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律法有漏洞啊(三刀六洞)
厅堂一片慌乱,郑明辉指挥着侍从们将孙得远扶起来止血,一边派人去请御医,而侍卫们则拿着长枪冲进堂内,将手持利刃的沈辰团团围住。 沈辰手握凶器,正是北周帝赐下束缚阳具的黄金雕凤钗,顶端洁白的珍珠尽染,鲜血顺着钗身一滴滴滑落在地上,蜿蜒成一条血流。 看着严阵以待的侍卫,沈辰蔑视一笑,往前一步,侍卫们立刻齐齐举起长枪,一瞬间列成天罗地网,将他围困在中间动弹不得。 “陛下,孙大人已经……已经辞世了。” 在徒劳的一番救治下,郑明辉上前禀告道,语气沉重。 一场践行的宫廷宴席,没想到变成夺命宴,厅中寂静无声,北周官吏皆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看着负手而立的沈辰和面无表情的北周帝。 “语冰。”北周帝开口道,“此次刺杀发生在长安,当属你雍州刺史管辖,你来判案吧。” 北周帝始终坐在高台之上,他语气如常,仿佛孙得远的被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没有在这位帝位心里激起任何波澜。 曹语冰起身,拱手道:“按照大周律法,故杀人者,斩。”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齐看向沈辰,沈辰冷笑一声,曹语冰又道:“但沈辰乃是安平侯、陈国长沙郡王,身份尊于州刺史,可减罪二等,即徒刑三年。” “又按律,安平侯为贵人者,可以铜钱赎刑,徒刑三年即五十斤铜钱赎免。”曹语冰语速加快道,“安平侯俸禄一年为六十两白银,铜钱从中扣除即可。” “曹大人!”北周帝拍案而起,“所以你的意思是——安平侯杀了朕的人,最后不但没有惩罚,还是朕出钱给他赎刑?” “俸禄是国库所出,按照封爵所给,刺史是朝廷官吏,吏部签发调令,皆非陛下私有。”曹语冰抬头道,“判案更是依据大周律法,无论皇子、庶民皆适用。” “若陛下觉得臣徇私,大可请大理寺与刑部三堂会审,再做决断。”曹语冰拱手道。 这对话称得上冠冕堂皇,但厅堂众人面面相觑。 三堂会审,说的好听,道理也如此,但望仙阁是什么地方?淫靡之所。 除了当日的人知道沈辰与孙得远的激烈冲突,在外人看来,就是北周帝荒淫把沈辰据为娈宠,又强迫他服侍官吏,使得州刺史被杀。 这说出去,北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陈国再不待见这沈辰,为了一国颜面,也得重新起兵要向北周要个说法吧? “曹大人。”北周帝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那下次他要在大堂之上刺杀于朕,你是不是也这样轻飘飘的念着律法,用铜钱把朕的命给买?” “陛下身为国君,谋杀者罪加一等,不能赎刑。再者——”曹语冰冰冷的脸庞意外有了笑容,“到时候我也是给太子殿下断案了,陛下不必担心。” “放肆!”北周帝大喝一声,曹语冰昂首直视,毫无惧色。 平洲刺史刚想出声斥责,被郑明辉拉住,严厉一瞪,北周帝铁青着脸,良久,忽然连道三声“好!”挥手吩咐道:“明辉,传我旨意下去,有刺客闯入皇庭,孙大人以身殉国,着礼部厚葬。” “另外,孙得远的家眷俱在襄州,你不日就要赴荆州,正好把他的遗骸送回去。”北周帝淡淡道,“多加安慰,不要让他们对大周心生敌意。” “是。”孙明辉领旨道。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不需要在外面听到有第二种说辞。”北周帝凌厉得扫视了一圈,台下众人立刻低头称是,“今日大家也累了,散了吧。” “对了,语冰留下。” 众人齐齐行礼,秩序井然的退下,侍从们轻手轻脚的将孙得远蒙上布抬出去,又擦净血迹,重新换上帷帐和地毯,瞬息之间,厅堂内恢复如初。 除了曹语冰身边的殷峤,其他侍奴皆被带离现场,而方才围着沈辰的侍卫们也在北周帝的示意下退回到一边。 北周帝走下高台,来到沈辰面前,冷笑道:“安平侯,朕今日才知道你好大能拿呢。” “啪”的一声,挟带内力的巴掌将沈辰掀翻在地上,北周帝一脚踩上沈辰的手掌,道:“是不是时刻想着,要用这法子杀了朕?” 北周帝脚下用力,沈辰手骨被碾压得几近断裂,疼到脸都变形还不忘打嘴炮道:“陛下真是自作多情,谁都知道北周帝荒淫无度,我杀了你干什么,换英明的太子继位来给陈国添麻烦吗?” 北周帝眸中寒光闪现,抓起他的头发,左右“啪啪”连扇了他数个耳光,打得脸颊高肿,嘴角渗出鲜血,一字一顿道:“沈辰,你不要挑战我容忍的限度。“ “陛下除了威胁人的话,就没别的招了吗?”沈辰咧了咧肿胀的嘴角,吐出一口血水道。 北周帝皮笑肉不笑道:“沈辰,你放心,我会好好让人伺候你的。” 