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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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拉着带到展厅一旁的休息室时，周写枫还处于极其迷茫的状态。 男人将门关了上去，无法抑制激动与兴奋一般，道：“你怎么在这里？这个画展真的是你的吗？” “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以最短的时间摘去了他的口罩，随后便露出了更惊喜的表情。 他连脸都来不及别开，就被用力拥入了怀抱之中。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失踪了那么久，他们都说你已经……” “抱歉……” 他吞咽了一下，问：“你是哪位？” 此时，抱着他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随后他被松了开来，对上了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 “你说什么？”男人皱眉道。 “我出了事故，忘记了很多人，”他看着他道，“所以对不起，我不记得你。” “……” 空气陷入了沉默。男人伸手抓了抓头发，像是不知道怎么办一般左右踱步，半晌后才道：“你的意思是，你因为那次事故失忆了？” 见他点头，男人表情更加难看了，盯紧了他的眼睛：“你认真看清楚，我是荣翎啊，我们交往了整整五年，你怎么可能忘了？！” “荣翎……” 他努力在他大脑的记忆本上搜索着。可惜，他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那叠照片里也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按照这个人的说法，他是他的前男友吗？那为什么从没有人和他提起过？ 见他艰难回忆的样子，对方失去了耐心，沉声道：“好，写枫，我知道你不会开这种玩笑。” 他感到局促，伸手挠了挠头：“我现在在努力恢复，过不久就会好的。” 对方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他很久，随后道：“这几个月你都在哪里？怎么不回周家？还匿名在国外办画展。” 一连串的提问让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快，又想到了沈有赫对他的叮嘱，一时间心里彻底乱了阵脚。 在他沉默的间隙，男人又道：“听说这个画展是沈有赫推动的，你还和他在一起？” 对方充满质疑的眼神十分古怪，他不知作何回答，只是点了头。 没想到，这一个默然的回应却让对方的表情立刻沉了下去，仿佛这件事有多荒谬一般：“经历了那么恶劣的事故，你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他待在一起？周写枫，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微怔了一秒，抬眼道：“事故？哪一次事故？” 关于他出事的缘由，那两个人都没有告诉他太多，只是说他叔父的恶行直接导致了他父亲的去世，他也因此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但这一切，和沈有赫又有什么关系？ 他记得虞彦霖说过，因为商业上的过节，他认为沈有赫不可轻信。所以他的过去，以至于他落魄的现在，真的和他的爱人有关吗？ 在他皱紧眉努力回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那是器械动作的声音，很冷，很突兀……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写枫？” 一声轻唤让他猛地惊醒，男人皱着眉看了看他额上的细汗，问：“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差？” “……我没事。” 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一个陌生“朋友”的突然出现，绝对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再继续下去只会不妙。 “写枫！” 在他要走的时候，手臂却被用力握住，他茫然地回头，见男人正深深看着自己。那样的眼神好像在说，他是他多么重要的一个人一般。 他一时失了神。 “既然你说你都忘记了……”对方松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我不知道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但是我想有一样东西，你可能在出事之前也没有看过。” 荣翎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问他：“手机号能给我吗？” 在报了号码之后，他问：“是什么东西？” “它能让你知道，沈有赫是怎样的一个人。看了这个视频后，你就能清醒了。” 他的手颤了颤，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只觉手心都出了些汗。在他出神的时候，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带着陌生的温度。 “写枫……”对方靠近了他几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你。” 男人赤裸的眼神在他脸上游走着，眼中的意味让他不禁有些慌乱。他抬手想要推开面前的人，手却被紧紧地攥住了。 “你还要拒绝我吗？我哪点不如他？”男人的眼里有些伤痛，“是，我是伤害过你。