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丹雅在金克里尔皇宫的日子并不难过，没有人把他当做一个敌对国家的人，所有人都只是单纯把他当做人鱼来爱护，很快，丹雅就感到自己似乎又有了一个大家庭，尤其和迪尔玛皇后相处得格外好，两个人鱼常常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只是他对雷尼尔仍然有一种排斥的态度，雷尼尔几次要带他出去玩儿，他都拒绝了，整天只待在皇宫里。 雷尼尔虽然几次碰了钉子，但却并不生气，仍然彬彬有礼，极有风度。 迪尔玛皇后却有些着急，这一天在花园的白色大理石亭里喝茶时，迪尔玛仿佛不经意地问：“丹雅，你看雷尼尔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丹雅立刻气恼地说：“皇后殿下，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我的答案会让您不高兴的。” “哦？为什么？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好儿子，很少惹我生气。”迪尔玛惊异地说。 “但对于我，他却是个大坏蛋！一直处处和我作对！他把我关起来，不让我给战友们治疗，还不让我回家，他实在坏透了！”丹雅气得红了脸。 迪尔玛“啊”了一声，显然也有些难为情，无论如何，以丹雅的角度看来，这对于一个人鱼的确是很严重的罪过了。 “可是孩子，雷尼尔也是有他的苦衷的，战场上那么危险，他必须好好保护你，一些做法可能令你难以接受，但他绝不是故意为难你的。他对你非常好，为了邀请你到卡雷拉星作客，他给我们发了很长的信，说你是多么可爱而且善良，还要宫廷总管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可怜的雷尼尔，他还从来没对谁这么好过呢。雷尼尔是一个最让我心疼的儿子，因为他是长子，自幼便受到严格的教育，每天除了学习就是训练，很少能自由自在地玩耍，也没有多少知心朋友，他实在是太孤单太寂寞了。丹雅，你愿意做他的好朋友吗？我实在不忍心看他总是孤独一个人。” 迪尔玛声情并茂的演说成功地烘托出一种悲情气氛，好像雷尼尔就是一个感情上的孤儿，从小得不到关爱一样，再配上他那几乎要流泪的表情，更是令丹雅手忙脚乱，他可不习惯另一个人鱼在自己面前哭，这会令他觉得是自己弄哭了对方，有一种罪恶感。 丹雅连忙拉住迪尔玛的手，说：“对不起，是我让您伤心了。其实，雷尼尔殿下也不是那么坏，他对我也是很好的，还煮面给我吃……” 迪尔玛的眼泪立刻收了回去，睁大了眼睛问：“是吗？雷尼尔肯下厨了？这孩子终于懂事了，从前让他练习厨艺，一定得严厉训斥，他才肯去，现在他一定很感激他的父亲和宫廷御厨。你也觉得雷尼尔很好吗？那么你答应和他做朋友了对吗？” 丹雅看着迪尔玛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只得违心地点点头。 迪尔玛立刻高兴起来，拍了一下手，道：“太好了！现在你们是朋友了！那么明天让雷尼尔陪你去看安伽罗花好吗？每年春季观赏安伽罗花是卡雷拉星一项非常传统的活动，就像华族赏牡丹，和族赏樱花一样。安伽罗山谷这个季节特别美，有很多艺人在那里弹唱，就像一个嘉年华会一样，许多外星球上的人都专程过来赏花呢！你愿意和雷尼尔一起去，我真是太高兴了！” 丹雅有些目瞪口呆，自己只是为了安慰迪尔玛皇后，才随便敷衍了一下，怎么迪尔玛皇后说着说着就成了自己同意和雷尼尔一起出去赏花？但这时再拒绝实在有些失礼，他只能为难地不住转动着茶杯。 第二天，彬彬有礼的雷尼尔便陪着百般不情愿的丹雅踏上悬浮车。随着车子的快速飞行，丹雅心头涌起一种奇特的被拐卖的感觉。 安伽罗山谷果然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地方，一对对双生在一起的安伽罗树上开满了艳丽的花朵，而且两棵树上的花都各是一种颜色，分外旖旎动人。 花树下铺了一张张草垫，亲人朋友们就坐在垫子上饮酒吃东西，开心地说笑着，有的人还一边弹奏乐器一边唱歌，到处都弥漫着幸福愉快的气息。 雷尼尔带着丹雅来到一对高大古老的安伽罗树下，这里已经铺好了厚厚的草席，草席中央的小桌子上摆了茶具和点心架。 丹雅和雷尼尔相对而坐，雷尼尔看出丹雅的别扭，便不过多说话，只仪态优雅地烧水烹茶。 