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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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综合高等学校，“赖安”院，别墅内。 黑发黑瞳的雌虫紧攥围裙，双手撑桌，看着面前的雌虫。 被瞪视的雌虫撩起一头金色短发，带着嘲讽的笑容，同他一般隐含愤怒，视线不遑多让。 他们如同受到性命威胁般，严肃、凶狠，眼中尽是血战的决心。 在场三只虫里，唯有红发雌虫不明所以，在沙发上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气氛为什么变得如此剑拔弩张。 “派翠克·艾德里安。” 金发雌虫眯起眼，褐色的眸子中透出猎食前的危险，他瞥了眼派翠克手中的黑围裙。 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两虫而停滞，在血流出来前，腥味就已经发散...... “做饭我也会，你给殿下做早餐凭什么是？” 没虫回答，派翠克半点没有要将差事交给面前雌虫的意思。 还是没明白事态如何因为一顿饭发展成这样，旁观雌虫抓了抓深红色的短发，试探性开口：“我说，马修啊，做饭有什么好？派翠克想做就让他去呗。” 即刻，两道锐利的眼神一齐打在身上，他假装被吓到激灵，夸张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您们继续。我退出你们SSS级的‘战争’。” 再次僵持良久后，派翠克终于开口：“星网用语接龙。” “什么？”马修听得皱眉。 作为在授勋直播前根本不怎么看星网的虫，什么破接龙听都没听过。 要不是知道派翠克话少到接近哑巴，争吵只会一拳打在棉花上，马修认为自己绝对会破口大骂派翠克是只网瘾疯虫。 果然，派翠克连解释都不想解释。 红发雌虫已经无聊到在数地上的金属砖有多少块了，闻言随意接起话茬，带着调侃喋喋不休：“是星际通用网络的无聊...有趣游戏，网络用语接龙，集各个种族从古到今的星网用语。 “要赢的虫做饭吗？还挺公平的，这年头不会有虫不上星网吧？我可以勉为其难做回裁判，只希望你们可以快点分个胜负......所以你们不是要去角斗场啊？是因为明天要见雄虫，怕脸上挂彩吗？虫神在上，雄虫万岁。” 不想暴露自己是只老年虫——也许该说是年轻的远古虫，马修带着不服输的劲儿应下这场和平的约架，准备以聪明才智打败面前这个星网成瘾的家伙。 ...... 月白的轻纱降临大地，夏佐站立在阳台，看向院中的湖泊。 嵌在湖里的晶体将水映得天蓝，在微风下泛着龙鳞般的美丽花纹。 微风拂面，水波潋滟，逐渐抚平他带着忐忑的心。 顾及夏佐的身份，学院将这座以初代虫皇命名、接待雄虫贵客的院落分给了异能者专业。 院中的小别墅三足鼎立般包围着花园水景，夏佐独占中间一座，遥看大门。 剩余两座中，一座分给其余雌虫生活，一座用于日常训练。 属于夏佐的别墅面积最大，装修浮夸奢华，光卧室就有四个，厨房、保姆房甚至匹配室等一应俱全。 开学仪式次日举行，他逛都没逛新住所，就带着逃似的复杂心情，随便找了个房间休息。 入夜后，夏佐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床站在阳台上，让大脑胡思乱想个痛快。 这所学校本来应该有很多高阶雄虫，无论是嚣张跋扈的，还是温文尔雅的，都该在这里享受独一无二的时光，拥有崭新的明天。 就像被送往联邦前的他。 但现在，不说学校，全帝国都找不出第二只能像他一样生活自理的高阶雄虫了。 以至于所有虫族都在看着他，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星际如此之大，却毫无栖息之处。 直到如今，他才品出孤单的滋味。 对联邦和帝国高层的恨固然如同无法熄灭的种火，在这个充满压力的国度里，复仇成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人脉，或者说虫脉，于他而言关乎性命。 毕竟以远古地球的话来讲，他只是个奶妈。 