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手活
阿洛斯走下楼梯的时候，阿玛迪欧已经烤好了面包，正在用餐刀往上面涂抹厚厚的果酱。 她从未训练过弟弟的家务技能。因失语问题而远离学校教育后，阿玛迪欧在姐姐的指导下完成了基础教育，这对他来说很简单，因此他有很多的空余时间来进行拓展和深入学习。 阿洛斯有自己的课业和社交需要应付，不可能每时每刻将弟弟绑在自己腰带上，不知何时开始，阿玛迪欧学会了使用那些阿洛斯也未必能熟练操作的家电。他会用咖啡机制作好喝的咖啡，能够给家具和地板除尘，烤出蓬松柔软的舒芙蕾——阿洛斯永远做不到这一点，她的舒适区是微波食品。 “我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阿洛斯指责道，然后亲吻弟弟的额角以问候早安。 阿玛迪欧抬眼看她，像是不理解她为何大惊小怪。他从花园里捡回了昨晚被姐姐扔掉的那些漂亮石子，和之前得到的那颗一起，用干净的玻璃罐装好，摆在书桌上。他没有试图隐藏它们。 阿洛斯抓起一个三明治，大口咬下一角，果酱在她嘴角留下红色的印迹。 “那个人……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你的？他有碰过你吗？或者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阿玛迪欧恼怒地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叉子用力划过餐盘，发出刺耳的噪音。姐姐对他很好，但她时常盘问，即便明知阿玛迪欧无法回答，也控制不住将所有担忧和关怀倾注在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里。 “我又来了。抱歉。” 阿洛斯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她立即打住，又给了弟弟一个简短的拥抱。然后拉一拉他的衣领，态度自然地道：“我今天要去镇上完成一些采购，不如你陪我同去？” 阿玛迪欧默默地咬着自己那份三明治，知道姐姐被那个怪人吓到了，想要收拢他的自由空间。 “说起来，我们还没正式拜访过邻居，这附近有和你年纪相当的漂亮女孩吗？” 相较被一个可疑的流浪汉骚扰，阿玛迪欧和同龄的年轻人在一起应该更安全。 但随后阿洛斯还是谨慎补充道，“即便有，你也要时刻小心。我们还不了解这附近的居民，他们有可能很排外，或者很刻薄。” 因为我不能说话，阿玛迪欧心想。世上大多数人都能用语言和文字表达自己，但他无法运用它们——不论那些医生和专家多么努力地诱导或哄骗，没有人能给出明确的诊断或治愈他。 他讨厌被分析和被研究，讨厌那些塞满仪器的房间。普雷斯科特先生认为他需要的只是监管，只有阿洛斯这名顽固的女武神愿意为他而战。 阿玛迪欧平静地看着端庄稳重的姐姐将果酱涂满下巴，尽量让自己不要被那些赞美厨艺的好话冲昏头脑。 — 购物基本上是一句托辞。阿洛斯提前列好了清单，他们只需在超市沿着货架走一圈，就买齐了所有东西。 阿玛迪欧主动提起那两个塑料袋，放到车上，等待阿洛斯从电话亭出来。她最近对一个名叫阿尔曼的人非常着迷，就像阿玛迪欧对湖中怪人那样。 一只手敲打车窗，试图吸引阿玛迪欧的注意。少年扭头看向弯腰探头的那个人，认出是湖区某栋房子里的居民，他观察过那栋黄色的小屋，里面住着一个无精打采的母亲，和一个懒散粗鲁的儿子。 这便是那个儿子了。他敲打着窗户询问阿玛迪欧：“嘿，小兄弟，能让我搭个车吗？” 阿洛斯返回停车场时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她的嘴角立刻紧绷了，快步走过去，质问陌生人：“你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肤色微黑的年轻人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吓了一跳，高举双手退后，说道：“只是和我的邻居打个招呼……噢，你就是住在湖边小居的那位小姐对吧？” 因为忙于学习，阿洛斯对湖区居民的了解并不如阿玛迪欧，但既然弟弟没有反应，这个男人应该没有骗人。 他自称塞缪尔，自己的车刚刚被拖走，因恰好看见阿玛迪欧的身影，便过来想请求搭个便车。 阿洛斯觉得睦邻友好对他们的湖区生活有好处，所以没有拒绝。 塞缪尔是个开朗健谈的年轻人，得知姐弟俩的父亲就是“那位”普雷斯科特后，夸张地给出许多赞扬；随后意识到阿洛斯的冷淡，又自然而然地闲聊起日常。 