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爷只打贱人
百姓们闻声，又群情激昂起来。 “下跪——！下跪——下跪——！” 秦霜的手一颤，眼神有些茫然。 唐莲把他护在身后，像故人忆事般，哑声开口道:“北梁四十六年，朝廷下令绞杀在京都北山驻扎的流民，是王爷命我前去通传，那些流民才得以转移，有近一百多人存活下来.....” “四十九年，三朝元老的吕文青受人栽赃蒙冤，是王爷暗地转移他府上一百八十余口人，冒着丧命的风险，留下了吕氏后人.....奉天第一年，南方突遭洪灾、瘟疫肆虐，大部分民众逃到京都，却被朝廷赶尽杀绝......还是王爷，王爷求梵音寺收留灾民一千八百七十余人，凭一己之力，几乎养活了一个镇子的人！” “他是摄政王，却不是你们嘴里那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王爷，而是一个宁肯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挽留百姓性命于万一的人。” 唐莲几度哽咽，越说越激动，直接扯过身边一个人的衣襟，怒声道:“你说他杀了人，我问你，你可有亲眼见过？！” 那名百姓被吓得直摇头:“没.....没.....” 唐莲恨恨地松开他，又寒着脸，怒声呵斥另一个人:“你呢！你有没有见过？！” “没有....没有！”那人亦惊恐地低下头。 唐莲的目光如刀，在人群里扫来刺去。 “见都没见过，仅凭道听途说，就给一个人定罪，这般侮辱诋毁，你们和杀人放火的屠夫又有何区别？！” 他的话音一顿，锐利的黑眸刺向红墨，扬声道:“还有你，哪怕王爷当真杀了人，也轮不到你这等被逐出卧玉的人指手画脚！” “你救了多少人？又害过多少人？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王爷大放厥词？！想要当判官，应该到地府里去当！” 众目睽睽之下，这番话令红墨面色一阵涨红，使她的私欲和妒忌暴露无遗，可笑的摊在日光下。 “那、那又如何？就算他救了那些人又如何？” 红墨用傲慢的眼神打量着秦霜，眼底淌着一丝阴毒，恨声道:“他只不过是在为自己赎罪，好让自己.....啊！” 不等她的话说完，唐莲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你、你竟敢打我？”红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气得那只捂住脸颊的手直哆嗦。 在场围观的百姓亦惊讶万分。 虽说不知红墨为何会被萧四爷逐出卧玉镇，但她好歹是昔日的红镶铁行的掌柜，走到哪儿还是响当当的人物，又跟了渡关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被一个毛头小子当街甩巴掌，多少还是让人有点诧异。 宋祭酒和众兄弟们瞧见这情景，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红墨此人睚眦必报、妒心极重，又十分好颜面，唐莲当众这样教训她，不仅不能让她妥协，反倒会激起她更大的仇恨，阻碍他们运送雷管..... “我打的就是你。”少年负手而立，面不改色的朗声回道。 “你.....你.....”红墨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不断地重复着一个“你”字。 眼见唐莲这么“目中无人”，她身后的商会同僚坐不住了，连忙走出来，指着少年的鼻子痛骂:“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红掌柜动手？！” 唐莲闻声怒极反笑，冷笑着扬声道:“你问我算什么东西？” 他用微哑的声线反问，接着猛然拔出身后的长剑，用了四成的力道，向地上的牌匾砍去。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牌匾登时四碎崩裂，把周边的百姓都吓退几步，神色惊惧不定。 “我今天便告诉你我算什么东西。”唐莲冷眼看向半张脸红肿发紫、牙关打颤的红墨，一字一句道:“你们给我听好了，小爷姓唐名莲，名字是摄政王亲赐，八岁习武，十岁跟随王爷上战场杀敌，斩杀敌将无数，驻守北方边疆近三年，从未离开过半步，十八岁拜渡关山之主萧乾为师，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 “小爷受教于王爷和师父，平生最憎不忠不义之人！” “红墨身为红镶铁行的掌柜，因一己私欲，作出欺上瞒下、加害兄弟之事，不仅无理关押张阿宝，还险些害了王爷的性命，我这是在替师父教训她。” 唐莲停顿一下，眼神骤冷。 “小爷自幼由王爷抚养成人，熟读诗书礼易，不打女人，只打贱人。” 他身穿青灰色的云纹锦衣，面如冠玉，一双黝黑的眼眸英气逼人，蕴藏着令人胆寒的煞气，分明是少年的绰约姿态，却沉稳老成，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红墨被他骂的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你竟敢骂我.....！” 