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疯子

    浩宇知道通过这次活动，班里的男生（除了浩宇）拧成了一根绳，团结得更加紧密了。他们是圆，浩宇是圆外那一点。而浩宇更加反感那个活动的组织者——被浩宇称为“疯子”的家伙。

    “疯子”每天早上寝室里最早起床，点着蜡烛到教室看书是他的首创。晚上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还要挑灯夜读。浩宇敢说班里最用功，最不要命的拼命三郎就是他了。浩宇那时注重效率，所以有点鄙视这种学习方法。他高中以来一直和浩宇一个班，可是学习成绩一直还是浩宇好。

    但是铁杵也能磨成针啊，他的学习成绩开始有了质的飞跃，并受到女班主任瞩目，北方来的英语老师（班主任）开始喜欢这个学生，然后给了他一个官当当，他自告奋勇组织了这么一次足球比赛。他自己体育课选的就是足球。

    有一次，“疯子”的英语试卷没有找到。班主任竟然给他九十多分（满分150）参加排名。结果他排到浩宇前面去了。浩宇是十分的不服气啊。班主任也太过分了，简直有点助纣为虐的味道。明明知道疯子最弱的课就是英语，平时大部分考试连及格都考不到。

    可是现实真让浩宇觉得残忍。高考“疯子”成为班里的黑马，第一次考了班里第一名，而且超出省重点线十多分。浩宇和他相差整整三十分。老天也偷偷帮他了吧。据说他的高考作文得了满分，因为他写了“非典”。

    浩宇这才在日记中写道“浩宇还以为自己比疯子强。可是事实呢，高考他比浩宇成功，比浩宇的分数整整高出30分，平时哪有这种事情啊。人家还会题足球，浩宇会什么啊！”

    跟汪源换座位的是王海，他成了文理分班后浩宇的第2个同桌。说起来，王海还有点帅的，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眼珠。给人的感觉是这家伙的眼睛特别明亮，特别有神。夏天的时候，他穿过蓝白相间的条纹衫。冬天的时候，穿过一件黄色的夹克。他是一个注重打扮的男生，又比较会穿衣服。毫无疑问，他是招浩宇喜欢的帅男生。

    浩宇在日记中写道：王海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人。浩宇身上没有的东西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能跟他同桌，浩宇真的很满足。这辈子浩宇只和这么一个自己会喜欢的人做过同桌。在家里，浩宇整天面对的是自己一个人。在学校却有那么多年轻的面孔。只有在学校，看着身边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浩宇才会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年轻人。面对王海，浩宇会感恩。

    浩宇仔细观察过王海这个人，感觉他还蛮可爱蛮搞笑的。上课的时候浩宇会忍不住时不时地看他在干什么，也好饱饱眼福。他有一次把笔放在鼻子上，吸住——浩宇立马笑了。空闲的时候，他会一个人用一张餐巾纸反复檫他的那个玻璃水杯，认真而专注。有一次，他居然拿了别人的剃须刀剃自己手上的汗毛，一边还用嘴巴吹。又是认真而专注，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这家伙！他做的最多的动作是用一跟手指随手顶住一本书，开始旋转。

    浩宇们关系好的时候，他叫浩宇鸿哥。浩宇那时极其厌恶语文老师，上课也不听讲的。甚至私下里还一边骂语文老师。王海都知道。他就拿语文老师和浩宇开玩笑，“鸿哥，你跟语文老师很像的啊。”浩宇着急地说“浩宇才不像他呢！”他继续逗浩宇“你看，你们都是平头，个子差不多高。你语文这么好，他是教语文的。”浩宇气愤地说“谁要跟他像，浩宇讨厌他。”他就在那里坏笑。

    看了后，浩宇忽然觉得王海居然有点像哈里波特，尤其是他戴上眼镜的时候。于是有一次，在很多男生面前，浩宇忍不住说“王海有点像哈里波特的，真的。”然后那群男生开始笑，开始叫王海“哈里波特”。王海只是静静地看着浩宇装作很痛苦的样子说，“鸿哥，浩宇怎么会像哈里波特呢？你害浩宇多了个绰号哦。”

