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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再见保锋

    表面那层皮撕开以后,两人反倒都矜持起来。

    这个矜持也可能是保平安屁股乌青墨黑的,不能干那方面的事。总之,熟悉彼此身体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回到了恋爱初期的那种状态——拉拉小手,亲亲小嘴都能冒半天粉红泡泡。

    邱鸣旸以前担心过保平安智力正常以后,会变成一个崭新的相对陌生的人,但他多虑了。

    智力虽然变了,感情没有变。

    现在的保平安只是能一次就听懂他说的话罢了,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耐着性子哄着自家小朋友解释半天新名词,虽然少了一项乐趣,但也多了许多别的趣味。

    比如他又开始教小朋友读书写字了。

    即使智力正常了,但缺失的教育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补回来的,治疗舱的治疗也只是重组记忆,如果患者以往的记忆里没有学习这一部分,治疗舱也不能强行灌输。

    还好保平安奶奶以前有意无意间教过保平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字,虽然他记不全,但奶奶从未放弃让他多学点东西,不然恐怕保平安现在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外加在基地的时候,小可教了他一些知识,除去这些,别的东西他懂得并不多,都是一边摸索一边实践。

    邱鸣旸一开始本来打算从最初级开始教,就是小学教材,被保平安嘲了以后,他换成了初中教材,接着又被嘲了,他继续换成高中教材,这才没有再次被嘲。

    不过他意外发现,保平安对于新知识的接受能力甚至超过了他,都不能说‘超过’了,简直就是飞起,像是吃了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一本书看过一遍,一个知识点讲过一遍,保平安就能完整地记下来,几乎不需要重复讲解。

    按照这种学法,邱鸣旸心想要是送保平安去参加高考,简直能登顶全省状元啊!

    在邱鸣旸乐呵呵当了十天半月老师后,保平安受苦受难的屁股也终于好转。

    今晚吃饭时,保平安终于问起了保锋。

    邱鸣旸知道保平安早晚会问,他前面不提,也只是等着保平安自己问出来。

    保锋这半个月一直待在看守所等开庭审理,宁队‘追’了他十几年,现在终于落网,好多事等着处理。

    保锋这次被捕,罪名无数,却唯独没有保平安最想要的那条。

    保平安也懂事,不再多问,他要的结果无非是保锋死亡,什么罪名,他已经不计较了。

    邱鸣旸知道他心有不甘,给他夹了一块肉放进碗里,问:“要再见见他吗?”

    保平安嘴里的饭越嚼越没味,半晌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邱鸣旸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是想,宁队那边我去说。”

    保平安眼眶登时有些红,他赶紧埋头刨了两筷子饭,点点头,哽咽地‘嗯’了声。

    邱鸣旸做事不拖沓,第二天就安排好了一切。去见保锋前,邱鸣旸带着保平安去了趟理发店。

    保平安的锅盖头发型长变了形,额前刘海盖住了眼睛,在家保平安都是找根小线绳,将参差不齐的头发绑个小揪揪扎在脑后。但这样出门看起来总归有些凌乱。

    既然带着保平安来了,邱鸣旸顺道也打算给自己换个新发型。

    店里的头牌‘Tony’老师给了他们一人一本相册,两人邻位而坐翻动着手里的相册。

    他们底子都好,不用根据脸型限制发型,挑选喜欢的风格就好。

    “哥哥。”保平安笑着叫了邱鸣旸一声。

    邱鸣旸停下翻动相册的手指,转而看向保平安。

    保平安举着手里的相册朝向他,一脸笑意,指着相册上的发型图问:“这个好看吗?”

    那是个非常日系的发型,半长的头发慵懒地散下来,长度刚好及肩,很适合保平安。

    邱鸣旸点了点头,已经开始想象保平安换成这个发型的样子了,他笑道:“好看,安安喜欢就行。”

    “哥哥不喜欢吗?”保平安微皱了下眉头。

    “喜欢,哥哥也很喜欢。”

    邱鸣旸话音刚落,保平安就转头朝向‘Tony老师’,笑盈盈说:“老师,我们做这个。”他随着店里其他员工的叫法叫理发师。

    理发师笑了下,然后有些为难地看向邱鸣旸,“邱大……”

    邱鸣旸的工作性质、严谨的着装要求,及十分正式的工作场地,都与这跳脱的发型相违背。他非常不适合做这种发型,但保平安刚才的意思就是两人都要做成这样。

    邱鸣旸没有任何犹豫,轻笑着说:“按他说的做。”

    理发师最终还是发挥了自己神来之手的名号,给两人的发型做了区别。

    保平安是那种日系动漫少年全白色散下来的发型,前短后长,十分具有艺术感。邱鸣旸的头发虽然也染成了全白,但造型师给他做得稍短了些,韩版侧分,配上他眼尾的那颗泪痣,成熟又高贵。

    保平安先定完型,然后凑到邱鸣旸身边,看着面前立身镜里的哥哥和自己,眯起眼睛笑道:“一起白头。”

    邱鸣旸抬手揉了揉凑到自己肩膀上的脑袋,跟摸猫一样,随后轻声应道:“嗯。”

    两天后,两人到看守所的时候是宁队接的他们,看着老远走过来的俩‘模特’,宁队打趣道:“哟,两位来拍电影的?今天拍刑侦题材还是律政题材?”