但那时候我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难道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在对方强大的气场下，他胡乱道：“我没有不原谅你……” “你没有？”对方竟笑了，带着一点自嘲的怒意，”我知道你是在怨我，想着法子报复我，就像现在一样。“ 渐渐地，男人的身体与他紧紧相贴，对方看着他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初叫人来围攻我，又扮成畑羽拍那种录像……这种幼稚的行为，难道不正好证明了你有多爱我？” “……什么？” 录像，周畑羽？ 他拍了什么录像？…… “不管你有没有记起，写枫，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我。” 在他抬头的一瞬，眼前骤然暗了下去，男人准确地吻住了他。他条件反射想往后退步，却马上被搂住了腰加深了这个吻。 “放开！……” 他努力想甩开束缚，但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浑身古龙水的香味包围了他的全身，像在蛊惑着他与他一起沉沦。下巴被紧紧捏住，湿滑的舌头就这么伸了进来。在拉锯战一般的抵抗中，他的神智开始不清。 一阵迷乱中，他隐约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很快，身上的束缚消失了，他局促地站定，只见高挑的身影正站在离他不远处，在揪住那个人的衣领后就狠狠地砸下了一个极其响亮的拳头。 他发着愣，看着沈有赫紧抿着嘴将男人按到了墙上，额头青筋暴起，像是愤怒到了极点一般，开始不受控地揍起人来。 “小赫！” 他赶紧上前捉住了沈有赫的手臂，将他从男人身上移开，吼道：“够了！别忘了这里是公共场合！” 荣翎此时还处于恍惚状态，脸上有几处狼狈的青紫，大概完全没料到会有一个人冲进来，过了一会才抬起眼，颇嘲讽地朝面前的人笑了笑：“打得痛快吗？你这小子也就会这点本事。” 沈有赫冷眼看着他，也勾起了嘴角：“再怎么说，我也比你有本事多了。” “是吗？一个骗感情的高手，倒也是有底气在这里耀武扬威。” 荣翎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站起来看了一眼青年身边的人，道：“你以为，你可以骗他一辈子吗？” 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森冷气息。周写枫捏紧了拳，在青年再次发作之前拉住了他，说：“走吧。” 见人还僵持着不动，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你再不动，我就一个人走了。” 说完，他就感到对方的身体松了松，随即手被反握住，手心传来了熟悉的温暖。 “写枫。” 在他走出那扇门之前，他听见身后的人道：“我相信你会醒的。” 从走出展馆到上车回到酒店，身边的人都没再对他多说一句话。 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那时候他真的没想那么多，没料到就这样碰上了熟人，还是一个身份特殊的熟人。 所以，他又一次让沈有赫生气了。有时候他会想，沈有赫为什么一直想让他保持现在的状态。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时不时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惊喜”，恢复了记忆不就能解决这些问题了吗？ 有什么人会为重获对自己人生的掌控而烦恼？就算过去很难堪，以后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不是吗？ 那个叫荣翎的人，他实在不懂他说的那些话。但是，他确实很好奇，他是否能透露给他一些沈有赫和虞彦霖都不会告诉他的事？ 也许，那个人能帮他也说不定。 在他坐在房间的床上发呆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向手机屏幕，同时也察觉到了一旁青年的视线。 屏幕上赫然的“荣翎”二字，竟让他有些心虚。在他要伸手去拿的时候，手机却被抢先拿走了。 青年垂头看着手机屏幕，从这个角度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才离开半小时不到，你就可以和另一个男人交换联系方式了。” 森冷的声音让他愣了愣，开口道：“我只是偶然碰见……”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推抵在了墙上，双手被用力攥紧收在后方，呈现全无防备的姿势。 他心里一凛，抬头迎上了那双危险的眼睛：“你干什么？！” “别问我想干什么，周写枫，你为什么不反省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对方紧紧盯着他，“我花了多少心思为你准备这一切，又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乱跑，你都当耳边风是吗？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说过了，今天只是巧合而已，难道我就要甘愿做一个隐形人吗？我有权利见我以前的朋友吧？” “以前的朋友？”对方冷笑一声，攥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你真好意思说啊，要是我晚来一步，你们都要脱光了吧。” “……你说什么？” 此时的沈有赫，在他眼里简直不可理喻。一个所谓的前任而已，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吗？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皮跳了跳：“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休息室？” 