没有虫翼，离不开机甲，异能也没有作战能力，在雌虫面前他毫无反抗可能。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和雌虫朝夕相处仍然抱有抵触。 雌虫的生性虫尽皆知，闻名星际，就算以后彼此擦不出什么肉体的火花——这猜想固然可能性微小，最后雄虫所还是会劝他先与同窗匹配。 无止境的匹配可以抗衡，而匹配是逃不脱的。 六个月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至少现在，他还不想匹配，更不想被逼着匹配。 早已想不起来那些曾让他感到放松的性爱了，唯有让虫作呕的经历刻入骨髓。 况且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迎来第二次背叛。 再不想体会那种滋味，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信任其他虫。 但如果连战友都无法信任，将会在战场死得更快。 夏佐一时陷入两难。 人类常教导历史的意义，他将翻看上辈子没学好的虫族历史提上日程，也许真有能参照的可怜雄虫也说不定。 放下一个难题后，其他难题又接踵而来。 异能者专业的出现也很突然。 这个专业到底为什么成立？ 他到底为什么会重生？ 他真的能躲过未来的命运吗？ 只要一想到有重蹈覆辙的可能，血液就仿佛凝固成浆，带着冰碴往心脏里灌，脑子一团糟。 亚虫族令虫作呕的模样历历在目，这辈子都无法忘掉。 夏佐朝着无辜的月亮翻了个白眼，宣泄着情绪，烦躁到不自觉抬手，把头顶的银发都揉乱了。 想无可想，他索性自我安慰起来。 反正连这几个雌虫都没见到，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匹配亦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在他放下心事，正要转身回屋时，落在楼下的视线里突然闯进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手臂搭着干净衣物和浴巾的金发雌虫走到湖泊旁，边走边撕开上衣，将碎布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举手投足间交杂着愤怒的气息。 夏佐惊讶地睁大眼睛，红润的嘴唇不自觉微张，连放在头上的手都忘了放下。 马修·埃文斯？！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异能者专业的学生？ 似乎是察觉到夏佐的存在，手正摸到裤边的马修动作停顿，将头扬起，迎上夏佐的目光。 一愣后，他展露出爽朗的笑容。 还真是他。 在月光照耀下，马修轮廓清晰的肌肉线条和健康的麦色皮肤都显得更加性感。 只是夏佐无心观赏，也并不想观赏。 虽然对方的服装要比初次见面高上几个档次不止，还有能将价值不菲的上衣撕成破布、当做仇虫一样碾进土里的底气，但那张脸确实是马修·埃文斯。 他并不是什么搬家工虫。 夏佐突然想到什么，心中一跳。 如果他能化身成猫，现在毛发已经炸成了毛团。 马修的搬家店似乎一直在等待什么目标。 在拒绝数个订单后，第一时间接下他的单子，就像是奔着他来的一样。 对方现在又出现在异能者专业，自己觉醒异能不可能流露半点风声，他的报考应该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 难道马修只是想加入军部？也许他的身世并不同传闻一样简单，而是使他另有图谋的关键。 在那之前，他需要接近自己，达成目的。 为此不惜摆出搬家工虫的样子，甚至真像个工虫一样用虫翼替雇主搬运行李。 他想要权利？军衔？地位？或者这只是蝴蝶效应下贵族的新斗争？ 夏佐觉得自己快被弄得患上疑心病了。 他捋了两下头发，重新恢复贵族雄虫的仪态，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般，转身回了房间。 ...... 象征新生的日光穿透云彩，唤醒大地。 夏佐穿好衣物，手指抓起头发，将带着黑色花纹的电子发圈扣在发尾。 看着镜子，他发现这身设计休闲的衣服好像被他穿得不再普通。 