这种古东方历史悠久的茶道在星际各国的上流阶层十分受推崇，和品酒一样，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具有真正高贵出身的重要条件之一。雷尼尔作为正牌皇储，自幼当然更是受到严格训练，他的动作中蕴含着行云流水般的力量线条，配合他那高贵的风度，形成一种端庄文雅的美。 丹雅虽然不喜欢他，但也觉得他此时的样子十分迷人，不由得微微歪着头看他。 雷尼尔煮好了茶，递了一杯给丹雅，微笑着说：“这是很古老的绿茶，和平时常喝的红茶味道很不一样，你身上有华族血统，可能会喜欢。” 丹雅接过来喝了一口，这绿茶的味道甘甜清冽，果然与红茶的醇厚滋味大不相同。 接着雷尼尔姿态优美但却利落地将一块鲜嫩的龙虾肉涂了酱汁夹在一小块面包里递给丹雅，道：“吃一块龙虾三明治吧，龙虾肉是很鲜美的，配合绿茶刚刚好。” 丹雅被他这么殷勤照顾着，无论心中如何抗拒，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基于自己的教养，他认为应该礼尚往来，自己也该给雷尼尔斟一杯茶才好。于是丹雅的手便向珐琅茶炉上的茶壶伸去。 雷尼尔愣了一下，忙拦住了他，问：“你要喝茶吗？我倒给你就是了。” 丹雅摇头道：“不是的，我也懂一点茶道，想倒一杯茶给你。” 雷尼尔听了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并不是他看不起丹雅，而是这些日子丹雅除了医学资料之外，基本不看别的书，实在很难想象丹雅会对茶道感兴趣。 但怀疑人鱼是很不礼貌的，雷尼尔只好收回了手，眼睛紧盯着丹雅的动作，温和地说：“好啊，谢谢你，不过要小心一点，炉火很烫。” 丹雅点点头，从茶炉上拿下茶壶便去斟茶，这时丹雅无意间向茶炉瞟了一眼，看到里面红红的炭火。上帝保佑他吧，从小到大他看到的都是电子茶具，这种古老的茶艺他只看父亲作过。他以前从未留意炭火，现在看到烧得红红的木炭，心中有些惊愕，手一抖，茶水便流到桌子上。 这一下丹雅更加着急，拿起旁边的亚麻餐巾便去擦拭。 雷尼尔一看知道要糟，忙去拿丹雅手中的餐巾，说：“让我来吧，你好好坐着就可以了。” 丹雅连声说：“不用，我会弄好的，你不要管！” 就在这慌乱之际，丹雅右手的茶壶倾斜了，一道茶水直浇在两人扯住餐巾的手上。丹雅立刻被烫得惊叫了一声，雷尼尔忙抢过他手里的茶壶放在一边，也顾不上自己受伤的手，双手捧起丹雅那只被烫的手一看，见手背上一片皮肤已经烫得通红，再看丹雅疼得直皱眉，总算他是军人出身，比较坚强，如果是普通的人鱼，这会儿早已哭了出来。 雷尼尔再顾不得其他，运用在军事学院学习的烫伤最简单的治疗法，在嘴里含了一口冰水，将口凑到丹雅的手上，将那块烫伤的皮肤含在嘴里，用舌头细细舔着，为丹雅降温消毒。 一旁侍立的侍从见丹雅烫伤了，急忙从随身药箱中找出药膏，刚想递上去，旁边的侍卫长伸手拦住了他，下颏向雷尼尔和丹雅一扬，微微摇了摇头。那个侍从立刻明白了，乖巧地将药膏握在身后。 丹雅原本火烧一样的手背突然遇到了冰凉的液体，立刻感到没那么疼了，这时又有一个柔软细腻的东西在自己的伤处温柔地滑动着，弄得自己痒痒的，却又十分舒服，只是这种感觉实在有些怪异。 丹雅抬头一看，这才看明白雷尼尔是怎样为自己治伤的，不由得大感难为情，慌忙便要将手抽回来。雷尼尔两只手牢牢握住丹雅的左手，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仍使用口中的冰水为他降温，直到冰水升温变成温水，他这才吐掉了。 丹雅的脸此时已经羞红了，又想把手收回来。 雷尼尔捧定他的手，眼中满含温情，温柔地说：“伤处已经降温，现在该涂药了，否则还是会很疼的。” 侍从这时恰到好处地递过药膏来，雷尼尔挤出豆大一块绿色药膏，仔细在丹雅手背上均匀地涂抹了，然后放心地笑着说：“精通茶道的医生阁下，怎么把热水浇到自己手上了？这种消毒方法可不太妙！” 丹雅的脸更加红了，又羞又恼地说：“你方才是用的什么方法给我治烫伤？实在太过分了！” 雷尼尔从容地说：“那是医疗急救课教的方法呀！烫伤要用冷水急救，难道不是吗？” “可是你为什么……你给其他人治烫伤也是用这种方法吗？” 看着丹雅睁大的眼睛，雷尼尔甜蜜地说：“当然不是，男人们皮肤粗糙，只要随便涂点药就好了。人鱼皮肤娇嫩，一定要用最柔软的工具来治疗才行。” 雷尼尔说着轻轻眨了眨眼睛，将一点药膏涂在自己被烫到的手上。 丹雅这时才想起自己把雷尼尔也烫伤了，他羞惭地低下了头，轻声说：“对不起。” 雷尼尔温柔地说：“没什么，只要你今后不要再讨厌我就好。” 