    在文科班的一年半，几乎每次早上出操，王海都会来找浩宇开玩笑。最过分的一次，是在浩宇背后贴了一张写有“浩宇讥渴”的纸。在排在浩宇后面的同学的提醒下——他笑着说要告诉浩宇一个秘密，浩宇才知道他们干的坏事。浩宇只是恼怒地撕下还给他们。出完操，自己一个人很快逃回教室。

    2003年非典来临的时候。学校规定每天早晚测一次体温。浩宇的体温虽然也正常，但总是比大家稍微高一点。离高考仅剩一周的那天，那个量体温的竟然没报给浩宇，而是沉着脸叫浩宇吃完早餐去医务室找她。

    其实浩宇心里特别恐慌，摸摸自己的额头，的确有点烫，脑袋也有些发沉，加上那些天一直塞鼻子——让浩宇感到了生命死般的寂静和脆弱，浩宇想自己可能得了非典。那就意味着要被隔离，不能参加高考。实在太恐怖了！所以那天上完早自习，去吃早餐，浩宇心里一直阴郁着。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却被非典困扰着。如果真是那样，浩宇只能离开大家，因为浩宇不能害别人啊。

    吃完早餐去医务室，那个女的给浩宇量体温。她说有点超过36了。下次注意点，这次你就写35.8度。

    那天早上浩宇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操的时候还想着，眉头也不舒展。王海却郑重其事的过来和浩宇说。“鸿哥，浩宇觉得你应该去医院看看。说不定真有什么问题呢。……浩宇是为了你好。你看快要高考了，你去看好了还来得及。要不然你高考的时候会被隔离到单独的一个人的教室去考试。这肯定要影响你考试情绪的啊。……可是鸿哥，你知道，这是高考啊！”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浩宇的表情。浩宇不言语，听着他说完。

    出操结束后，王海竟然又从后面追上来，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浩宇被他说的一楞一楞的。像是被他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条鱼，那样一览无余，那样的疲倦和无力。浩宇要逃回水中，于是浩宇就扔下王海，自己跑回教室了。

    在文科班的日子，是浩宇中学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除了王海会经常和浩宇开玩笑，给浩宇带来快乐之外，还有浩宇们寝室的华伟也经常主动来和浩宇耍嘴皮子、套近乎。

    华伟性格其实和小乐差不多，也很能侃，无论跟谁都能从嘴里掏出鸿篇大论来，而且幽默不断。所不同的是，小乐从来没有主动把他的快乐直接传授给浩宇。他个子不高，满脸麻子，能说两种方言，有人调侃他是杂交种。班里有个身材像男孩子一样魁梧，举止大大咧咧的女孩，有一次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走上走下。她不爱学习，也不知道她搞什么。华伟看到了，就说“某某，你要把地上的蚂蚁都踩死了！”浩宇就一直记住了这句精彩的话。他还说某某染黄的头发像炒粉干，在浩宇看来也很是经典。

    有一个晚自习，浩宇因为等待刚刚的月考成绩而心烦意乱。浩宇很在意每一次考试，学校的每一次排名。可是从刚刚出来的数学和文综来看，浩宇的形势处于非常不利的状态。连华伟那2门课的总分都比浩宇好。华伟也和小乐一样坐浩宇前排，他笑着向浩宇挑衅“鸿，你完蛋了。这次浩宇要把你甩在后面了。”他很开心，很狂妄，很放肆的笑起来。脸上的麻子也跳起舞来。

    浩宇又只能寄希望于英语和语文了。不久，课代表拿来了这2门课的试卷，看到自己的语文是126分，浩宇高兴的拍了一下手掌。接着就有消息灵通的同学说这是班里的最高分。浩宇迫不及待的问华伟和“疯子”的成绩。赶紧一加一比，哈哈。轮到浩宇把他们甩在后面了。