他甚至没有回避沉默不语的阿玛迪欧，笑呵呵地称：“我有几次远远看见他在林间散步，一直很想打个招呼——如果早知道他还有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姐姐，我应该就不会那么害羞了。” 阿洛斯有些承受不住这种直白的奉承，只淡淡地道：“阿玛迪欧性情安静，我最近也比较忙，所以没来得及拜访邻居。” 塞缪尔趴在车座上，热情地道：“后天有空吗？康纳利家筹备了一个烧烤宴，附近的人应该都会去的，你们刚好可以去认认脸。” “但是……我们没有收到邀请函。” 塞缪尔哈哈大笑：“邀请函？我们这里不流行这种时髦东西，你们直接去就好了。也不需要准备什么随手礼，带一点自己喜欢喝的饮料就好。” 年轻男子口中热闹随意的邻里活动让阿洛斯感到新奇，不知不觉间，就答应了赴约。 “那说好了，到时候我去接你和弟弟！” 直到塞缪尔跳下车，阿洛斯依然被他的热情所感染，脸上挂着笑意问副驾驶座上的弟弟：“他好像是想追求我，阿玛迪，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阿玛迪欧摆出冷漠的脸，表示他不喜欢这个塞缪尔，也不喜欢他自来熟的态度。 阿洛斯看了他一眼，故意地道：“我觉得他为人不错，至少好过你那个奇怪的追求者。” — 在正式接触邻里之前，阿玛迪欧就在树林中遇上了一个女孩。 她蹲在一辆自行车前，沮丧地喊住本想躲开的年轻人：“你会修自行车链条吗？” 阿玛迪欧顿了一下，才从树干后露出身形，好奇地打量那女孩，和她旁边的女式自行车。 看清阿玛迪欧的模样后，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你一定就是那个新来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走过去，在自行车前蹲下。他原本也有一辆自行车，虽然很少骑行，但专门做过一点研究，尽管不算熟练，还是修好了那节链条。 手弄脏了。 见少年对着沾满锈迹和油渍的手掌发呆，女孩连忙从挎包内掏出纸巾替他擦手。 阿玛迪欧没有躲避或谦让，顺从地将双手摊开，目光平静地任由女孩将它们擦拭干净。 女孩忍不住笑了，“你真是个漂亮小子，为什么他们说你是个哑巴？” 因为我不能说话。阿玛迪欧看着她，心想，这女孩有点傻。 被他注视的傻女孩脸上有些发红：“我叫玛歌，你呢？” 阿玛迪欧没有理她，见手上依然有污渍，但已经比较干爽，便起身要走。 “等等！”玛歌跳了起来，拉住他的衣袖，“我还没感谢你呢。” 阿玛迪欧并不需要感谢，却被少女柔软的双唇贴上了脸颊。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经验的缺乏使他浑身僵硬。 玛歌稍微退开一些，看见男孩微微睁大的蓝眼睛，又忍不住喃喃称赞：“你真可爱。” 她大着胆子吻上阿玛迪欧的嘴唇，同时把发育成熟的身躯也贴了过来。 阿玛迪欧拒绝张嘴。这感觉很奇怪，女孩的身体很软，还带着甜馨的香味，并不令他反感，但是她贴得太近了。她为什么要碰他？她还想做什么。 玛歌发现他没有回应，而是出神地想着事情时，稍有些羞恼，不过，男孩的青涩也激起了她的勇敢。 被一只小小的手伸进牛仔裤中时，阿玛迪欧忽然看见了树冠中的一闪而过的眼睛，吃惊之余，条件反射地推开了胆大妄为的女孩。 “你——” 阿玛迪欧力气不小，玛歌既疼且羞，想要发怒，却见男孩头也不回地朝树林深处跑远了。 “……怪人。” — 阿玛迪欧一口气跑出很远，兜帽滑落在后脑后，凌乱的金发间夹杂着几片草叶。他不确定怪人会不会追上来，但当他被一截枯树绊倒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落地声。 怪人从不知哪棵高树上跳下来，上前几步，把跌倒的男孩扶起，并摘走他发丝间的树叶。 阿玛迪欧安静地站着，仰头观察这个夜间的拜访者。 他很高，即使微微佝偻着背也比阿玛迪欧高出不少。穿着一件破旧肮脏的长风衣，风衣里依然是男孩之前见过的那身衣物，它们现在是干燥的，紧贴着怪人强壮的身躯。 怪人脖子上依然缠着那条围脖，并用它遮住大半张脸。阿玛迪欧抬起右手，想将它扯下来，看清楚对方的脸。 动作被有力的一握制止了。怪人湖绿色的、没有眼白的双眼微微眯起，警告男孩不要轻举妄动。 阿玛迪欧执拗地歪了歪头，将另一只手搭在怪人肌肉发达的手臂上，用一种舒缓的方式抚摸着，说服他允许自己的举动。 怪人依然眯着眼，但警戒的意味渐渐消失。握住男孩胳膊的那些手指松开后，转移到了他的脸颊，轻轻地爱抚。 阿玛迪欧的心砰砰直跳，他缓慢地扯下那条陈旧肮脏的围脖，一张灰绿色的脸展现在他眼前。 