丹雅低着头不肯说话。 雷尼尔知道他难以回答，便转换话题，说起了周围的安伽罗树：“你看这些安伽罗树都是雌雄两株共生在一起的，就像最亲密的爱人，它们开出的美丽花朵就是就是爱情之花，因此帝国的人都喜欢安伽罗树，每年春季都有许多人来这里赏花，希望爱情之树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丹雅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和雷尼尔说起了话。却没发现周围无数双眼睛正含蓄而热切地注视着他们。 近日银鹰帝国各种媒体上有两段视频被疯狂点击，一段是英俊优雅的雷尼尔亲王为丹雅倒茶、做三明治的镜头，另一段是丹雅烫伤了手，雷尼尔口含冰水为他紧急治疗的全过程。 皇族在银鹰帝国是受人崇敬并充满魅力的，正统皇室的嫡亲血脉在人们心中就像星星般耀眼，他们对皇室成员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兴趣。 当今的皇族中，皇帝夫妇和几位亲王殿下都具有高贵的皇家风度，他们的风采为帝国增添了光彩，只有王储雷尼尔殿下是个例外。 虽然皇储在公众和私人场合的风度都无懈可击，但他面对人鱼时的疏远和超脱却令广大人鱼以及他们的亲人大为不满，认为皇储是个傲慢自大的人。尤其是传闻皇储厌烦厨艺，这更令臣民们大吃一惊，男人居然不认真练习厨艺，他该怎样照顾自己的人鱼呢？虽然皇宫中有着为数不少的高级厨师，但自己的丈夫亲手烹制的饭菜，味道是不一样的。于是雷尼尔在帝国民众的心目中就成为一个高傲而顽劣的浪子，大家深为帝国有这样一位继承人而忧心。 但现在这两段偷拍的视频消除了人们的疑虑，画面中的雷尼尔亲王茶道和食物制作的手艺都十分精湛，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三明治，但那切割龙虾和涂酱汁的动作娴熟而优美，证明亲王对厨艺并不陌生，相反还是个手艺高明的男子，具备了一个好丈夫的基本条件。 再看第二段他为人鱼治疗烫伤的视频，虽然这位亲王有些无赖，但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紧张这位人鱼，并且这种治疗方法可以被追求人鱼心切的男人们所广泛效仿，前提是他们不能真的烫伤人鱼，只要用五十度的水就好了。 迪尔玛皇后喜滋滋地看着各种留言和评论，对雷尼尔说“孩子，你看，现在你多么被国民所喜欢！这才是一个成年人的样子呢！现在爸爸和你父亲终于可以放心了，将来臣民们会像拥戴你父亲一样拥戴你的！” 雷尼尔从后面抱住爸爸的腰，两人一起看着屏幕上的信息。一个大标题令雷尼尔觉得分外刺眼，上面写的是“亲王长大了！” 雷尼尔轻轻撇了撇嘴，随意地往下看去，啧啧称叹道：“连丹雅是天生人鱼的事都被他们查到了，细节还如此详尽，工作效率堪比帝国情报部了。” 迪尔玛笑嘻嘻地说：“好在丹雅不太喜欢看新闻和娱乐信息，否则我们一定会有麻烦的。三天后有一个宫廷舞会，带着丹雅一起去吧，免得他总是看解剖图。” “遵命，爸爸大人！”雷尼尔笑嘻嘻地说。 在劝说丹雅参加舞会这件事上，雷尼尔颇费了一些功夫。将军世家出身的丹雅当然知道宫廷舞会绝不简单，它可以传递许多讯息，里面的人也十分复杂，自己毕竟身份特殊，是亚兰斯星联将军之子，参加这样的舞会是十分尴尬的。 但雷尼尔笑着说：“你想的太多了，帝国的宫廷舞会与星联的舞会不一样，只是一个单纯的，展示人鱼美丽风姿的场合，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贵人鱼会集体亮相，考察帝国的青年贵族。去和同年龄的人鱼伙伴聊聊天怎么样？同时你也可以看到那些年青的伯爵、男爵是多么有风度，他们和星际谣传的完全不一样。” 雷尼尔不遗余力地渲染着舞会大厅布置得多么华美璀璨，人鱼们的衣袍首饰是多么娇艳精致，男性贵族们又是多么风度迷人，撩动丹雅那敏感而又好奇的心。 经过这些日子身边所有人的刻意引导，丹雅的性格已经慢慢向人鱼靠拢，单纯而又感性，雷尼尔所描绘的高贵优雅而又浪漫的画面令他很难抵抗，再加上对方又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只是一个普通而令人愉快的舞会，丹雅最后终于动摇了，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但当丹雅那一天看到宽阔的大厅中衣冠楚楚的数百位来宾时，他真的后悔了。