    浩宇笑着向华伟反击，“华伟，是你完蛋了。你又还是浩宇好。”他闷闷不乐地说“好什么啊，你就靠英语和语文和浩宇拉分的。再说这次班主任给浩宇的英语作文判了8分（满分25），浩宇不服气，浩宇要找她理论去。”说完，他就去办公室了。回来的时候，他大气乱喘，阴郁着脸，脸上的麻子也开始下雨了。班主任怎么会收回成命呢。

    浩宇看他在那里生气，开心地反击，“华伟，班主任真是可恶啊，浩宇看她就是故意的。”（那时浩宇越来越讨厌班主任，说这话也是表达自己对她的不满）他的嘴巴封闭了一会儿，不久，又来挑衅浩宇“你又不是班里第一名，浩宇看你是没机会超过她了。”见浩宇没说话。他又笑着说：“你还有一次机会的，那就是高考。”

    还有一个晚自习，浩宇心情浮躁地学不进去，就拉华伟和浩宇斗了一个晚上的嘴皮子。

    有一次高考模拟考试结束后，学校开了个家长会，还根据去年的高考分数线划定了一本，二本，三本线。那次浩宇发挥的不是很好，刚刚够上学校划定的二本线。华伟更差，在三本里面。他居然还来和浩宇挑衅，“鸿哥，你要加油啊，你很危险啊。两只脚刚刚踩上二本线，一只脚一滑就会掉下去的啊！”浩宇感觉他脸上的麻子都那么嚣张，跳跃地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浩宇故意假装不生气，还第一次夸张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呵呵，可是你就更危险拉，在三本的混水里哦。连二本都没够上。”他傻傻地楞了一会儿说：“鸿哥，不错嘛，越来越会说话了。”

    王海和华伟一直像若即若离的朋友一样，打开浩宇封闭的心扉，向里面洒一道阳光。于浩宇而言，他们是搅动浩宇一潭死水一样生活的一块石头，让浩宇的生活泛着快乐的涟漪。可是他们只是化学中的一道催化剂，并不是浩宇永远的救命稻草。

    寝室是学校里的家，这里有10个成员，性格、经历都不同的他们，往往在熄灯后闹到很晚。

    他们所谈的东西，很大部分都是男女之间肮脏的事情。尤其是寝室长、华伟、贾侃三人，他们谈起这种事情来简直不要命。寝室长说，学校所在的那个镇上很多录象厅都放三级片的，只要花上一块钱，就可以看一整天。浩宇有次进去，里面就在放男女Z爱的镜头。

    可是有一天晚上，他们例外地由鬼谈到了家庭，原来他们也把父母之爱放在第一位。

    华伟说：“每个人都有一张网，一开始是由父母确定的，后来则是自己去扩张的。浩宇们应该向官僚阶级靠拢，和他们共进午餐。他们透露什么政策，浩宇们利用这些政策就可以发财了。”他的这种思想，是说明他有点小聪明呢，还是世俗？

    贾侃说：“人活着，实在没意思。有时想到那些单亲家庭的孩子，真觉得自己太幸福了。父母就浩宇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一天浩宇得了癌症，他们怎么活呢？”寝室长、唐阳赶紧表示：如果这样父母肯定会为浩宇发疯的。贾侃说的一席话，说到浩宇心坎里去了，浩宇自己跟他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爸爸当过兵，在l县多少有点权力，大小也是个官。他妈妈在银行工作，家里富得流油。贾侃被养得膘肥体壮，穿着让同学羡慕的阿迪达斯，有好几百块的零花钱。连华伟都羡慕他正餐吃完后，还要拿个鸡腿啃着。

    浩宇也不止一次地看到贾侃的妈妈来寝室，拿着很多东西。来了以后，帮贾侃弄棉被，有时还洗衣服。几乎每个星期都要专程来学校看望儿子。

    王强说：“有一次，浩宇跟妈妈赌气，好几天都没理她，后来想想真不应该。浩宇妈妈该多伤心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理他！”

    华伟又发表了他的高见：“人活着就是靠关系，像贾侃的爸爸，在l县说几句话还有人听。要在上海，谁来睬你。”

    他们又说起了李勇，说他死了妈妈，家里穷。可李勇人穷志不短，老师们都认为他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