也许失去才懂得珍惜，夏佐这辈子越活越美而自知，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长得多少沾点离谱。 下楼，出门，他还没彻底准备好和几位同学相见，准备打开光脑对着地图，独自溜达到礼堂。 这个念头直到走出别墅时被打消。 院门处站着几道雌虫身影。 夏佐僵了一下，很快拿出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的自在模样，朝着几虫走去，站稳在距离他们稍有疏远又不失礼貌的位置。 “早上好，夏佐殿下。”在所有雌虫都安静行礼的时候，马修抢占先机，边躬身边开口。 “早上好，马修·埃文斯。”眼眸微微眯起，夏佐带着试探，边观察边回道：“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夏佐的话，马修露出笑容，一副阳光大雌虫的模样。 落在夏佐眼里，则是在完美掩饰动机。 马修暗地里偷偷给了派翠克一个得意的眼神，炫耀着殿下认识自己。 他继续与夏佐攀谈：“您还记得我，心里很惊喜这让我。” 你的倒装句想让虫忘记都难。夏佐腹诽一句，对他报以礼貌的微笑：“你们站在这里是......？” 站在右手边的红发雌虫立刻朝竖着围栏的台子走去，那里放有一个礼品袋。 雌虫直接一把拎起袋子，伸直胳膊递给夏佐： “殿下，是早餐。不知道您介不介意吃。” 他深红色的双眼看向双手抱胸站在一边，好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一样垮着张脸的派翠克。 派翠克一直沉默不语，好像对一切都不关心。 “是派翠克做的，味道...就还行吧，主要是我没吃到，哈哈。您尝尝吗？” 这似乎是三虫中唯一带点幽默天赋的虫，夏佐通过对方的神态语气感觉他应该没有恶意。 但不知道是因为这名雌虫皮肤偏黑，已经超出麦色范畴，还是那一头微卷的红发，总之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变了味儿，透着浓浓黑帮气息，仿佛要把身边人都揍一顿。 听了这话，派翠克微微张嘴，好像准备对夏佐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又变回一副臭脸模样。 他摸了摸光脑，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夏佐。 两只雌虫站在面前，好像一个要冲夏佐讨要信用点，一个要找夏佐收取保护费。 “忘了自我介绍了，好像只有我的名字您还不知道吧？真是的，怎么给派翠克那雌的名字说出来了。” 红发雌虫懊恼地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脑袋，举止神态却不像夏佐揉头时让虫怜惜，反而有点狰狞，跟要把脑袋拧下来一样。 “我叫凯思·让，与高层分家了的让家，戴维斯大元帅的雌孙。”顶着更加不羁的短发，凯思骄傲地说道。 听到让这个姓氏，夏佐眼神一暗。 这么快就遇上相关虫族了吗？ 没有虫族不知道让、德、堂、冯四贵族，更没有虫族会不知道他们的统称——帝国高层。 由初代虫皇赖安·塞缪尔亲自授勋提拔，历代辅佐帝国运转，与如今的繁荣密不可分，但对自己来讲则是噩梦的序言。 自让家家主哈蒂·让和雌君彼得·戴维斯战死于百年战争后，家族内部便发生分歧，部分成员搬出主家，不再涉及高层决断，常年与主家不和。 说不定，这名雌虫能作为颠覆让家的突破口。 夏佐抬眼，不动声色扫了遍几名雌虫。 好像来帝综要债的艾德里安小少爷，仿佛想“一统大学”的凯思，还有貌似居心不良的马修。 不正常的专业果然没有一只正常虫。 “谢谢。”带着和善的笑容，夏佐接过凯思手上的袋子。 说完，他歪头对上派翠克的双眼：“也谢谢你，辛苦了。不久前，我刚去你的餐厅品尝过，非常可口。” 与金色的眼眸相对，派翠克脑子里登时炸响烟花。 夏佐的话，同他沐浴着日出、闪耀着银光的发丝，无一不在派翠克心中荡起折射着阳光的甜蜜波痕。 他突然有种开口说话的强烈冲动。 星网冲浪多年，如今爱慕的人就站在眼前，他终于有机会和夏佐面对面交流了。 虽然自认，他在夏佐面前是那样胆小如鼠、难以为颜、手足无措、自惭形秽......