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阿妩，你是我的爱人。”

    商绿妩近来睡眠的时间越发的久，总要一觉睡到将近中午。但陈野却又总是醒的很早的，他在医院睡不踏实，会断断续续的醒过来，醒来就再也难入睡。

    在商绿妩醒来之前，他总是会写作，这是新的一本，但他还没有想好名字。写的也断断续续的，倒像是自话了。

    商绿妩睡着的时候总是很安静的不乱动，陈野之前几次醒过来都想帮她盖好被子，但没想到她却始终保持睡着的那姿势，乖的不行。

    之前他晚上会和她说晚安，后来变成了“晚安，明天见。”陈野说明天见，就想着明天一定要再见到她。

    快入冬那阵子总是冷的，但最近几天天气尤其的好，太阳透过窗子照进来，竟还有几分暖意。陈野想着等下带商绿妩出去走走，她走路有些困难，腿有时使不上力，于是前些天他托好友拿来一辆轮椅。

    自从拿回来还没用过。

    陈野低下头敲字，他之前特意买了把声音小的键盘，怕吵到商绿妩，但她似乎睡着时候听不见他的任何声音。

    但他的指尖还是特意放慢了速度。

    陈野这篇文章的前三章删删改改，都算确定下来了。等他全部写好后，她就可以做他的第一位读者。

    想到商绿妩，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陈野想着商绿妩这时候差不多快醒了，他把手上的平板按上锁屏，放到一边去充电。果然刚刚放下，床上的人边轻轻的动了一下。

    “陈野。”商绿妩侧着头看着他，她眼睛半眯着望着他，看着陈野的动作，她的嘴角轻轻的翘起。

    陈野连忙来到她床边，俯下身子贴近她，轻声询问道：“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商绿妩笑着摇摇头，“没有。”她顿了顿，缓声道：“等很久了吗？”

    陈野抬手将手背覆在她的额头上，温度还算正常。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鼻尖，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刚刚起来呢。要不要扶你去洗漱？“

    她感受到那鼻尖温热的触感，商绿妩一只手抬起来，有些吃力的在床上挪动着，“好。”

    之前她术后那几天，陈野总是喜欢抱着她去洗手间，但她后来恢复的稍微好一点了，就总是拒绝。

    商绿妩说自己可以，她一定还能做到这些。

    陈野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到洗手间，明明是那样短的距离，却走了几分钟。商绿妩到了洗手间就不用他搀扶了，但陈野还是固执的从背后抱着她。

    他的肌肤贴她贴的近，那呼吸温热，喷洒在她的脸上。

    商绿妩确实难以抗拒，于是任由着他抱着。

    陈野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他小心翼翼的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吃过午饭要不要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外面天气很好。”

    确实几周一直都呆在屋子里，尤其前一阵子一直下雨，简直闷的厉害。商绿妩自己倒是不打紧的，她总想着陈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确实是会闷的。

    商绿妩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午饭依然是陈野叫的外卖，今天没有喝粥，他点了几道菜。陈野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今天厨师盐放的多，他本就口味重，还感觉这味道过于偏咸。

    商绿妩的口味要更淡一些，肯定会觉得咸的要命。

    陈野刚想说别吃了，他等下再点一份别的。却见她夹起来，面色依旧如常。陈野的目光一颤，触及到她的眼神，商绿妩笑着抬头道：“怎么啦？”

    他强作镇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着头那情绪涌动，压低声音道：“味道，怎么样？”

    商绿妩的筷字一顿，点点头轻声道：“好吃的啊。”

    陈野的呼吸猛地一滞，他不自然的扯出一抹微笑，点点头说那就好。桌子下面，他攥成拳的手又紧了紧，那指甲几乎扣进肉里面。

    陈野的心脏泛着酸，他强忍着吃了几口，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缓声道：“阿妩，我才想起，医生早上叫我去取药，那我去一下，等下他们该去吃饭了。”

    商绿妩点点头，“好啊，那我不等你，就先吃咯。”

    陈野手掌覆上她的额头，在上面轻点了两下，安抚说道：“好呀。你先吃，但别全部吃光啦。”

    她转过头，目光触及到他的眼神，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啦，我知道啦，你快去吧。”

    陈野转身离开房间，他的表情骤然变化，眉毛几乎拧在一起，指尖有些发抖，他感觉自己心脏某处，似乎碎裂开了。

    她分明，已经吃不出味道了。

    她在骗他，骗他自己还好好的。

    陈野的眼眶忽然红了一片，他找到医生，向他描述了商绿妩的情况。医生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没错。她的一系列并发症会很可怕。”

    “包括丧失掉味觉，身体各处都伴随撕裂般的疼痛，再严重乃至会压迫到神经视觉，甚至会导致失明。这都是不可逆的。”

    他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涌出来，在回去的路上，他忽然顿住脚步。走廊人群人来人往，那环境杂乱吵闹，而他却感受不到这些声音。

    陈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的某处突然碎掉了，那声响持续而剧烈，一直持续性的冲击着他的神经。

    竖起大拇指夸他做菜好吃的商绿妩。

    喜欢吃鸡翅，还把骨头上的肉嘬的一点不剩的商绿妩。

    轻轻的抚摸着他那书，珍爱到不行的商绿妩。

    陈野的眼泪就像控制不住般的涌出来，他蹲在走廊尽头的墙角，身体发抖的厉害。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未和他提及过这些痛楚。仿佛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都是那个坚强地让人心疼的商绿妩。

    他伸出手敲击着胸腔，那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感觉里面已经碎的稀巴烂，仿佛再也拼凑不完整。

    陈野颤抖的闭上眼睛，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情绪，擦拭着自己的眼泪，让自己几乎看起来没有半点异样。

    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她的水杯被碰倒在地上，商绿妩颤抖的去拾起，可她的腿使不上力，无论怎么也够不到。

    陈野连忙跑过去扶起她，他抱起商绿妩，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顺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杯子。

    他颤抖的贴在她的唇上，紧紧的抱着她，轻声道：“我在呢，让我来，好不好。”

    商绿妩的窘迫被撞见，于是眼泪猝不及防的涌出来，她颤抖的蜷在被子里，攥着被角身体颤抖，带着哭腔道：“陈野，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陈野颤抖的抱紧她，亲吻着她的脸颊，一点点将她的泪痕全部抹去，他捧着她的脸，颤声道：“做我的爱人，阿妩只需要做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