这哪里是“普通舞会”？分明是一个正式而且盛大的宫廷贵族集合！尤其是当雷尼尔挽着他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丹雅更是窘得悄悄直掐自己。 虽然一直不认同自己的人鱼身份，但人鱼的社交礼仪他还是知道的，除了自己的父亲兄弟，其他男子不可以与人鱼在社交场合携手出现，除非是他的丈夫或未婚夫。丹雅恨不得立刻消失才好，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做出失态的事，只能硬着头皮任雷尼尔牵着自己走入大厅。 当两人出现时，所有的目光立刻全都聚集过来，确切地说是聚集在丹雅身上，大家都想亲眼见一见天生人鱼是什么样子。丹雅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不同于普通人鱼的娇弱和需要保护，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而坚定，就像一块纯净的水晶，当然，虽然有一定的硬度，但人鱼仍然是需要好好呵护的。 雷尼尔带着丹雅来到皇族的座位，这里坐着雷尼尔的几个弟弟，除了特柔斯之外，其他几位亲王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平时都在贵族中学寄宿，只在休假时见过丹雅几次。对于丹雅，他们都感到好奇而亲近，虽然只是少年，但人鱼的吸引力已不容抵挡。 年轻的亲王们用天使般的笑脸欢迎丹雅，他们的座位团团围住丹雅，用少年特有的清脆纯洁的声音和他说这话。 “丹雅，我真讨厌萨顿公学，每周只有两天能看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学校里无聊透了！” “哦，阿瑟，我也很想你，不过你也该好好读书，学校里其实很有趣的，我当初很想寄宿，但家里不肯答应。” 雷尼尔在一旁暗抽一口冷气，人鱼在全是男人的学校寄宿，这需要多么强悍的想象力才能有这样的主意！ “可是我觉得和你在厨房烘焙蛋糕，在花园里修剪玫瑰更有意思，实在不想每天对着冷冰冰的数字和公式！”圆圆的脸、大大眼睛的卡梅伦嘟着嘴说。 “为什么这么讨厌数字呢？我觉得数字公式很有意思，从前我很喜欢天体物理，还想去探测宇宙中的X空间，不过爸爸和父亲们坚决反对，梅洛父亲坚持要我学医学，我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丹雅，你放心，我将来一定做一个优秀的天体学家，探索未知星域，发现神秘物质。如果我找到一片美丽的星域，我想以你的名字命名它，你说好吗？” “当然好，不过这有些太危险了。”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是最出色的探险家！不过丹雅，将来在我出发前，你能吻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丹雅毫不为难地说。 他在家里也经常亲吻那些调皮的弟弟们，那些顽皮的男孩子一经他这样安抚，往往立刻就变乖了。丹雅可没有想到自己将来要亲吻的是一个成年男子。 卡梅伦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雷尼尔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想卡梅伦这小子的未来职业看来已经定下来了，或许皇族亲王真的会为帝国开拓出一片新的领地。 这是皇帝和皇后已经跳完第一支舞，贵族们纷纷接近自己心爱的人鱼，请求与他们共舞，一些性格活泼的人鱼已经将手交给了英俊迷人的青年贵族，而且那些害羞腼腆的人鱼则依偎在父亲和兄弟们身边，羞怯地看着面前那正温柔请求自己的优雅男子。 舞会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材高大、面孔俊美严肃的男人眼神锐利地注视着皇室席位，旁边一个年青一些的男子低声说：“这个人鱼看来将会成为皇储的王妃，无论他愿不愿意。” “那是一定的，皇族都是老狐狸，他们不会放过天生人鱼的，天生人鱼很有可能生出小人鱼，这个人鱼后代会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引住各大家族，让他们忠诚地臣服于皇室。亚兰斯星联的人都是蠢货，居然丢失了这么珍贵的人鱼。” 