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渴望
“你刘公公今天过八十大寿，我和你爸要去吃席，桌子上有东西自己等会儿记得热了吃，我们晚饭也在那边吃。”钱小芳隔着门对温倩说。 “晓得啦。”温倩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继续看手机。 温倩觉得屋子里很闷，湿度太高令人几乎窒息。温倩把空调模式调成抽湿，屋子里变得很冷，温倩蜷缩在空调被里还是冷。她又把模式调为制冷，开成25℃有点冷而26℃有点热。温倩从最左边翻身到床的最右边，甚至觉得身上腻着一层黏黏的薄汗，起来拉开窗帘，发现外面是一片暗色的昏黄。下雨之前的那一段时间，温倩会觉得心里非常难受，毫无理由的难受。 温倩换上一条连衣裙，关了空调离开卧室。她从七楼的阳台看着外面，狂风大作，树木被吹得摇头晃脑，果然是要下雨的样子。温倩看着桌子上冷掉的饭菜，只觉得毫无胃口。于是她穿上平底凉鞋，就这么下楼去了。 雨点最开始一滴一滴打在地上，似乎一落在地面上就被烈日的余温全数蒸发。温倩忘了自己到底有几天没洗头了，她觉得现在的头发肯定油得没办法见人。出门前也忘了刷牙，还是走到人少的地方去吧。行人脚步匆匆，有伞没伞的人都在找地方躲雨，温倩与他们逆向而行。 温倩站在桥边，两只手臂放在栏杆上，感受栏杆从热变凉，看着无数雨点落入长江的波涛中。温倩觉得自己的视线也被模糊了，大颗的雨点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竟然有一点痛感。这时候，她的头上出现了一片阴影。 “别人都在躲雨，为什么要在这里淋雨？”一个好听的男声传了过来，声音交错在雨里。 “我和你好像不认识。”温倩说着，向后退一步，离开了雨伞的范围。 那个男人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我认识你。温小姐，我们可以谈谈吗？” “白医生，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原来你认识我。” “我在沈总的动态里见过你。” “原来你们还一直保留着联系方式。” “只是懒得删除而已。” 白江月和温倩一起到路边躲雨。如果是十八岁，这有点像爱情的开头，但他们不是高中生，也并没有产生爱情的理由。 “我只是想和你说一下世曦的事情。”白江月说。 “你这个后爸当得也真够合格的。大少爷的事情，我不关心。他有爷爷婆婆外公外婆爸爸，再加上你这个叔叔，这么多人关心他还不够吗？”温倩说。 “我是一个儿科医生，我觉得小孩子都是天使。如果小孩有心理问题，我一般会考虑他（她）的父母有更严重的问题。” “遗传和环境，本就如此。所以少爷是心理有问题了？” “没有，长初和世曦的测试结果都很正常。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的亲儿子？我看得出来，世曦其实很想和你搞好关系。” “没有为什么。”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长初结婚？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生下世曦？”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长初不喜欢女人。” “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要来找我？你直接问沈总不就行了，他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告诉你的。难道你担心我插足你们的感情？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他没有上过床，我和他除了金钱交易之外什么都没有。” “为了钱卖掉自己的儿子？” “他不是我的儿子，是沈总的儿子。我只是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关心儿子嘛，人之常情。好人都是别人当了，恶人只有我来做。” “有一个问题是，如果可以选择，我们愿意生在贫穷但幸福的家庭还是愿意生在富有但不幸福的家庭。世曦很羡慕多罗瑞丝。” “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父母可以选择扔掉或者杀掉婴儿，小孩子根本没办法换掉父母。很多人都只是生在又贫穷又不幸福的家庭，什么都没有。要说不幸福，有什么还能比贫穷更不幸福吗？说羡慕，我羡慕沈总和大少爷，他们一出生就有一份别人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万贯家财。如果可以和一个认识的人交换灵魂，我一定选大少爷。如果我一出生就有那么多钱，我为什么还要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肉体？” 温倩对沈长初的称呼是沈总或沈先生，对沈世曦的称呼则是少爷，她从来不会直呼他们的名字。温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淋了雨，也许是雷声雨声风声太吵了，居然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发牢骚。温倩觉得没意思，直接走进雨里，内心抱怨没电梯真的很难爬七楼。 白江月看着温倩在雨中的背影，心中不知道什么感受。白江月抖了抖伞上的雨，拿出手机开始打车。他刚才坐着网约车回家，在路上看到了趴在栏杆上的一个女人。白江月的直觉是那个女人可能会轻生，于是直接下了车，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温倩。 钱小芳和温汝玉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们看到温倩坐在家门口的地上。温倩的衣服和头发已经被体温烘干了，靠近了回闻到一股轻微的酸味。 “你没带钥匙吗？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们。”温汝玉说。 “也没带手机。”温倩说。 “你不知道去找一下物业吗？就在这里坐着，你坐了多久？”钱小芳说。 “不认识物业的人。”温倩说。 温倩回家洗了澡换衣服，换下内裤后她又觉得心烦。洗内裤真的是一件不太让人愉快的事情。在瑞典的家有小型洗衣机用来洗内裤，这里没有。温倩觉得没意思极了，她对这个曾经的家也是现在的家没有多少归属感，她甚至想提前回去了。 之后的几天温倩一直在屋子里整理自己的物品，扔掉了很多不再需要的东西，也寄送了很多国际快递。她下定决心彻底搬家。温倩告诉他们，她已经买好了回瑞典的机票，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也不需要有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