她这是被气疯了，一个大巴掌都硬挨过了，却仍然在乎这几句骂声。 唐莲神色凛然地站在那里，一脸“你能拿我怎么着”的表情。 渡关山众人见了，无不在内心叫好，宋祭酒瞧得更是面色绯红，眼含春意。 “好、你有种......！你们可真有种！” 对着渡关山众人和百姓的目光，红墨咬牙切齿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红墨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儿立誓，除非我死了，否则、渡关山的人不能踏进我红墨管辖的红峡谷半步！” 其余掌柜闻声，还是忍不住站出来相劝。 “还请红掌柜三思！” “红掌柜，这样是否不妥.....” 眼下红峡谷是运送雷管最近的路，是和朝廷对抗、救萧乾性命的路，如果渡关山倒了，那他们这些人也吃不了兜着走，这些个狡诈多端的商贾自是坐不住了，为了自己个儿的利益，也得出来说几句。 贺彰等人见状，亦放低姿态，苦声相劝。 在这片恳求声中，唐莲的神色一凛，厉声道:“不必求她！” “唐莲.....”被他扶着的秦霜凤目微颤，双腿有些虚浮，眼看就快要晕倒了。 “王爷！戚神医，快带王爷回去。”唐莲急忙唤来戚默庵。 “王爷，戚某送您回驿站休息。”看到他身负重伤，还遭受了如此大的屈辱，性情平柔如戚默庵，都忍不住想上前撕碎红墨的脸。 “可是萧乾.....”秦霜的嗓音哽咽了一下，眼底似覆着灰烬，一片凄茫黯淡。 红墨执意阻拦，只会耽搁营救萧乾的时间.....迟一分，他就会多一分凶险..... 唐莲艰难地移开定格在他身上的视线。 他抿起刚毅的唇角，拔出地上的剑，指着红墨的脸:“你刚刚说，除非你死了，才会让出红峡谷。” “那么小爷便杀出一条血路来。” “红墨，你给我听清楚，如若明日/你的人胆敢阻拦，我见一个，杀一个。” 他语调平平，却寒意滔天，给人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爷，我们走。” 说完后，唐莲也搀扶住秦霜的手臂，随他一并离开。 在这样凛冽的气势下，红墨竟忘记了反驳，只能眼睁睁看渡关山的人群散去。 返回驿站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就连平日的大嗓门贺彰也低着头，慢吞吞地跟在宋祭酒等人身后。 众人都明白和红墨决裂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沉重。 为了雷管顺利到手，他们只有豁出性命，在红峡谷背水一战。 就在要跨进门槛前，唐莲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唐莲请王爷恕罪！” “唐莲.....”注视着少年清俊的脸庞，秦霜苍白的唇抖了抖。 “唐莲知道，今日是我太过冲动，因此坏了宋宋的计划.....可我实在是忍不了，忍不了王爷您受此大辱！”唐莲拔高嗓音，停了半刻，声线哽咽道:“如果师父知道了，他会心疼死的。” 似乎不愿众人瞧见自己脆弱的一面，少年梗着脖颈，硬声道:“这是我一人闯下的祸，就由我一人来承担。” “明日红峡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唐莲说到做到！” 听了这一番话，秦霜内心悲喜交加，缄默片刻，他伸手把少年扶了起来。 “唐莲，你真的长大了。”他仔细端详着少年的脸。 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那个常跟在自己身后的娃娃脸小孩，居然已经变成了有棱角的英挺少年。 他学会了爱人、守护人。 “王、王爷您不怪我么？”唐莲仰着头问道。 秦霜沉静地看着他:“不怪。” “俺们也不怪！还觉得贼解气呢！” 被他们主仆情深所打动，贺彰连忙举起手，操着粗嗓门:“唐莲兄弟打的好！” “没错，唐莲打的好！” “打的好.....” 众人都对红墨的行径嗤之以鼻，看唐莲这么教训她，都觉得很解气，纷纷扬声叫好。 揍人是一时解气，但带来的麻烦却是长久的，很快唐莲就竖起眉毛:“那，耽误了救师父该咋办...？” 众人闻声都沉默着，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宋祭酒。 “你们呀.....”瞅着这群莽汉，宋祭酒无奈地摇头，接着他便正色道:“都回驿站去！议事！” 事已至此，他清楚只能靠山寨的力量夺回红峡谷，便分出几队兄弟连夜回山寨取兵器、干粮等军备物资，又在地图上标记出适合作战的点位，准备和红墨的人马来一场埋伏战。 “红墨手下的人常年走铁，马背上的功夫不容小觑，要想用最快的速度赢过他们，就得把他们逼下马，再从高处伏击.....这场仗事关哥哥生死，我等务必要齐心协力，速战速决。” “我等谨遵军师教诲——” “好了，都各回其位，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