这时雷尼尔邀请丹雅跳舞，可以看出丹雅十分犹豫，雷尼尔笑着劝了一会儿，旁边的弟弟们也不住鼓动，丹雅这才和雷尼尔走下舞池。 当他们跳起舞来，旁边的人们都明白丹雅为什么会推辞了，他的舞步十分生疏，常常不由自主地去跳男人的步伐，想必是从前一直以男人的身份生活，在学校里学的也是男人的舞步，因此现在回复了人鱼的身份，反而不会跳舞了。 但没有人会嘲笑人鱼，大家只觉得他十分生涩可爱，连角落里的两个男人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好不容易跳完了一支舞，丹雅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回到座位上。雷尼尔递给他一杯饮料，丹雅因为刚刚的紧张，也觉得有些口渴，便接过来小口啜饮起来。 雷尼尔在一旁愉快地说：“你刚才跳舞的样子漂亮极了，大家都很喜欢你。” 丹雅给了他一个白眼，难堪而又埋怨地说：“你又骗我，我刚刚跳得糟透了，总是迈错步子，别人一定在笑我，我再也不跳舞了！” 听着丹雅这嗔恼又撒娇的话，雷尼尔笑了，此时的丹雅与一个普通人鱼没有什么两样。 雷尼尔正巧言安慰着丹雅，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那男人俯下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恭谨温雅地说：“雷尼尔殿下，美丽尊贵的丹雅阁下，各位王子殿下，帕顿公爵赫拉斯向你们致意！” 雷尼尔早就看到他走过来，暗道对丹雅的考验来的可真快，这位赫拉斯公爵可不是普通的银鹰帝国贵族，他是亚格斯民族的领袖，因为亚格斯族的发源地在帕顿星，因此他便受封为帕顿公爵。 亚格斯族与帝国的其他民族不一样，他们不信仰通行于帝国的天主教，而是信仰自己的神教，因此被帝国的主体民族视为异类，他们也很难融入主流社会，一直有很强的离心倾向。但这个民族却是一个十分强悍的族群，他们占据着盛产光晶石——星际主要能源石——的星域，而且种族中人才辈出，科技文化水平在银鹰帝国是一流的，谁也不能小觑他们的实力。 因此，处理好与历代帕顿公爵的关系，对皇族来讲是一件重要的事。尤其是这一代帕顿公爵赫拉斯，他强悍而又狡猾，是最难对付的一个。最奇怪的是他已经三十六岁，却仍然没有结婚，贵族圈子内部流传着一个笑话，说赫拉斯公爵一定是太不可捉摸，才没有人鱼敢嫁给他。 而现在，这位对皇室一向并无好感的公爵突然走了过来，并且两只眼睛直盯盯望着丹雅，任谁都猜得到他主要是为了丹雅而来。 雷尼尔从容而优雅地笑着说：“原来是赫拉斯公爵，自上一次皇后殿下四十六岁的生日舞会之后，已经有两年没有看到你了，我非常怀念从前在帕顿庄园和你一起打猎的情景。请坐下一起喝几杯吧，我们好好聊一聊。” 其他的王子们虽然年纪小，但以他们的身份，在社交场合如何应对各方势力都是受过宫廷教师严格训练的，况且自幼出席各种交际场面，早已将他们锻炼得老练无比，此时一个个也都以皇家特有的温和亲切的态度面对赫拉斯。 只有丹雅不知道赫拉斯是什么人物，他好奇地看着这个在宫廷礼服外罩了一件绣花背心、面孔深沉英俊的男人，这个男人和他从前所接触的男性都不一样。 其他的男人虽然对自己十分礼貌，注意关照自己的情绪和身体，尽量让自己过得舒适愉快，但他们都把自己当做天真的孩子，不会认真考虑自己的意见。但这位赫拉斯公爵却不一样，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中没有宠爱和纵容，而是认真的平等对待，这种态度对于一般的人鱼实在太不客气了一点，但丹雅却感觉很喜悦。 丹雅依着前些天刚刚学到的宫廷礼仪谨慎地问候道：“您好，赫拉斯公爵，很高兴见到您。” 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赫拉斯直接了当地问：“丹雅，参加银鹰帝国的宫廷舞会，您感觉愉快吗？” 丹雅愣了一下，想了想，犹豫着说：“还好，这里的男士们都很有修养，和我从前在影剧里面看到的不一样。” 的确，年青的帝国贵族们都是容貌俊美、风度翩翩，不像电视剧里面都是冰冷残酷的军人。 赫拉斯公爵皱了皱眉，没想到丹雅会这样作比较，由于帝国与星联的敌对，想也知道在星联的影视剧中，帝国贵族一定都是傲慢无礼的暴徒，其实在帝国的影片中，星联的男人们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让这个人鱼亲眼看看帝国贵族的风度，实在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免得他对帝国总是存在误会。 