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凛冬将至，屋子密封差，风顺着窗沿往里灌，室内温度很低，沈子尧看了眼窗外，天蒙蒙亮得走了。一晚上抱着李季圆倒也不冷，睡的还行。沈子尧支起身来，冷气顺着缝隙往被窝里钻。

    李季圆眨了眨黝黑的眼睛，掖了下被角，窝在被窝里看着他穿衣服。沈子尧里里外外套了个严实坐在床边穿鞋，感觉有只小手在扯他衣角，顺势伸手紧紧握住。

    “你捣什么乱呢你，吵醒你了吗？”

    沈子尧转过身将李季圆罩在身下，李季圆刚睡醒总是呆呆的，眼神懒散，身子也懒得动怎么碰都行，沈子尧像往常一样将手伸进被窝，刚想覆上一只椒乳，李季圆连忙躲开。

    “凉！你别碰嘛…”李季圆气鼓鼓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刚睡醒脸色更加白皙，倒衬出双唇越发粉嫩诱人

    “那你亲我一口，我不碰就是了。”沈子尧脸扬起了坏笑，连平时生硬的眉头都跟着开心，不知为何，此刻就想讨个吻，以往早上都是他先把人折腾一通，再等李季圆再软着声音求饶，今天却想等着他主动一回，李季圆好久没主动亲过他了……

    见李季圆眼睛又快闭上了，沈子尧压近

    “快点宝宝，我一会儿就走了。”

    衣服上的冷气将李季圆冻得打了个寒颤。李季圆凑上去在他脸颊轻轻印了一个吻，接着又被沈子尧蛮横的掐着下巴吻了个过瘾。

    李季圆抹着嘴角的口水，看着眼前鼻子英挺，五官俊朗的男朋友。哪都好就是不正经，脑子里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好啦！你快走吧，我会想你的～”

    沈子尧见赶他走，手上拿起的书包又放下，“不闹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圆圆。阿姨要是需要去医院，我还能给你找找关系。”

    李季圆早把头埋进了被窝里，沈子尧拨弄了下发型，看着开裂的镜子心里嘀咕，李季圆这过得什么日子。见李季圆没回又说了一句“听见了没？！李季圆”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李季圆不耐烦了，沈子尧乐呵的勾着嘴角向外走。

    李季圆迷迷糊糊中睡着了，沈子尧发过来消息没看到，过了会儿被张文博的电话吵醒，“李季圆，元旦记得来看看我，你最近都不怎么跟我聊天了，你是不是又有新朋友了？”

    李季圆最近被沈子尧管的紧，再加上张文博给他发过“不雅视频”那档子事，对他尤其防范，李季圆只好堪堪的先应下了，能不能去真得另说呢……

    挂了电话，才发现已经九点了。爸妈都没有来叫他，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便早早的摆摊儿了，妈妈说乡下人没有那么金贵，睡一觉就好了。可不是嘛，又舍不得花钱看病，就只能说这个了。李季圆盯着空荡荡的两间屋子，沈子尧虽然什么也没说，在这儿还住下了。

    可李季圆不能不在意，像他们这些外来务工的，能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就不错了了，靠爸妈卖菜什么时候才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呢？还有哥哥跟瑶瑶姐……

    李季圆看着刚进门的李季康，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哥哥！你怎么来了”

    李季圆高兴的给他搬着小板凳，两人围着没什么温度的暖气片坐下，李季康摸了摸弟弟翘起的头发“我不放心妈妈就回来看看。刚刚我去菜市场看了看，妈妈非要让我回家来，你也知道咱家都拗不过她。我就回来陪你了。”李季康永远一副大哥哥的样子，连他嘴里的话也跟着稳重许多。

    “哥哥，你最近怎么样？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李季圆紧紧靠着他哥，李季康也很享受李季圆对他的依赖，这可是他从小带大的弟弟，李季康拿下暖气上的烤红薯，给弟弟边剥外层的皮边说着

    “导师有意想介绍我去盛世公司，我还在考虑，我想潜心做些科研，但你也知道的，瑶瑶姐姐想让哥哥早点去工作。”李季康原本发光的眼神逐渐暗淡，一般“但是”后面才是答案，李季圆听懂了。