对方看了他许久，眼神看不出情绪。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手机铃声再次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依旧是那个来电号码。 他见沈有赫笑了笑，手指一滑挂掉了电话，随后大手一挥，他的手机就这么被甩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巨响。 “小赫！”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青年。 不用去看他也知道，他的手机现在是怎样的惨状。而此时面前的人拼命压抑着，而又已经现出端倪的滔天怒火，却是最令他胆寒的存在。 “对，我是在你的手机里设了定位跟踪，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一股大力掀到了床上，随后上方压下的黑影让他直觉想逃。 衬衫被撕扯开，胸上落下一片片惩罚般的肆意啃咬，身上的人像是失控的困兽，他不禁开始剧烈地挣扎。 “小赫你放开我！你到底怎么了？！” 在察觉到对方制住他的下身开始扯他的皮带时，他的心沉到了谷底，而青年却只是自顾自抽掉了他的皮带粗暴地脱下了他的裤子。 下身袭来的凉意让他不禁厉声大喊：“……沈有赫！” 瞬间，他感到身上的人似乎停顿了一下。他咬牙使了全力摆脱了手上钢铁般的束缚，朝着那张脸甩去了重重的一巴掌。 啪！ 世界安静了下来。 他大喘着气坐了起来，穿好了裤子，看着面前的人一身体面西装，此时就这么跪在他的面前，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和方才恍若两个人。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气……”他疲惫地抚了抚额头，努力调整着呼吸，“我和你保证，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冷静一点可以吗？！” 青年还是看着他，眼神似乎松动了一下，喉结有些不自然地滚动着。在他考虑措辞时，对方慢慢挪向了他，随后将他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是我错了。”他听见青年有些闷闷的声音。 他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背，抱着他躺了下来，彼此对视着。青年抚摸着他的脸，从眉梢，到嘴角，随后停留在了他的发际。 过了不知多久，对方开口道：“你知道吗？我以前流浪过。” 他眨了眨眼，问：“小时候？” “嗯。我妈很早走了，我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就开始混，什么地方都待过。” 沈有赫看着天花板，努力追忆着以前。 “我记得有一次我特别饿，就想去偷人家的鸡。就快抓到的时候主人过来了，我就躲到了那个鸡窝里，当时那个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什么味道？”周写枫看着他想象着，不禁笑了出来，“有多臭？” 沈有赫撇了撇嘴，继续道：“后来逃出来的时候，我还不忘抱走其中一只鸡，但是被那个男人发现了，他就追过来打我。为了躲他我差点出意外，但是很好运被人救了。” 他目光回到他的脸上，“那个人，就是你的继母，郑一芮。” “……她？”周写枫一时脑子还转不过弯，“你的意思是，我继母她救了陌生人的你吗？” “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不管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我还是一直念着这份情。” 周写枫看着他出了一会神，道：“听说她不好相处。不过我想，她骨子里应该是很善良的人。” 曾经他听虞彦霖提过，郑一芮有的是权谋心计，甚至连他的叔父都玩不过她。这样厉害的一个女人，竟然也会有这么柔软的一面吗？ 然而，如果他姐告诉他的一切都是事实，那么郑一芮就该是他憎恨的人。但此时的他作为一个忘却过去的人，却也体会不到那种恨了。 所以，这会是他的所幸吗？ “善良？”青年听了他的话扭头看向他，难以置信地笑了，“我听错了吧？周写枫竟然说郑一芮善良？” 他眼皮跳了跳，装作平常地问：“怎么了？” 对方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沉默了好一会，道：“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会被她哄骗，但是唯独你不会。” “……为什么？” 他看着那双凌厉又不失柔和的眼睛，企盼听到一个清晰的回答，然而青年只是看了他许久，随后吻了吻他的额头，道：“不重要。等你都想起来了，自然就清楚了。” 他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他有了困意的时候，听见了青年有些沙哑的声音。 “写枫。” “……嗯？” “刚刚，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没关系。” “我……只是太在意你了。” 他抬手抚着他后脑勺的发丝，道：“我知道。” “有时候我会想，干脆就把你绑起来，放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这样我就不需要跟着你，害怕找不到你。” “……怎么会找不到我？” “难说，”温热干燥的指尖在他脖颈上缓慢游走着，“也许等你找回记忆，你就会消失了。” 在青年的气息中，意识渐渐模糊，他已经游走在梦境的边缘。 “写枫。” “嗯……” “你会原谅我吧？” “……” 尚且清醒的人望着这一张沉静的脸，仿佛看着一个十足珍贵的宝物一般，珍惜而又心痛。 “我好希望你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