于是赫拉斯公爵提高了一点声音，道：“那是自然，帝国的贵族世家都有悠久的历史，有一些甚至可以上溯至古地球时代，世代传承下来的贵族传统使他们都是高尚纯洁的人。” 虽然内心深处存在着对帝国的疏离感，但在事关银鹰帝国男人的整体形象问题上，赫拉斯公爵毫不含糊地为帝国男性做着辩护。说完之后，他才想起自己提出问题的本意不是要问这个。 赫拉斯公爵于是更加直接地问：“星联的人权原则是‘自由平等’，那里没有皇室和贵族，请问您与帝国的皇室相处融洽吗？您对于皇室制度有什么看法？”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丹雅有些不知所措，自从身份暴露之后，周围的人一直竭力给他灌输人鱼观念：任何政治、军事、意识形态的纷争都与人鱼无关，人鱼只需要接受男人的爱慕，作幸福的妻子和爸爸就可以了。因此陡然面对这个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特柔斯皱了皱眉，看着赫拉斯公爵，便想说话为丹雅解围。 雷尼尔悄悄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插手，让丹雅自己解决。 特柔斯看了雷尼尔一眼，镇定下来，安静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丹雅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皇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面对的问题和民众是一样的。他们都热爱家庭，关心这个国家，是非常亲切善良的人。陛下和亲王们都会下厨做饭，会布置房间，懂园艺，会裁剪，和我的父亲和弟弟们一样啊！” 现在轮到赫拉斯张口结舌，果然是人鱼，对于这种问题都回答得这么简单，如果传到网络上去一定会为皇室加分不少。 赫拉斯愣了一会儿，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听说您有几个父亲，他们的种族不同，有古东方人种，也有古欧罗巴人种，他们的信仰和生活习惯自然也不同，在同一个家庭中守着人鱼，他们是怎样相处的呢？”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亲王们都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丹雅的回答，尤其是雷尼尔更是竖起了耳朵，他很想知道丹雅对一鱼多夫家庭的感受。 丹雅的脸红了，毕竟整个星际主流的婚配制度是一夫一妻，单身的男人们再焦急，也不能破坏这种制度。但自己的爸爸是特殊的人鱼，当初为了调和星联内部军人和民众之间的关系，才通过特别法案允许那一批人鱼拥有多个丈夫。但据丹雅所知，除了自己的爸爸，再没有其他人鱼受到这种对待，所以自己的家庭实在是奇特至极。 丹雅难为情地说：“父亲们都是成熟而且温柔的人，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他们都很爱爸爸，也爱我和弟弟们，所以即使有不同的想法，也不会发生争执，大家彼此体谅，家里的气氛总是很温馨。父亲们都有自己的技艺，梅洛父亲是医生，精通按摩术，常常给家里人推拿；赤堂父亲和金父亲做菜非常棒，尤其是寿司和牛肉汤泡饭，真的好吃极了！” 丹雅回想起家里美好幸福的生活，心中充满了怀念和向往。 雷尼尔听了有些头疼，听起来丹雅那个特殊的家庭十分幸福，希望他不要向往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家庭。 赫拉斯公爵听着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家庭简单而奇特，所以才会生出这么珍贵可爱的人鱼吧！或许不同信仰的人也可以相处得很好。 赫拉斯含笑向皇室成员们施了一礼，优雅地离开了。 除了赫拉斯公爵这段插曲，整个舞会非常浪漫欢快，丹雅还结识了几位人鱼，几个同年龄的人鱼聊得很开心，丹雅还答应到他们家里去玩儿， 舞会结束后，雷尼尔送丹雅回到房间，殷勤地问：“今晚玩儿得高兴吗？” 丹雅开心地说：“舞会有意思极了，我还交了几个朋友，那位赫拉斯公爵也很有趣，他和其他人说话的态度不一样。