怪人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头骨，五官分布位置也一样，但很显然这不是一张人类的脸。除眼距较宽且没有眼白的双眼外，他没有鼻梁，本应是鼻子位置的地方只有两道细长的呼吸孔，微微张开的嘴唇里两排尖牙利齿隐约可见。他的皮肤是接近苔藓的灰绿色，左右脸颊上各有一条深绿色的花纹。 “狄皮斯。” 怪人抚摸着男孩柔嫩的面颊，振动声带，低沉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阿玛迪欧。我的名字是阿玛迪欧。 男孩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对自己的失语障碍感到空前沮丧。 见他不仅收回手，而且垂下了头，狄皮斯缓慢眨动眼睑，捏住男孩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平静的脸，淡淡的好奇和忧郁，就像第一次在湖边遇见时一样。有趣，狄皮斯给出无声的评价，然后亲了上去。 和少女玛歌柔软甜蜜的亲吻不同，来自湖中怪人的吻是进攻性的，他的嘴唇又薄又硬，触感如同干燥的皮革。那双被绷带覆盖的大手从后方捧住阿玛迪欧的脑袋，像是害怕他跌倒，又像是害怕他逃离。 见阿玛迪欧只是呆呆地站住不动，狄皮斯揉了揉他浓密的金发，低吼道：“闭上眼睛。” 阿玛迪欧合上眼皮。几秒钟后，亲吻不再仅限于嘴唇的碾磨，狄皮斯强行分开了男孩的牙关，湿热的舌头滑了进来，并向深处探索。 眼前的黑暗让湿吻的感受更加清晰。阿玛迪欧的双手抓紧狄皮斯身上那件破毛衣的前襟，他感到自己正在无助地发热，但一点也不难受，只想更深入地接纳那条舌头，并用自己的舌头迎合它…… 狄皮斯喃喃地称赞他：“乖孩子。” 直到另一只手伸进他的牛仔裤，并突破了内裤，男孩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做？ 阿玛迪欧对性并非没有了解，阿洛斯对他的教育和保护都包含了这部分内容。关于什么是性，男女之间和男男之间的性，性骚扰和性侵犯的定义，最关键的是——千万，千万不要让陌生人碰你。 除此之外，阿玛迪欧甚至还没有处理过一次晨勃。 狄皮斯显然是姐姐口中的陌生人。但他已经给阿玛迪欧送过礼物，也主动告知了名字……最关键的是，阿玛迪欧知道自己喜欢这个，他喜欢来自这个神秘生物的碰触，超过来自漂亮女孩的。 狄皮斯慢吞吞、湿漉漉地吻着男孩。他没有什么特殊的风格或技巧，只是饥渴地追逐阿玛迪欧的舌头，正是这种难以预料的侵略性使得后者双腿发软，被推按在一颗大树上。 相缠的双唇分开时，阿玛迪欧有一瞬间的不满，但随后狄皮斯开始舔他的脖子外侧，伸进内裤中的那只手也开始动作。他紧张地靠在湖中怪人身上，当狄皮斯的舌尖触及锁骨上方时，不禁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嘘，放轻松。”狄皮斯温和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后在那里咬了一口。他的牙齿非常锋利，就像锯齿划过。 阿玛迪欧睁大了双眼，挣扎着，不解着。这些年来，他被欺负，被排挤，甚至有几次被殴打，但从来没被人咬过。这很痛。为什么？他以为……他以为狄皮斯是喜欢自己的。 “别动。”狄皮斯毫不费力地控制住了男孩，并严厉地看着他，“我只咬一口，你会恢复的。” 他重新开始亲吻男孩，并在自己咬过的地方反复舔舐。阿玛迪欧冷静下来，他感到那个部位的疼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奇异的酥麻感。 但是姐姐会发现。姐姐会看到。她会反复盘问阿玛迪欧这个伤痕的来历。 狄皮斯再次捕捉了男孩的嘴唇，手下也热烈地抚弄着，直到阿玛迪欧分不出心神考虑其它，只能无力地攀附着狄皮斯胸膛，射出第一股精液。 等到怀抱里的男孩呼吸平稳后，狄皮斯才抽出那只手，阿玛迪欧看到那些绷带沾满白浊液体，既难堪又好奇。 狄皮斯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丝克制的笑意。他将那只手上的绷带拆开，露出灰绿色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甲看上去又厚又硬，是黑色的。 “小子，这都是你的东西。” 阿玛迪欧靠在树干上，摇头拒绝狄皮斯把那条绷带往自己面前递送。 怪人发出低沉的笑声，随意将那东西塞进风衣口袋中，又把那只裸露的手放在男孩头顶揉了揉，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