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墨荀与鱼
墨荀殿下已经不准人叫他小殿下了,押着人改口叫他二殿下。 我听着不断点头,确实很二。 少年开始逐渐长大,脸上的肉一日比一日少,好像都用来长高了。 不过月余,窜了快有两个指节那么高。 声音的变化让墨荀殿下越来越沉默,大概是共同的秘密,他与我亲近起来。 他有点依赖我。 把对青莲的情感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们殿下对外常常板着脸,不多言语。 晚间总喜欢靠在我身上,还有些孩子娇气,哑着嗓子废话半宿,通常是因为嗓子扯破了音才住嘴,爬上床去睡。 也很少罚我了,对于我饭桌上的恶趣味,墨荀现在连瞪我也懒得,我一边夹给他,他一边往外挑,偶尔有两块色相好的他也吃一点。 这小子摸清了我不会真的饿着他,挑着挑着烦了把筷子一丢,读书写文章去。 半夜我又找借口求着他,吃我新做的鱼。 对,墨荀喜欢吃鱼。 喜欢吃还不说,得我求着他,他吃的时候一筷接着一筷,吃的仔细,一句话也不说。 吃完盯着盘子,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搓搓,意犹未尽,看着看着还得红个脸,不知道想了什么。 我拿了手帕沾水给他擦洗干净,捧着他的手细细擦,他就盯着自己的手红脸。 直到我吹了灯,将他按在床上,掖好被子,这一日才算完。 —— 本君感觉下凡就是每天吃饭。 我恍恍惚惚守着墨荀殿下听了一上午课,清醒过来已经又在餐桌上了。 我昨晚梦见青莲了,他过得好像不太好,但他走后从来没给我来过信,奇里怪哉。 墨荀殿下手里的玉箸往在我面前敲了敲。 我哦哦两声,开始给墨荀加菜,今天有点麻,没有逗墨荀,给他精心挑着御膳房端上来的鱼。 墨荀没吃,往后一靠,抱臂看着我。 “怎么了?” 墨荀欲言又止,话没出口脸色先变,最后丢下一句:“难吃,不吃了。” 追上去问:“那让下面重新做一份?” 头也没回瞥了我一眼,冷声道:“浪费。” 说得好。 “臣吃掉这些,重新给殿下做,殿下想吃什么?” “本殿不想吃!...咳、”他一大声,就容易咳嗽。 “好,那今晚糖醋鱼伺候。” 墨荀不跟鱼过不去,凭空咽了两口气,拍拍自己胸口,一掀衣袍坐下了。 晚上到了殿下长身体加餐的时候。 我跟做贼一样偷偷的端着鱼进来,虽然猥琐,但我们二殿下喜欢这样。 挑着微弱的夜灯他吃鱼,那汉白玉一样的手指黏着鱼刺抽出来,然后往嘴里送,酱汁粘在嘴边,他却吃的认真。 我拍拍他的肩,墨荀转头看我,在明灭的灯火中挺翘鼻梁的侧影打在左脸,他颇有些真诚的看着我替他擦干净嘴角的酱汁。 不自觉的张嘴:“干嘛...” 我弯起眼睛笑,柔柔摇头。 他脸一下红了,嘟囔着:“莫名其妙..”而吃鱼的时候却把头埋得更低。 吃完我收拾残羹,他端着茶水漱口,坐在床边问:“你一个画师,怎么这么会做鱼。” “我是鱼变得。”我随口答。 墨荀的脸色变了又变。 “怎么?殿下不喜欢?” “谁...谁喜欢鱼?!”他是这样说,放了茶水,却又问起:“你真是鱼?” “昂。” 鱼水之欢的鱼。 “好了,殿下安睡,臣告退了。” “哦。” 走出去,经过窗边我又探头进去,墨荀还在看着我,我眨眨眼:“殿下舍不得呀?” “胡扯!本殿要看月亮。” 月亮?我看看。 那天边黑云镶嵌着银白的边,那月亮躲在云层里,雾蒙蒙的,不好看。 —— 早晨,我接殿下去上学。 大宫女没好气的说殿下又躲在里面不肯让人进去伺候了。 我笑笑:“没事我来。” 才推门,身后冷不丁的说:“曲画师,给两位殿下灌了什么迷药,你可是女子。” 我皱眉看了她一眼。 上界并无男女尊卑之分,我从未在意过这些。 即使是这样,这话还是让我不舒服极了。 “没口德的东西,滚开!”墨荀在里面骂,扯着嗓子也要喊。 那大宫女跪下认错,我心里的不痛快,被墨荀这么一维护就消失殆尽了。 不管身后,大步进去,墨荀背对着我。 刚刚骂的大声,这下又不说话了。 我看了看,抱过他的被子:“殿下,无妨。我去弄干净,去上学罢。”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好,却不转过身来看我。 我没在意,害羞罢了。 一边洗衣服一边想,墨荀仙君看起来虽然并不像是自渎的人,但难保少年不会燥火旺,憋多了夜晚泄身,早上起来心情不好。 不如我教教他? 可墨荀性格和青莲不同,犟得很,不可能答应。 况且他曾看见我和青莲.... 午饭的时候,我才发现,此事的问题不仅仅是墨荀肯不肯让我教他,更重要的是,墨荀怎么才愿意跟我说话。 不知为何,他不让我和他一同吃饭,让我站远点别惹他心烦。 我还没顾得上探究原因,他的大宫女又凑上来说道我。 我不理。 墨荀吃完自己站了出来,看了我俩一会儿,朝着外面的侍卫招招手。 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而我身旁的宫女得意的撞了撞我的肩膀:“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哦。 那本君回天上当神仙去。 然后墨荀的手指向了她,她满脸诧异的被人带走,不一会儿就听不见她求饶的声音。 我讶异的看墨荀,倒不是见不得杀人,但如果杀人的是墨荀的话..倒是真的会让我很意外。 “堵嘴而已,没打死。”他看破了我的想法。 我松了口气。 他又用一种纠结的表情看着我。 然后甩袖背手进去了。 我没跟着进去,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撑着下巴看窗户里皱着眉头写文章的墨荀。 臭小子,胡思乱想什么,净给自己添愁。 我想着想着,拿来纸笔,要把他画下来,晚上拿给他看笑话他。 不过真到了晚上,我却没能见着墨荀。 墨荀已经一天没让我靠近了,他不说,我也不好贸然上前,他中午应该好好用过膳,一晚上不吃也没关系。 我这样想着,却在我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 第二天墨荀眼底有乌青。 “殿下昨晚没睡好吗?” “嗯。” “饿不饿?” “还行。”墨荀点点头,然后动作迅速的走了,没让我跟上。 怎么突然对我避之不及了? 我把拿在手里的画收了回去,原本是想今天和他一同将画裱起来,现如今倒是不好开口了。 我牙疼似的扯扯嘴角,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谈感情的话,如果一方忽然冷却下来,那另外一方似乎总是会感到被抛弃,比如现在,一个小孩子和我斗气,我居然感到了孤独。 我从无归所,与谁人关系都离不开一个淫字,怎的今天分外惆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