可惜艾伦不在，如果他能来就很完美了，很久不见，我很想念他。” 丹雅把珠宝饰物放进珠宝盒里，难掩遗憾。 雷尼尔一听，眼珠转了转，从容地说：“艾伦有他的事要忙，好不容易有一段假期，他一定正忙着追求人鱼，恐怕不能来看你了。” 丹雅失望地叹息一声，轻声说：“我真想念艾伦，他对我很好，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不过既然他在寻找人鱼伴侣，只能暂时不打扰他了，希望他能很快结婚。” 雷尼尔心中暗笑，终于把艾伦抛开了，表面上却一脸真诚地说：“我也是这样希望的，艾伦的相貌那么清秀可爱，一定会很快就找到人鱼。”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雷尼尔坐在丹雅身边，貌似随意地问：“丹雅，你觉得一个人鱼有多个丈夫是一个好主意吗？” 丹雅侧着头想了想，说：“还是不要吧，那样很辛苦的，男人们的占有欲都很强，很少能那么理智，肯牺牲自己，他们一定会争吵的。但我的父亲们是例外，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整体，缺少了任何一个，家庭都不再完整。” 雷尼尔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丹雅并不向往那样的婚姻，否则自己今后一定不得安宁。 宫廷舞会的场面很快就在网络上传播开来，清新纯净如朝露般的丹雅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热爱，雷尼尔亲王挽着他的手进入大厅时的那张照片是那么美好，两个人看上去是天生的一对，现在银鹰帝国上下已经把丹雅当做他们的准王妃了。 当这些资料传入亚兰斯星联，莲提亚用拳头砸着桌子，愤怒地说：“这完全是阴谋！宫廷舞会是不允许拍摄的！” 参谋长莱恩中将冷静地说：“无论如何，这些视频和照片不是伪造的，我们无法指责银鹰帝国，以目前对方的动作来看，他们是一定要留下丹雅的，丹雅很可能将成为雷尼尔的王妃。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人鱼再发动一场战争，只能通过外交途径争取一下。” 莲提亚痛苦地用手撑住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损害了星联，伤害了柳薰，他本来就不同意让丹雅参军的。” 莱恩望着好友那难过的样子，纵然他足智多谋，此时也十分无力，好在迈昂家族在军界根基深厚，丹雅目前的身份又十分微妙，军部应该不会过于为难莲提亚。 金克里尔大皇宫中，拉法叶特皇帝夫妇正在策划下一步的行动。 拉法叶特精明地算计着：“现在国民们对于丹雅已经十分喜爱，丹雅应该再展示一下仁慈亲民的风范，让民众爱戴他。他是医科专业出身，就让他陪雷尼尔视察医院吧，这个方案比较好操作一点。” 迪尔玛听了高兴地说：“这个主意太妙了！丹雅一直对医学很有兴趣，我们就说让他去医院看最新的设备，他一定会乖乖过去的。民众看到他这么关心帝国臣民，会更加拥护他。到那个时候，他想拒绝都不行了！” 拉法叶特呵呵笑了两声，转而警惕地问：“那孩子不知道宫廷舞会造成的影响吧？” 迪尔玛肯定地说：“放心好了，卡梅伦他们几个孩子正在集体休假中，整天都缠着丹雅，不让他接触网络。这孩子单纯得很，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第二天，雷尼尔貌似随意地对丹雅说：“卡雷拉星最大的平民医院——霍森医院新添加了最新式的细胞修复仪，这种仪器价格昂贵，从前只有最高级的贵族医院才有，今后霍森医院一定能为许多平民治愈危重疾病，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丹雅眼睛一亮，细胞修复仪他听说过，这是银鹰帝国医学界的最新创造，可以从细胞表面排出有害物质，修复细胞功能，甚至可以令一部分细胞再生，是一种功效强大的仪器，亚兰斯星联虽然也有类似的设备，但效果却要略逊一筹。因此丹雅立刻充满了兴趣，催着雷尼尔带自己去看。 雷尼尔笑眯眯地答应了，活像一个窃得了稀世珍宝的飞贼大盗。 三辆悬浮车停在霍森医院的停车坪上，雷尼尔牵着丹雅的手下了车，他们这次出行十分低调，只带了十几名侍从卫兵。霍森医院的院长亲自迎接他们，带他们现场观摩细胞修复仪的治疗过程。 