他挥了挥手,侍从将沈辰从地上拖起来,剥去衣袍,露出其白皙赤裸的身躯,北周帝道:“语冰,你也是出身江湖?” “少时学过武,后来为了生计,在江湖上漂泊过。”曹语冰摸不清他的意图,简短道。 “那你应该知道三刀六洞的刑罚吧。”北周帝道,“听说在江湖上,如果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就在身上对穿三个大窟窿,以获得别人的谅解。” 一旁有侍从呈上一柄长剑,剑鞘通体黑色,毫无任何花纹,十分朴素,只有在剑柄上刻着“惊蛰”二字,正是入宫前曹语冰解下的佩剑。 “朕这侍奴不听话,你替朕去教训教训。”北周帝轻描淡写道。 三刀六洞指的是用利器从前胸插入后背,贯穿出二个洞口,用刑之处皆在气脉和要害,因此若想活下来,极为考研行刑人水平,若是手艺好,捅完还能活着,若是故意要对方死,往往一刀就足以毙命,而且,死了也就罢了,没死成变成残废之人,那更痛苦。 所以,北周帝这要求,既是罚沈辰,亦是惩戒曹语冰。 曹语冰站在原地没有动 ,北周帝扬眉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连这点小事都不愿?” 沈辰看出曹语冰的不情愿,叹了口气,出声道:“陛下,这别人动手我可不放心,把剑给我,我自己刺给你看呗。” 北周帝冷笑一声:“怎么,你们要在我面前上演君臣相亲的戏码吗?” 没等沈辰反驳,“唰”的一声,曹语冰从剑鞘中霍然抽出长剑,单膝跪地道:“陛下,今日孙大人身死,臣为雍州牧未能及时解救,是臣的失职,其为一。” “安平侯曾有恩于臣,若为公事,我自当秉公处理,但如今这里是后宫,陛下用的是私刑,臣确实无法下手,其为二。” “臣既然为陛下之人,不愿欺瞒君上,此为三,因此据实相告,陛下有任何惩罚,臣都愿意接受。”曹语冰双手奉上长剑。 “你来承受?”北周帝大怒,拿起长剑抵在曹语冰胸口,“那三刀六洞你是不是也干脆替沈辰受了,我好全了你的心意?” 曹语冰跪在地上,面无表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沈辰见北周帝真生气了,连忙道:“宇文轩,你可别傻了,再想惩罚也没刺伤自己雍州牧的道理!” 这句话虽然难听,但把北周帝从怒气边缘拉了回来,他收回了长剑,道:“确实,为了个区区淫奴,伤害自己刺史,说出去也是惹人笑料。” 他忽然看向曹语冰身侧一直跪坐的殷峤,道:“殷峤,我记得沈辰说过,你是什么青霜剑。” 殷峤一愣,北周帝又道,“之前沈辰害你受刑吃了不少苦头,今日,我便给你报仇的机会,你去行刑。” 殷峤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轻声道:“陛下,殷峤已经多年没有拿剑,不敢伤了安平侯性命。” “死了算我的。”北周帝大度道。 “陛下!”曹语冰想起身,却被北周帝一脚踢在膝盖上,重新跪了下来,北周帝冷着脸道,“你现在就算想替殷峤都没有机会了。” 曹语冰快速看向殷峤,正好碰到对方回看过来,他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复杂,殷峤移开目光,轻呼了一口气,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佩剑。 长剑一振,三尺龙吟,殷峤整人气质陡然一变。 他来到沈辰面前,直直注视着他,忽然长剑一旋,直接从他肩井刺入,透胸而出。 这一剑刺入气脉,沈辰肩膀一缩,唇都白了,长剑快速抽出,带出一汪鲜血溅洒在地,又以同样的速度刺入右肩,旋即一挑,沈辰惨叫一声。 最后一剑却是谁都没有看清。 长剑迅疾如电,待众人回过神来,剑身已经从腹部挑出,更令人惊叹的是,伤痕十分之细小,只流出十分少量的血迹。 三刀六洞,被视为最凶险的惩罚就这样被殷峤简简单单的执行完毕。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早早坐在殿门口打酱油等候传召的常析,见行刑结束跑了过来,他见沈辰惨白着脸,捂着伤口,连忙上下检查,随后啧啧称奇道:“陛下,我没见过这么绝的功夫。” “三刀都在气脉上,透胸而出,但偏偏全部避过要害,伤口又极小。”常析唠唠叨叨道,“小子,你运气真好,那真是曹语冰行刑,我还怕他手不稳到时候救不会回来呢。” 常析手脚麻利正敷着金创药,沈辰挤出一个笑容:“常析,不会说话的话,你可以不说话的。” 而此时厅堂内,气氛却凝重了起来。 北周帝一言不发,神情晦暗不明,曹语冰跪在地上,余光瞥向殷峤,似有隐忧。 “——今晚,真是令朕大开眼界。”北周帝盯着殷峤道,“没想到我这梧桐宫,一个个卧虎藏龙,我能活到今天,还真是烧了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