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主线：被泄露的秘密

    此时已是早上九点。

    “尊哥！”尊轶真手下之一的“酒佬”从马路牙子边站起来，抖抖蹲麻的脚，朝刚走出酒店大门的尊轶真奔去。

    酒佬今年二十六，比尊轶真大四岁，看起来却像个四十岁的人，不仅长个啤酒肚，还生了个“草莓鼻”。他并不介意自己长得怎样，十八岁之前他其实看起来没那么差劲，直到他被女友戴了绿帽子，意志消沉地开始酗酒，短短几年后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酒佬身材不高，脑子算不上聪明，身体也没那么敏捷，他唯一的优点是重心低，能耐得住大口径手枪的后坐力、擅长使用重型枪炮。

    尊轶真看一眼他腰间别着的大口径手枪“重鼓丙式”，这是东大陆白鸥国人自研的手枪，枪管不长，属于单发手枪，没有多余的装饰，以实用为主，威力巨大，开枪时会发出特殊的闷响类似于打鼓声，因此得名。

    尊轶真挥手让酒佬跟上自己，前往藏匿在恶徒区外围的食品仓库。那是他们战鹰暴力分部的根据地，里边还藏了不少好东西。

    这凶起来心狠手辣的小年轻刚踏进仓库，就被小弟们给包围了。

    这些人年纪不大，以十六到二十岁为主，都是单性别人，粗略数一下大概有三十人左右，这在一个黑帮干部的手下算是人员不少的了。

    “尊哥！真的要跟白道开战吗？！”青年们兴致勃勃地问。

    尊轶真伸出双手，向下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等仓库里寂静无声之后，尊轶真才回答他们：“我们战鹰的打手，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老大说了，如果白道那群人得寸进尺，咱们该上就上！”

    是与在罗战朋身边时那种嘻嘻哈哈不同，尊轶真此刻一番掷地有声的发言，再度让这群打手们热血沸腾地欢呼起来。

    “闭嘴！”尊轶真看似瘦的身体里爆出一声怒喝，震得在场的每个人耳鼓膜嗡嗡作响，人们很快又安静下来，崇拜地望着尊轶真严肃的面孔。

    “我们不是那种一股脑冲上去打架的小混混，我们是专业的黑帮打手！这次白道的家伙过来，他们的身份我就不在这里赘述。听好了，这不是我们一个暴力分部的问题，而是涉及到整个恶徒区的安全问题！一旦黑与白交战，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要有秩序、有纪律、有规划、有策略地行动！各位，冷静下来！我跟你们说过的，战鹰组织暴力分部的规矩都给我再好好想个几十遍！首先是——”

    尊轶真的话得到了几乎每个人的响应：“生命第一！”

    尊轶真满意地听着这整齐划一的回答，点点头后接着鼓舞众人：“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都给我记住这句话！但我们绝对不是孬种！绝对不会退缩半步！谁他妈要是往后退——”

    在尊轶真冰冷眼神和咬牙切齿的话语威慑下，众人反而把头扬得更高，用更大的声音回应他：“杀！叛徒、懦夫，一概不留！”

    尊轶真从中挑出五个精英跟随自己到恶徒区的西部入口去看情况，另一拨五人到南入口去，剩下的人原地待命。

    西入口直接连通普通区延伸过来的高速路，距离两公里外还有个小村子，那边已经被战鹰的人占领了。

    尊轶真自己骑摩托，其他人跟着酒佬，来到西入口附近。虽然入口处依旧没什么人，但看似平静的环境中却隐约弥漫着诡异的凝重感，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低压环境般令人不禁跟着这气氛而压抑自己心里的躁动。

    汉伯顿和红刃的人一早就来到这里守着了，他们在用圆木搭建的守门路障边上或蹲或站，抽烟的、打盹的、玩牌的，看起来还算是悠闲。

    尊轶真自然地走上前去，搭住一个汉伯顿角头的肩膀笑着问他：“怎么样？伤口好了吗？”

    那角头冷冷地瞥了尊轶真一眼，没说话。

    尊轶真用拳头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小腹，转身往红刃的人那边走去之前瞬间收敛笑容，冷着脸警告那个角头：“下次再他妈白嫖不付钱，我可不止打得你皮开肉绽。”

    听到尊轶真说话的红刃打手啧啧嘲笑起汉伯顿的人，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己方的朋友，红刃的打手小队长主动从地上起身，挥挥手让小弟给尊轶真递烟。

    尊轶真不抽烟，但他一眼就能看出对方递来的不是什么请客用的高档货。他熟稔地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换上客气的笑容，跟对方打招呼，他手下的酒佬跟着递出同档次的烟给他们。

    “你们不是本部的吧？”尊轶真将香烟夹在指间摇晃着玩，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当家的让四个少爷自己处理。我们是大少爷手下的人。不过现在听令于三少爷。”小队长恭敬地说。他的身份地位严格来说比不上尊轶真，现在只是本着不惹事的态度在跟尊轶真说话。

    战鹰老大的好斗和凶残是连红刃当家和汉伯顿地区管理都自愧弗如的，他们对罗战朋亲手养大的这个暴力分子尊轶真也有些忌惮，生怕这小子一言不合就拔枪射击。

    白道那边怎么打算的，黑道这边的人还不知情也无从推测。

    恶徒区的小混混们以为早上就会有白道的人过来找茬，却没想到他们等来的第一辆车上载着的并非白道人士。

    禾道扬乘坐出租车过来，付过钱下车后站在被路障堵得严严实实的西入口前叹气。

    尊轶真听到手下的询问声，急忙起身迎接禾道扬。

    “扬哥您开我的车去吧？”尊轶真笑着对禾道扬说。

    红刃和汉伯顿的人侧目观察禾道扬，见这人相貌清秀，完全不似混黑道的，然而此人却被尊轶真这样的狠角色尊称为“哥”，想必身份不凡。

    禾道扬点点头，接过尊轶真手上的车钥匙骑车离开了。

    第二辆车在大约半小时后到来，这回从车上下来的……依旧不是什么军人，而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白长裤配棕红皮鞋，打了条红色领带的男人，看起来甚至有点病弱，高颧骨深眼窝，脸上再有点肉的话应该算是长得还不错的类型。