    看着眼前那么刻苦的哥哥，怎么就被个房子难倒了，李季圆不知怎么安慰他，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哥哥，没关系的，我们大不了贷款嘛，等挣够首付就把瑶瑶姐娶进门。”

    李季康看着眼前天真的弟弟，就算最边缘的房子首付也得好几十万，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拿什么去挣。李季康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终止了这个话题。

    手里拿着哥哥递给他的红薯那么甜的红薯，现在却有点发苦。哥哥的反应他最了解的了，原来生活这么难吗？难到能把一个努力学习这么多年的少年瞬间压垮…

    “其实再往上读念到博士，还是有希望等学校分配房子的，最怕就是我们这种高不成低不就，害！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小圆，你快高考了，一定稳下心好好学听见了吗？”

    李季康笑容常常带着温暖，此刻依然温暖着少年的心。他最崇拜的哥哥，不会被打垮的。“等我挣了钱，哥哥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是吗？那我就等着，享我弟弟的福了。我想想……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我的第一选择不是去环游世界，而是躺在时间上最大最软的沙发里，吃了再睡醒了再吃，再给你和瑶瑶姐姐买个大房子……”

    “哥哥！这不是句歌词吗！”

    “怎么？我引用错了吗？”

    两人相视一笑，长时间压在心底的烦闷，在这一刻都随着笑声消散了。

    李季康好久没和弟弟待在一起了，下午两人都有空，便往市中心走。这些商场都是他们买不起的，但不妨他们看看嘛！两人逛了半天，什么也没买

    李季圆看着这些衣服，以往沈子尧只要他觉得好看就往家里带，衣服太贵平时舍不得穿就挂在衣柜里，现在回家也不敢穿。真是浪费……

    衣架旁的哥哥为了一件打折的羽绒服看了好久，拿着准备去付款，却看了看手机又放下了。明明商场里没风的，李季圆却觉得眼睛发涩，

    李季圆涨红着眼睛，将手打搭栏杆上俯视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他好想帮哥哥把那件衣服买下来，可钱是沈子尧给的，哥哥会发现的，他不能。

    突然身边有道阴影照了过来，李季圆连忙擦着眼泪，还以为是哥哥。但这味道不太对…像是…李季圆转过头愣了，这…沈子尧？

    “一会儿不见怎么还哭了？你跟谁来的？有人欺负你了吗？宝宝”

    “你怎么在这儿？”李季圆有点小鼻音，糯糯的。

    “这不闲了吗，我妈妈让我来陪她逛街，她在楼上做面部护理呢，要不要跟我去见见你婆婆”

    “胡说什么呢你！”沈子尧搂着李季圆的腰，李季圆想挣开，却被他死死摁住

    “你…你先放开…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沈子尧！你先放开我嘛！”李季圆脸上满是惊慌，眼神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停在一个男人身上不动了。

    沈子尧松了手，看着呆住的李季圆，眼神在两人间打量。李季圆看着那个男人，那个人却好像在看他，

    李季圆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哥哥这个反应肯定是都看到了，该怎么办？这下要怎么说…

    李季康慢慢走近，李季圆却不自觉的想往沈子尧身后躲。刚一动作，却定下了，那才是他亲哥哥，他到底在干什么？

    “小圆，这位是？”李季康站定和沈子尧对视，两人身高差不多，颇有点较量的意思。

    “噢！我是李季圆的男……性朋友兼同桌。我叫沈子尧，你好！”沈子尧率先抢了话

    李季康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眼前的男生，他们刚刚的姿势可不像正常同学关系，李季康垂眸扫了李季圆一眼，李季圆被吓得往后躲了一下。李季康看在眼里开了口

    “李季康，李季圆的哥哥。”

    “原来是大哥！幸会幸会！”沈子尧伸出手等着李季康跟他握手，没成想李季康根本不搭理他，介绍完身份揽过李季圆就往外走

    “哎！这就……走了？”沈子尧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偏偏妈妈这时候还打来电话，沈子尧烦闷的挠了挠头发，害！这怎么回事儿啊！

    李季圆上了公交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李季康在他旁边坐下，他看着眼前的弟弟，原来弟弟也学会有事瞒着他了，弟弟从小长的可爱，要不是身子和常人不一，李季圆这辈子顺风顺水，李季康顾自想着两人一路无言。

