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明月公主

    皇帝的寿辰恰好在暑气最盛的那天，所以当天前来赴宴的人都能享用从冬天窖藏至今的雪白霜屑，上浇无花果汁，酸甜可口，连阮明决都分到了一杯。

    在献上了字画以后，阮明决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走到了角落里，惬意地欣赏着御花园中的珍惜花木，等着到了时辰再随众人一并去享用晚宴。

    宋山雪还没到，眼看夕阳逐渐落下，蒸腾起地面上的热气把阮明决脸颊熏得通红，他生来貌美，就算安静站在一边也惹人注目，此刻一张如玉雕琢的面容上绯红一片，更是叫人心神荡漾。

    “嘿，你就是卑彝的四皇子吗？”一声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阮明决怔了怔回身望去，就看见一个年约二八的俏丽少女正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水润大眼瞧着他，一身靓丽宫装外罩一层轻薄纱衣，又飘逸又能阻断夏日灼人的阳光。

    红玉王朝崇文，因而男尊女卑风气颇盛，在皇帝的寿宴上能够自如行走在男子中间的想必只有各位公主了。想到这里，阮明决薄唇微抿，露出一个礼貌的淡笑，“是的，我就是阮明决，请问你是？”

    少女咯咯轻笑，说：“你连我都不认得呀？你可知道有多少国家的皇帝皇子想要娶我吗？”

    她这么一说阮明决便明白了她的身份，正是当朝皇帝的掌上明珠，明月公主宋金奴。

    听说宋金奴刚出生时便有神鸟在檐上鸣叫，三岁就能倒背当今名士的诗作，五岁便可吟诗作对，七岁考倒了教育她的女官。宋金奴不仅才华出众，外貌更是宛如水中洛神，发若乌云，肤若凝脂，一双大眼眸光潋滟，樱桃小嘴不点而丹，年仅十六便能让牡丹在旁边失了颜色，更有传闻说某国皇子见了明月公主以后发誓此生非她不娶。

    但这般美丽的明月公主站在阮明决身边时却也好像平庸了几分。

    在一旁寒暄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怎么？你也有这种感觉？

    韩太傅抖了抖胡须，喃喃道：“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简直就是老天爷开了个玩笑。”

    见阮明决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宋金奴又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嗳，在见到你以前我还挺不服气的，一个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结果今天见到你，我才明白别人看到我是什么样的感觉。”

    见她语调轻快，丝毫没有阴霾，阮明决对她的印象十分不错，闻言便浅笑着问：“是什么感觉？”

    宋金奴夸张地叹了口气，说：“还能是什么感觉？只恨老天爷没把我做得这么好看呗。”顿了顿，她又道：“而且我看到你送给父皇的礼物了，你的字画也和人一样好看，要是生在红玉王朝，怕是都上不了街了。”

    阮明决疑惑道：“怎么会上不了街？”

    宋金奴嘻嘻笑道：“你的车子一出门就会被仰慕你的女孩子们扔满果子鲜花，可不就举步维艰了么。”

    此时夕阳已经收走了最后一抹光芒，御花园中点起宫灯，宋金奴说：“走吧，咱们一起去参加父皇的寿宴。”

    正在阮明决要点头应允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太监抬高音量道：“十三王爷到！”

    宋山雪总算赶在宴会开始前到达了御花园，阮明决在心里微微摇头，不经意一瞥，发现身边的宋金奴一张俏脸变得苍白，不由关切道：“明月公主？你不舒服么？”

    宋金奴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单薄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勉强笑道：“我有些头晕，可能是中暑了，你扶我去宴会上吧，现在就扶我过去。”

    她的声音变得急切，像是在畏惧着什么，阮明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正在朝这边望来的宋山雪，心里品出了一丝味道来。

    “好，我扶你过去，需要我喊太医吗？”阮明决搀住她，跟着大臣们一起向宴会走去，宋山雪也没和人寒暄，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宋金奴像只被蛇盯住的雏鸟，双手紧紧抓着阮明决，像是溺水之人抓着唯一的浮木一般。

    因为还有烟火表演，所以皇帝特地在能够观赏烟火的地点摆下了宴会，宋金奴见到坐在主位上的皇帝以后突然就松了口气，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松开了阮明决歉意一笑，说：“我现在没事了。”

    她还想和阮明决说什么，就看见旁边一名女官走了过来，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宋金奴歉意地看了阮明决一眼，笑道：“母妃找我，下次我再去你府上做客吧。”

    阮明决微微颔首，望着女官与宋金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还是第一次参加红玉王朝的宫宴，隐约知道每个人的座位都早就被安排好了，于是他找了一名伺候在旁的小太监，问道：“请带我到卑彝使者的坐席上。”

    小太监应了一声，刚想迈步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干嘛坐那么远？你坐我边上就是了。”熟悉的轻浮笑声响起，小太监打了个激灵，颤巍巍地回头看去，宋山雪那张线条明显的俊朗面容在宫灯照耀下显得有些暧昧不清。

    阮明决没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是卑彝的四皇子，坐在你边上干什么。”阮明决拒绝道，可宋山雪哪里听他的，抬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和拎小鸡似的硬是拽着他向皇子公主的坐席上走去。

    中间卑彝的使者看见四皇子过来，刚想起身迎接，还没说话就看见四皇子被十三王爷又拉又扯地带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使者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坐在最上面的皇帝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状似随意地侧头对王总管吩咐了几句，王总管应声，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离开了皇帝身边。

    阮明决从来都拗不过宋山雪，现在也一样，只能抱着一肚子的埋怨坐在了他旁边的席位上，用手支着额头借此来屏蔽掉周围人对他投来的探究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