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寒假最后几天一眨眼就过去，开学当天一大早我就拎着行李去宿舍整理东西，宋清寒寝室就在对门，我往里探头看了眼，只看见班上另外一位同学，只好兴致缺缺地收回脚步。 刚挂好校服，陆昊就咬着根棒棒糖从门外蹦蹦跳跳地进来，他的脚步声特征鲜明，我不用转头就知道是他。他夸张地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许如昭，一个寒假不见变帅了啊，果然有爱情滋润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精准地捕捉到他意味不明的后半句话，逼问他在内涵什么，他无奈地招了实话：“黄佳她们之前在图书馆看见你和宋清寒了，哦，还是刚好腻歪的时候。她们本来想提醒你们收敛点，结果你们溜得比谁都快。” 仔细一想，我好像是和宋清寒有在图书馆悄悄握手，大多数时间都在用眼神偷看他。 “那帮我谢谢她们一下。” 他恨铁不成钢地对我说：“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跟他走太近，你不仅不听，还直接谈上恋爱了，你们不会……研学那会儿就搞上了吧。” 我把行李箱塞进床底，给他一个白眼，“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还要提醒你别执着于她了呢，你听不听？”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陆昊顿时没了声音，愤愤地把字典丢到书柜里，弄出老大动静，幽怨道：“行，算你狠。出事了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 他迅速收拾完就去小卖部买饮料了，我继续慢悠悠地收拾，几分钟之后宋清寒站在宿舍门口喊我的名字，我转过头，对视的那一刻只想冲上去抱住他。 只可惜这里是学校，不能像在家那样肆无忌惮，只好走近几步，轻轻关上门，拉住他的衣领，“想我了没？” 宋清寒笑盈盈地捏住我的手，答非所问：“相框我很喜欢。” 回到班上我忽然看见半年没见的班花，她的状态比休学前好了不少，正和几个过去的小姐妹聊着天，脸上的笑与过去无二。 听她本人说自己谈了个新男朋友，病情也在好转，每天都高高兴兴的。而她和前班主任的闹剧以及口口声声宣称的深情就这样渐渐被大家遗忘。 班里座位重新排了一遍，宋清寒的位置和我隔了半个班，本以为我又要和陆昊再续前缘，结果陆昊说自己看不清，想往前调。班主任看了两圈，随即让宋清寒跟他换个位置。 然而陆昊双眼视力都是2.0，我看着他一通操作，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拿着书包潇洒走人，走之前小声对我说：“记得请客吃火锅，别想赖啊。” 我又记起早上他教训我的样子，对宋清寒偏见还大得很，我哭笑不得，心里又泛起一阵感动。 前两天都是返校考，晚饭请完陆昊的客，宋清寒就带着走上看台最上层，有根柱子挡着旁人的视线。操场上有几对小情侣牵着手经过，也把手盖在宋清寒手背上。 他们有堂堂正正谈恋爱的乐趣，我们也有偷偷摸摸地下情的快乐。 多亏我们班的女生嘴严，没把图书馆那事往外捅，让这点事顺利烂在自己班里，没对宋清寒造成太大影响。 我当然想和宋清寒也那样在众人面前牵手，大大方方地任大家起哄。如今的年代已经开放许多，然而相较于网络上乐观的环境，现实社会仍有人将同性恋视作“不正常”。他的人生容不得半点差池，我无法接受自己亲手毁了他。 宋清寒也许是看出我情绪低落、满心纠结，忽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你和方扬是假的当初都搞得那么轰动，对我还那么凶，”我故意刁难他，没指望他答应，“是不是也要和我正经告白一次？” 谁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好，等我几天。” “宋清寒，其实我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转部？” 我们之间的故事以他从国际部转来我们班开始，如果他没有做出这个选择，也许一辈子我对他的了解都听说过他的名字——而据宋清寒亲口所说，宋绝并不支持他的选择。 “那是他给我安排的人生，我不想要。”宋清寒说。 ——在国外学成后回国接管家里产业，年龄到了就找门当户对的女性结婚生子，再让下一代重复这个循环。这是宋绝自己的一生，而复制粘贴，是这世界上最简单也最不会出错的事情。 我看向宋清寒，很慢地说：“幸好你叛逆了一次，才让我遇见你。 “我想过很多次，以后要是能公开，我们就光明正大搞对象，谁都别想拆散我俩；要是你父母不同意，我就在你家附近买套房，每天等你下班了来找我偷情，大不了熬到四五十岁再去国外领证。 “明明我才认识你半年，就已经想和你一起活到九十九了。” “一定会有的。”他很笃定地对我说。 我和他绕路从人少的地方走回去。宋清寒跟在我身后，而我只要一转头就能抓住他。 没过两天宋清寒就大晚上一个电话喊我到宿舍楼顶，陆昊坐在床边一言难尽地对我摇摇头，我披上外套就从安全通道一层层走上去，想起他的承诺，心跳开始加速。 要说这个世界上爱我的人，除了我妈就是宋清寒。我妈的爱并不只属于我一人，而宋清寒说只全心全意地爱我。哪怕是假话，我也愿意相信。 我怎么会遇到他这么好的人呢，上辈子是不是撞了大运？ 楼顶小门那提前留了条缝，我勉强挤进去，便看见宋清寒弯腰在拿打火机点地上围成爱心的蜡烛，火苗一簇簇地燃起。楼顶风大，他的神情专注，眉眼在黑夜里看不清。 我站在门口愣住了，这样的画面我在网上见过了无数遍，然而当它亲眼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没出息地鼻酸了。我随口一句话，宋清寒却当了真，真的给了我一场盛大的告白。 宋清寒站起身，风吹起他的衣摆，春寒料峭，晚风猎猎。他抱着一捧玫瑰，走到我面前，语气里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叫点人来，又怕你不高兴。” “许如昭，你从前问我‘为什么这样短的时间，我会这样爱你？’，其实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很久。” 宋清寒在笑，笑得腼腆而漂亮，“后来我才想通，我会喜欢你、爱你，是因为你是许如昭，不管早晚，我们都会相爱。” 话音刚落，我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这么显眼，我等下怎么把花带回去。” 他早有预谋地说：“今晚宿管阿姨有事出去了。” “宋清寒，你真好。” “我知道。” “以后也不许离开我。” “好。” 天公不作美，毫无预兆地便下起了大雨，我正搂着宋清寒接吻，就和他一起被雨水淋得湿透，衣服头发全遭殃。他辛辛苦苦点起来的蜡烛也全灭了，刚才告白时有多浪漫，我们冒着雨收拾东西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好像宋清寒和我待在一起总会遇到倒霉事，就像在公园那次。只是他狼狈的样子照样帅惨了，我把蜡烛都收进塑料袋里，又转头看看宋清寒，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拎着一袋子被浇灭的蜡烛，我捧着湿掉的玫瑰花，一路走一路捡掉下来的花瓣。我们在楼道里告别，各自转身进了宿舍。我把玫瑰花放到书桌底下，重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就见另外三个室友聚在我桌子前看那捧花。 “完蛋了，小许胆子越来越大了，半夜幽会情人去了。”其中一个开起玩笑。 陆昊配合地叹气，“唉，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我笑着挤开他们，嫌弃道：“你们有完没完，闲着没事干就帮陆昊追求前女友去，别使劲拿我开涮。” 最后还是靠几包猪肉脯封住了他们的嘴，我让他们几个别太张扬，别整天往外说我和宋清寒的关系，陆昊拿了好处变脸比谁都快，这就开始表演，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小王小周明白了吗，我们许哥很低调的，都相识点啊。” 虽然开学考一向没人在意，随便乱写的也不在少数，但我一个寒假都是跟宋清寒度过的，成绩进步了就约等于肯定了我男朋友的能力，那我肯定得好好证明一下。 出成绩那天是个大晴天，大家都挤在班长桌子边上看成绩单，我好不容易挤进去，第一眼就看见宋清寒的名字挂在最上面，还是一样优秀。 我又从中间开始找自己名字，愣是没找着，又从头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竟然混到班级第十去了。我又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自己没看错，赶紧回到座位上找宋清寒。 “想要什么奖励？”他说着就开始在桌洞里掏新买的练习册和考卷，笑得不怀好意且欠揍。 我趴在桌子上看了会儿他，看够了才按住他的手，看看监控又看看周围，确认安全了便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要你以身相许就够了。”我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