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二）玮琛

    “小琛，来——”

    树阴下，才一岁大的南宫家二少爷蹒跚地迈动两条短短的小胖腿，追上翻翻滚滚的结彩绣球一把抱住，听见母亲温柔的呼唤，堪堪站稳了回望一眼，随即喜笑颜开地抱着彩球跑回去，彩球上系着的银铃清脆跳动，格外悦耳。

    南宫玮坐在树杈上拿鞭子有一下没一下抽打树叶，目光冷冷地瞟着底下，筹划着怎样才能一鞭将那只彩球自他怀中卷走而不引起母亲注意。

    南宫夫人怀南宫琛时有些胎位不稳，差点小产，生下他一年来身子便时时不好，怕是落下了病根。但似是吸取上一个儿子未曾严加管教，以至太过顽劣的教训，对南宫琛她总是尽量亲自教养，遇到这等天气晴柔的日子，更会多出来走动。南宫玮今日在此，完全是满院子撒野时刚巧给她逮住，虽说聊胜于无，却也一道带来让他感受一下这承欢膝下的天伦亲情。

    南宫玮并不是笨蛋，虽然飞扬跋扈，对这个母亲倒还是有感情，因此碰见南宫夫人，向来装得足够乖巧。

    虽然这份乖巧也只是披在顽劣本质上的一层外壳，但对身无武功，手眼不甚快疾的南宫夫人来说已经足够。何况此时，太过幼小的二少爷就要耗费她本就不多的大半心力，只要南宫玮不弄出太大动静，她也没工夫招呼他。

    南宫玮便借着这种便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偶尔做点坏事，倒是无伤大雅。

    南宫琛已然扑到母亲怀里。他这个年龄，正是最为孺慕的时刻，无论怎样的游戏诱惑也抵不过母亲的轻声一唤。可惜南宫夫人身体还是太过虚弱，今日陪他在此已玩耍了近一个时辰，精神虽还好，被他一扑，竟累得踉跄往后一仰，险些没倒过去。

    一旁的丫鬟阿绿不禁大惊，忙扶住她道：“夫人该回房歇息了。”一面四处看去，皱眉道，“奶娘去哪儿了，真是个没成算的，就是夫人要带小少爷，她也怎么好意思瞅着空当便去偷懒！”

    南宫玮瞧见母亲模样，也早从树上溜了下来，双眼往呆愣愣的南宫琛身上骨碌了一转，嘻嘻笑道：“你送母亲回去，要个人帮忙看着弟弟是不是？”

    南宫夫人脑中晕眩，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虚弱地道：“我没事，还走得动，你抱了小琛一道走吧。”

    南宫玮忙道：“母亲切莫逞强，小琛身体是好好的，您却要细心照顾才成。这样吧，阿绿姐你先送母亲回去，我在这儿看着小琛，等你或奶妈回来接他。”

    阿绿不由有些迟疑，看看一脸茫然的南宫琛又看看他，道：“大少爷懂得照顾小孩子？”

    南宫玮挺胸道：“也不过就是陪他玩儿，有什么不懂的？”

    南宫夫人倒觉得有些欣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温柔地道：“小玮，琛儿是弟弟，又还小，玩耍时要顾着他，让着他些，知道么？”

    南宫玮摸着鼻子斜眼看南宫琛，道：“知道。”

    南宫夫人究竟是还不明白这个大儿子的顽劣本性，见他答应得好好的，便放下心，拉过南宫琛一只小手交到南宫玮手里，微笑道：“我这身体太不争气，相夫教子是做不好了，倘还能令家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当真便无遗憾。小玮，琛儿乖得很，你可不要欺负他，要让他喜欢你这个哥哥，好不好？”

    南宫玮可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咕哝道：“我也只是帮你看一会儿。”

    他强调着“一会儿”，手里被迫抓着南宫琛一只肉呼呼的小手，好容易才忍住没去掐那嫩肉肉。南宫琛却显然很喜欢大哥，另一只手跟着去抱他，口齿不清地喊着：“多多，抱抱。”

    南宫夫人立时便放心了，她大约觉得，没有谁能不喜欢这样可爱的小孩子，何况南宫玮是自告奋勇前来，那自然更是因为喜欢琛儿了。她摸了摸两个圆乎乎的小脑瓜，由阿绿扶着回屋。

    阿绿倒有些了解这位大少爷，边走边回头叮嘱：“少爷莫要乱跑，我这就着人找奶妈来。别让她来了找不着你们，又有借口偷懒了。”

    南宫玮满不在乎地一挥手，道：“你放心好了，我和弟弟就在这里玩儿。”他低下头，那懵懵懂懂的二弟正傻乎乎地仰望着他，见他露出笑容，便自也嘻嘻笑起来，委实傻得可怜。

    阿绿扶着夫人已然没入花蹊，南宫玮便朝他笑道：“要抱抱么？来——”他果然伸出双臂，一把将南宫琛抱起来，跟着摇摇晃晃地走向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