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三十八）

    南宫北翊原以为是戚明牧留的后手，听得谷云起叫出名姓，也不由惊讶，道：“你不是说他可能去袭击你大哥？”

    戚明牧这倒没说谎，袁山重果然监视着青旗令主的住所，才会知道他们昨夜在那儿受伤。但在戚明牧的情报里，这家伙应该负责正面战场的战力消耗，并无对付天门的任务。

    袁山重闻言大笑，道：“这得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重创了青旗令主，那边还非得我留下才稳得住平衡。眼下嘛，双方半斤八两，只需留一队人抽冷子补刀，谁也盖不过谁。”

    势均力敌，便是双方胶着，将血肉一点点磨碎在战场。

    谷云起心中一颤，满是苦涩。他们到底还是太势单力薄，战力在白茅湖那边说不定便要给吞噬殆尽，专盯着天门的还有这许多势力。他却连大哥的安危也无暇去想，不敢去想了，目光一冷，伞尖指着袁山重，道：“来！”

    南宫北翊左手轻轻一压他的伞，微一摇头，转瞧向袁山重，道：“你本是打算偷袭戚明牧。”

    谷云起气急之下，未曾深思，被他一提，记起这家伙原是打算与戚明牧抢功来的。只是不管什么功，都绕不过对天门的觊觎，他并不想同这人虚以委蛇。

    袁山重哼声道：“他打头阵，我押后。”仿佛他们联手合作了似的。

    谷云起冷笑，袁山重和戚明牧名义上同为一主，实则勾心斗角，便是权宜联手，哪方稍落下风，只怕就要被对方吃掉。以戚明牧的狡猾，真知道他也守在天门旁侧，就绝不会去做那个打头阵的人。

    南宫北翊道：“打头阵的一去不返，你想进去探探情况，又怕同他一样遭了陷阱，是不是？”

    袁山重一拍刀柄，赞道：“你这人聪明，那想必也猜到，你们出现在这儿，我有多高兴。”他已把谷云起视作囊中之物，根本没放在眼里。谷云起只是冷笑，并不出声。

    南宫北翊道：“你见云起雅善机关，想挟持他通过可能存在的机关。但你既知昨夜战况，便应晓得，便是在青旗令主的地盘，他也能反客为主，何况在自己家中？”

    “这是个问题。”袁山重一本正经的点头，双眼却在苑廷辛宇身上反复睃巡，看得他们汗毛倒竖，剑握得更紧。袁山重接着笑道：“也不知天门还留了多少弟子，够我杀几次？”

    苑廷辛宇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样轻蔑，纷纷叱道：“好大的口气！”“你放胆来试试！”辛宇更是一把折断方才拔出的肩上羽箭，抖手将箭头当暗器射出，围攻中一人顿时闷哼一声，给他射中小腿，倒退一步。

    袁山重脸色一沉，拿刀一点他，道：“你来！”

    辛宇正待昂首上前，却给谷云起与南宫北翊一起伸手挡回。谷云起冷冷道：“袁大人亲自出手，自然只有我来接着。”

    袁山重关切地道：“你的伤可不轻，我倒怕失手杀了你。”

    南宫北翊踏前一步，道：“我来。”

    袁山重道：“你输了，谷云起便听我吩咐？”他这话纯粹是在讲条件，南宫北翊却不由一噎，谷云起已经接道：“他输了，我便上。谁杀谁，也不是你一张嘴就定了的。”

    他当然左右不了谷云起的去向，但仍要挡在谷云起身前，道：“我也未必就输。”一顿，看着袁山重又道，“只是我瞧这位袁大人的目的不在天门，倒不必一意要结下梁子。”

    袁山重再次发笑：“此役之后，天门存在与否尚未可知，结不结梁子我很在乎么？”

    “杀人灭门，你想要的东西也未必就能得到。”

    袁山重当然并不知晓，他这话里都是切身的依据。“上辈子”绿林盗匪与天门相互残杀，至死方休，袁山重与戚明牧两人必定也搅在里头图谋所需。但最后他与谷云起再回天门开启秘蔵，那些宝物依旧完完整整，显见他们均未得逞。

    袁山重抱起双手，嗤笑道：“这问题就在于，你们为保住这点根苗，愿不愿付出那些东西。”

    南宫北翊不禁看向谷云起。门中弟子他当然是想保的，但自“回魂”以来……不，自从“上辈子”知道被他欺骗以来，谷云起的脾性就变得格外固执，宁折不弯。他显然不会想屈从任何人的威胁。他退一步，人便进一步，终会至于退无可退。

    谷云起神色冷峭，果然并没有要商量的意思。南宫北翊在心中轻叹一声，剑指袁山重，道：“请。”

    袁山重振刀一挥，气势刹那间猛烈攀升，竟仿若千军万马劈砍过来，风声呼啸，刺耳之极。南宫北翊神色一凛，长剑倒间不容发地点向他刀法破绽之处。袁山重的刀法胜在气势，招式其实十分粗犷。只是粗犷也有粗犷的好处，南宫北翊的剑点去，他丝毫不惧，便是与南宫北翊刀剑硬碰出火花，他也承受得住。

    南宫北翊的剑却还要更怕被磕歪撞偏，加上腹部外伤，动作免不了难以完全施展，顿时陷入胶着状态。

    谷云起便在此时动了。他并不去看南宫北翊与袁山重的战斗，低喝一声：“动手！”一个旋身靠近左侧持弩之人，掌中铁伞疾点，但听“嗤嗤”有声，乃是伞尖针筒发射出的暗器。针极细小，那几人肉眼难辨，仓皇闪避的同时也扣动弓弩机簧，那稀疏纷乱的箭支在谷云起眼里却简直等同于无，铁伞翻飞转眼荡开，跟着腾身退走，却落在苑廷辛宇二人身后，张开铁伞为他们挡住另两面射来的弩箭，他自己已又冲到右侧那排人前。

    苑廷与辛宇先跟他一道冲突，身法是不如他的灵巧，剑法倒都还扎实，趁着那几人中针队形散乱，联手进攻。那几人有的手腕中针拿不稳弓弩，有的大腿中针一瘸一拐，还有的心口中针直接倒毙，收割起来倒不难。

    袁山重霎时暴跳如雷，一面大刀阔斧地碾压向南宫北翊，一面指挥道：“蠢材！先对付那两个小的！”

    那两个小的立即便遭到劲弩激射，谷云起要回护他们，便免不了缚手缚脚。何况他再快，也快不过近距离的箭矢，只来得及喝出一声：“躲！”

    他原本只是要打乱周围围攻之势，否则让他们一轮轮齐射，他与南宫北翊便是躲得开，也保不住两个弟子变成箭靶。此刻两面阵型已经溃散，威力大大削弱，他更不指望弟子们建功，直接躲起来不被伤到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