    邱鸣旸和保平安一同笑了起来,邱鸣旸说:“为什么不能是爱情题材?”

    “呸,我发现几年不见,你这臭不要脸的功力又增加了啊。”宁队笑骂道。

    宁队和邱鸣旸从小就认识,父辈关系也十分要好,一见面就开启疯狂吐槽模式,保平安在一旁听着也乐得开心。

    等走到里面,三人不约而同收起了笑脸,气氛一时降到冰点。

    保锋早就被带到了审讯室,被人架着坐到审讯椅上。他漠然地看着一切,就算最后一步算错,就算所有事情已经偏离他所能把控的轨道,他也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

    等所有执法人员离开,审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保平安进来了。

    保锋望着他,把背往后一靠,半仰头,讽刺地笑了下,“榜上金主的臭婊子。”

    从小到大,保平安什么侮辱性的脏话没听过,但从保锋嘴里说出来就格外刺耳,让他反胃恶心。

    他恶心的是他从内心深处接受了他是保锋的儿子这个事实,所以听到这句话才会这么想吐。

    保锋很是狡猾,在廉租房里,他无话不说,对杀害老太太和邻居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言谈间还带着变态的骄傲。

    但现在在审讯室里,无论保平安怎么煞费苦心地套话,他都决口不提自己撞死老太太的事。不管保平安说什么,他就只是一个劲骂保平安,天下最脏的话今天让他吐了个干净,污糟的字眼像粪水一样泼在保平安身上。

    保平安只有忍着,试图套出哪怕一句他杀老太太和邻居的证词也好。

    因为如果没有证据,保锋也不承认,这项罪名终究会随着保锋的死去,掩埋进土里,再也无法公示与众。

    死去的人带着秘密进入安眠,活着的人带着执念郁结终生。

    “臭婊子!跟你那个贱妈一样,就知道用骚逼勾引男人!不知道你的骚逼是不是跟那婆娘的一样软,爸爸也想操操。”

    终于,在保锋骂到保平安生母时,保平安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保锋的衣领,握拳就想往那张臭嘴上揍上去,揍坏他那一直往外喷粪的玩意儿。

    “怎么,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在拳头落下前,保锋突然笑了,啐了一口唾沫吐到保平安脸上,“你偏头看看左边那面墙,那是个双面镜,你哥哥在外面看着你呢。”保锋吃力地挣着审讯椅,将身体往上抬了点,凑到保平安耳边道:“好凶啊臭婊子,可别叫别人看到你这幅样子——都不敢操了。”

    保平安顺着视线偏头看向那面墙——眼神隔墙定格在邱鸣旸身上。

    此时一面墙外的邱鸣旸气得已经快炸了,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差一点就要突破表皮。要不是提前跟保平安说好,他早就冲进去了。

    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宁队此时神情复杂了起来,问邱鸣旸:“我说邱律啊,你确定这小子不会跟他爹一样吗,你看那眼睛……”宁队嫌弃地皱了下眉头:“跟刚才叫你哥哥的那个完全是两个人吧。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丫都以为他被殷宿附体了。你可别叫人骗了,老哥现在突然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邱鸣旸梗着脖子转过来看向宁队,阴森森扯起一抹笑,“你不觉得很带劲吗?”

    “去你妈的,带个屁!”

    宁队刚骂完就见邱鸣旸再也忍不住长腿一迈,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二话不说,上去拉开保平安就给了保锋一拳。

    原本梳理整齐的白色背头发型因动作过大,震得落下几根碎发散在鬓角位置,就连扎进西裤里的白衬边也抽离出来,露出了紧实的腰身。

    宁队从门外慢悠悠走进来,看到邱鸣旸的样子乐道:“哟,发胶质量不太行啊。”

    保锋被固定在审讯椅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没有任何缓冲,血从鼻腔、口腔内同时涌出,他吞咽下几口黏腥的血唾沫,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

    宁队听到那笑声就异常烦躁,上去又给了一拳,“别他妈笑了,吵得我脑仁疼。”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更甚保锋。

    ——几个平日里披着人皮的凶狠兽类。

    如果有同时认识他们几个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定会这样评价。

    “行了!今天是看在鸣旸的面子上让你进来看看,现在看也看完了,出去吧。”自从看到保平安面露凶相的一幕后,宁队从一开始对这个人因为邱鸣旸产生的好感瞬间全没了。

    和殷宿相斗的十几年,让他对刚才那副面容深恶痛绝。

    邱鸣旸看出了这点,抬手扶上保平安的肩膀,温声道:“安安,我们出去说。”

    “嗯……”保平安僵硬着身子被邱鸣旸扳着面朝门口,一步步迟钝地迈着脚步往外走。

    “邱鸣旸!”

    他们临到门口时,身后的保锋突然张开满口血牙的嘴大喊了声。

    邱鸣旸停下脚步回头。保锋哑了嗓子,糊了血的脸上只能看到一张一张的嘴型:让我最后,见辛梅一面,我给你,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