但他也是那样想和夏佐说点话，像朋友一样，说什么都好。 派翠克张口，话语涌到喉间，就要流向外面，传入夏佐的耳中。 想象着夏佐可能有的反应，他迫不及待。 突然，背对派翠克的凯思哈哈大笑两声：“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不如一起去礼堂？” 派翠克闭上嘴，继续垮起个脸。如果刚才像别人欠他八百万，现在活像被欠了八个亿。 他亲眼看着那一头让虫想薅下来的红发飘向夏佐身侧，凯思仿佛是和夏佐认识多年的哥俩一样，就差没搂上夏佐的肩膀大呼兄弟了。 无语得派翠克咬紧了牙。 “当然不介意。”虽然不知道派翠克准备和自己说什么，但夏佐也并不好奇，他笑着回答凯思的话，在往前走时悄悄和这名自来熟的雌虫拉开距离。 至少暂时，在暴风雨初现端倪前，和雌虫贴这么近总会让他感到不适。 派翠克将夏佐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沉默走到夏佐另一侧，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朝院外走去。 “哎等等！” 两只雌虫谁也没管出声的马修，就要带着夏佐去参加开学典礼。 等走过马修时，夏佐回过头，微笑着开口：“要一起吗？” 或许多聊两句，马修自己就会露出马脚。 他的想法不显于色，马修只看到阳光为他的美貌更镀一层金。 刚刚射完派翠克的心动之箭，扭头又击穿了马修。 他喜不胜收地应声，快走两步跟在最后。 夏佐心里毫无波澜，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想笑。 脸就像被镶了面具一样，总会自己露出违背意愿的笑容。 并且至今没有虫能看出他到底有多虚伪。夏佐自嘲地想。 “殿下，您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是个低沉且陌生的声音。夏佐闻言抬起头，寻着来源，对上一双黑色的眼。 派翠克正略微皱眉，担心地看向他。 夏佐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他心情略微复杂地转回头，继续往礼堂走。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派翠克眉头舒展，他想了想，打开光脑的备忘录，快速写了句话，好像在记录些什么。 耳边是凯思随意的闲聊，余光中马修主动替夏佐提起早餐。 直到关上光脑，派翠克才愁眉终展。 ...... “顶级双生异能者吗？” 趴在桌面，姬兰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的虫蛋，虫翼都蔫蔫地垂着。 “这玩意儿最近在整批发？我记得异能者专业已经有一只虫是顶级双生了。” 她投向虫蛋的视线里没有任何与亲情挂钩的东西，唯余失望和不满。 “好像是彼得的雌孙来着？SS级的雌虫而已，完全没法和姐姐的雄子相提并论。” 佣虫拿走虫蛋，放进保育箱里。 姬兰随意地收回视线，那颗刚从她腹中诞生的雌蛋，于她而言就像吃了顿饭一样平常，不值得她分去丁点爱意。 她更加无聊了。 “你确定消息无误，是不死和升华？” 从汇报事宜的侍卫那得到肯定的答复，姬兰才再次打起精神。 她坐直身子打开光脑，蓝纱般的虫翼扑腾了下，探究与满意的视线投在照片上。 那是夏佐的照片。 “我果然没有看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他一定比哈蒂那个不听话的家伙更有趣。这才是最接近我和姐姐的‘爱的产物’啊。 “让我想想，如果万不得已，我是该用他救回姐姐，还是让他救回姐姐呢......” 她嘀咕着，明明说着疑问句，却带着最无所谓的表情。 短暂思考后，她调出另一张照片。 光脑投射出一个红发‘女子’，她蹲在池塘旁，温柔地看向身侧，镜头只照到小半张侧脸，却依然透着似水的美丽。 ‘女子’身侧应该站有另一名虫族，但那里如今被虫为地涂抹上黑色，让照片变得略显诡异。 姬兰紧盯着姒荣，脸颊发红，眼中狂热的爱意似乎要烧穿光幕。 “姐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