    李季康看着李季圆进门便开始做饭，李季康站在厨房门口，声音不似平时温柔：“你就没什么想要说的吗？李季圆！”

    忙碌的人被他哥哥的语气吓得眼睛泛红，哥哥好久没叫过我名字了，李季圆慢慢转过头去，“哥哥，我们晚点说好吗？”

    现在正是饭点，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有点声音一会儿就传开了，他真的好怕爸妈再知道这事儿，他们不会管他的感受，只会在乎有没有给他们丢人。

    李季圆害怕极了，脸蛋皱成一团，快要哭出来。李季康见不得弟弟这样，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别哭，晚上再说吧！”

    李季圆见哥哥走了，赶忙扭过身，眼泪还是顺着脸颊往下掉，胡乱的抹了把泪开始做饭。

    饭桌上爸妈还是一如既往的询问哥哥的学习情况，李季圆头一次感觉原来不被关注也是件好事。

    “李季圆，去帮你哥把碗洗了，和你说话呢！都跟你说几遍了！”李美凤拿着筷子敲着碗边，李季圆猛的惊醒，急急忙忙的端着碗筷往厨房走

    “这死小子！呆头呆脑的打小就没他哥聪明，我要那一个就够，这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哟！”

    李季圆听着身后的声音走的更急，这句话他从小听到大，可每听一次就像刀剜了一下心口，他就是多余的…

    李季康让他先洗脸，便出去给瑶瑶姐打电话。李季圆看着哥哥为难的神情，瑶瑶姐又在逼他去公司了。李季康跟她解释着，看得出两人谈的不太愉快。

    李季圆洗完脸，悄悄地拿出枕头下的手机，全是沈子尧的消息和电话。李季圆回了几个字“皆好勿念”，想着明天去学校再和他说吧。

    李季康脚步声浅，关门声响起李季圆才慌乱的收手机。李季康若无其事的洗漱完，钻进被窝才开了口

    “这手机也是他给你买的？”

    “嗯。”现到如今不承认也不行了

    “你俩是…情侣关系…吗？”

    “是…”

    “小圆！可他是男的！”

    “可…我不是啊…哥哥”

    李季圆说的哽咽，李季康听的也难受，可又不死心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你有想过你以后吗？跟个男人在一起，爸妈肯定不同意。”

    “可我…这个身子，能跟女生在一起吗？哥哥？”李季圆声音不大，李季康却难受的转过了身，他能要求弟弟去喜欢女人吗？那对两个人公平吗？

    静谧了好一会儿，李季圆才缓缓张开口“哥哥，你睡了吗？”

    李季康依旧沉默让李季圆心沉到了谷底，“哥哥，是不是我喜欢男生给你丢人了？如果是…那我就…不跟他好了，我以后一个人过也行”

    李季圆的眼泪早就抑制不住顺着眼角滴在枕头上，李季康能好到哪去？完不成课题一夜一夜的熬没哭过，现在被弟弟一句话破防。他舍不得他的小圆受委屈，可……

    “小圆，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他在学校就没人敢欺负我，有事还会帮我出头，沈子尧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还是很护着我的。”李季圆生怕哥哥不相信，说了一堆

    李季康抹去眼角的泪，小圆真是傻到家了，别人稍微对他好点就全记在心里。可…那小子要是欺负弟弟，定不会放过他。

    小圆手里的手机挺贵的，今天看那人身上穿着条件也差不了。听弟弟这话的意思，他喜欢那男孩子，他现在听不进去，自己还能做什么？最多说他几句，等吃了亏他就懂了。人啊该走的弯路其实一米都少不了，他一个哥哥只能做到这了。

    李季康转过身看着黑暗中的弟弟，沙哑的语气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冒，他不心疼弟弟就真的没人疼了

    “长点心小圆，别被人骗了，你还小不能做的自己要有数，你俩的事我可以不管，但现在高三了，哥哥不想再说你，怕你烦。可你答应过要考上哥哥那所大学的，你不能耽误学习，别的…我就不说了…睡吧”

    李季圆听完缓缓呼了一口气，微弱的光线下依然看得见白雾，李季圆看着哥哥的身影，小声说“哥哥，你真好，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

    李季康在黑暗中慢慢舒缓了眼角，眼睛慢慢闭合。他知道的，早在他说准备自己一个人过得时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