这是一台小房间一般大小的仪器，被治疗者躺在里面，从修复舱的白色外壁上可以看到人体的能量和红外线形成的投影，红色部分是生命力比较有力的部分，灰色或暗黑色部分则表明这里的器官已经严重受损，必须紧急救治。旁边还有几个大的智脑屏幕，紧密地监控治疗的进展。 在院长的介绍下，丹雅惊奇地看着屏幕上一个个灰暗的斑点部位变得明亮起来，显然那里的细胞功能正在恢复。 治疗室里的几名医生事先已经得到告诫，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此时面对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天生人鱼，他们仍能维持着严肃而专业的态度，只不过偶尔会用眼角偷瞄一下丹雅。 看过了细胞修复仪，雷尼尔向院长使了个眼色，院长立刻会意，热情地说：“丹雅阁下，你愿意再到其他地方看一看吗？我们还有许多新发明的设备。” 丹雅的兴趣正浓，闻言立刻便答应了。哪知他们乘坐升降机来到十八楼，却发现这里是康复中心，有许多正在做康复治疗的病人正在这里做训练，一个宽敞的大厅里足足有上百人。 一见到高贵耀眼的雷尼尔亲王陪着网络上流传已久的美丽神奇的人鱼丹雅出现在这里，在愣了片刻之后，男人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可没有医生们那么矜持，长久生病的人本来就心情烦躁，这里的病人更是绝大多数都没有结婚，因此在医院里突然看到人鱼，就像干旱了数百年的沙漠里忽然下了雨一样。 男人们立刻全都精神焕发，所有的活力都振奋了起来，他们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聚集在丹雅周围，热切地望着他，嘴里不受控制地说着： “美丽的丹雅，你是我生命中的阳光，一看到你，我的人生里立刻充满了希望！” “如果每天都可以看到你，我宁愿永远住在医院里！” “我的朋友们一定会嫉妒我，因为我在这里看到了可爱的人鱼！” 男人们亢奋的激情让丹雅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得偎进雷尼尔那宽厚坚实的胸膛，下意识地寻求他的保护。 雷尼尔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效果，他当然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双手立刻不着痕迹地环住丹雅的腰，嘴唇贴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不要怕，你瞧，大家多喜欢你啊！微笑一下，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丹雅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人们，犹豫了一下，窘迫地说：“你们好！希望你们早日康复！” 听着人鱼美妙的嗓音，男人们全都陶醉了。 “啊！他的声音多甜！就像蜜糖一样！” “太好听了！就像天使演奏的音乐！” 一个男人鼓起全部勇气，凑到前面，用不太标准的宫廷礼节向丹雅鞠了一躬，声音微微发颤地说：“美丽的丹雅阁下，帝国的明珠，请允许我亲吻您的手，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丹雅顿时惊呆了，自从恢复人鱼身份，他就刻意避免与成年男性的肢体接触，这是人鱼的本能，对于男人的这个请求，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于是便无措地望向雷尼尔。 雷尼尔声音低沉温柔地说：“吻手礼是一种很古老的宫廷礼节，表达的是对人鱼的尊敬和热爱，接受这项礼节好吗？这可以安慰孤独痛苦的心。” 看着面前那个虽然原本身材高大，但现在已经瘦得只剩骨架的男人，丹雅的心软了下来，他犹犹豫豫地伸出了右手。 男人原本苍白的脸因为极度兴奋而有了血色，他小心翼翼地捧住丹雅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了一下，就像亲吻花瓣上易逝的露珠，然后便是满脸的心满意足。 其他男人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这梦幻般美妙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