    酒佬凑到尊轶真耳边小声对他说：“尊哥，您看那人，耳朵长得怪怪的对吧？这家伙肯定脾气古怪。”

    尊轶真好奇地看着那人翻越路障，神色自若地从大门穿过，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知道给什么人打电话：“我到西门了，没错，是我‘蒂阿诺·拉赫’，八区的教堂吗？好吧，我必须亲眼看看我表哥的尸体。”

    男人声音尖细，说话的时候附带一些表达不安的小动作，又是用脚尖敲地又是搓手指的。很快，那人也独自离开了，不过走的方向并不是去八区。

    三个黑帮的大男人们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想纠正他的前进路线。

    说回罗战朋那边，先到他住处的，是弗伦萨和柯罗飞两人，九点多时禾道扬才赶到。

    罗战朋在禾道扬来到之前就先听柯罗飞说了高地政府将特效抑制剂提价百倍的事，两个黑帮人士不由倒吸一口气。

    “这不是很明显的愚蠢行为吗？！”弗伦萨震惊地说。

    罗战朋让两人先坐下，一边给他们泡茶一边说：“我甚至都开始怀疑是政府的海军偷偷换掉汉伯顿抢来的那批抑制剂了。”

    柯罗飞用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对罗战朋说：“说到这里，我有几个必须要思考的问题。罗先生，你是在做情色行业的，是不是经常会有顾客额外购买二型糖？”

    二型糖即为“牛奶糖”，是特效抑制剂的加工产物，可用于催乳催情。

    罗战朋并不隐瞒，这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没错，是有讨厌的家伙会购买这东西。不过我们都是限量出售。”

    “最近有无购入一批新货？”柯罗飞追问。

    罗战朋轻轻摇头：“目前还有库存，没必要多买。”

    柯罗飞思索几秒，继续问他：“货源是哪儿呢？方便告诉我吗？我只知道抑制剂有专门的正规生产部门负责。”

    罗战朋的笑容意味深长，他抿一口茶水，回道：“抑制剂和牛奶糖不同，抑制剂需要从特殊的双性人身上采取，因为你也知道的原因所以被严格管控。而牛奶糖也分好几种成分的，其中一种是用抑制剂加工，相较于用双性人的淫液加工而成的牛奶糖要更加高效，生产速度更快，成本更低廉。牛奶糖毕竟不是正规药物，大多是黑厂制造的，我们这些吃猪肉的人又何必知道猪来自于哪个农场？”

    柯罗飞知道罗战朋不愿说太多，他索性暂停这个问题，刚好禾道扬也过来了，四人便开始说正事。

    虽然与黑道正面临的纷争无关，但这些事涉及到特异双性人这个群体，多少与柯罗飞正在调查的案件有所关联。且若高地政府那边在试图用这种剥削压榨特异双性人的办法来排挤双性人们，一旦被中立派或者主和派媒体发现并大肆报道，绝对会让主战派威望往谷底再跌一层。而黑道这边则能够趁着高地政府应付民间舆论的机会，把那些有劣迹的铁腕搞下台。

    以柯罗飞为代表的国际军警势力、以弗伦萨为代表的黑帮势力同以罗战朋为代表的特异双性人势力难得站在了统一阵线上。他们的目的也不仅是查出侵犯人权的幕后黑手或是稳定恶徒区势力或是维护特异双性人的生存权利，不知不觉间，他们发现自己的敌人变成了高地政府乃至主战派的顽固分子们。

    柯罗飞越发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了，他在顺着那股力量的指引而前进，前路似乎是他所希望斩除的荆棘，但又有所不同，举例来说，就像他原本打算清除院子里的杂草，却有个声音告诉他必须把土先翻一翻，可能松土过程中也就顺便清理了杂草，他说不清这到底是好是坏。

    怎么会突然与高地政府为敌？柯罗飞双臂抱胸，抓紧手臂上厚实的肌肉，眉头紧蹙地听着禾道扬说话。

    “所以有人大量购买抑制剂去做牛奶糖了？”罗战朋想起那天在港口还偷摸了一盒牛奶糖，他决定把这东西送到位于食品厂内的研究室去分析一下成分。

    禾道扬平静地说：“牛奶糖本来就是主战派搞出来祸害双性人的东西，有人发现这些东西利润颇丰，吃不上瘾又广受好评，为什么不能去制药并贩售呢？”

    罗战朋沉默着喝茶。

    禾道扬接道：“特效抑制剂本来是有国际联盟商讨后根据各地情况统一定价的，研发团队基本来自中立派以及主和派，产量有限，价格偏高属于正常，但是突然提价百倍，一定没通过国际联盟的批准。高地政府确实问题不小。”

    罗战朋将茶杯放下，对三人说：“我一会儿联系一下报社的熟人，让他们注意这一点。”

    弗伦萨和柯罗飞不禁感慨罗战朋不愧是姓“罗”，果然和那个中立商会的人们一样广结人缘。舆论战就此开始筹备，若是打起来，高地的军官可能还真不占优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