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日常生活
第二天一大清早，医生来查完房之后就说季孑可以出院了。赵昭早就来了，还带着司机和一辆空调没坏的车。等周渊明去办好出院手续，司机载着三个人往季孑家的小区方向去。 赵昭还有些低烧，感冒也没完全好。他到了季孑家后说啥也不愿意回去，然后就被安排在了季孑的床上，枕着季孑的枕头，盖着季孑的羽绒被，卧室门一关，就不要脸地幸福地睡死过去了。 季孑被要求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休息。周渊明反客为主地先收拾了客厅里那一小摊没那么刺眼的，暗淡的红色，然后把客厅的地面连着餐厅和厨房的地面全部拖了一遍。 想到中午饭，周渊明又去检查厨房的冰箱。冷藏室里除了两颗发芽的土豆和一些调味料，就只有那瓶周渊明帮忙付了五毛钱的汽水。竟然还没有开封。冷冻室里只有几根老北京冰棍，两盘冻得梆硬的冰块，和一袋去年就过期的水饺。 “中午想吃什么？”他站在茶几旁边问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的季孑。 “你会做饭吗？” “当然会。”他不要脸地说。 “真的吗？”季孑竟然笑了，“那我不挑食。” 周渊明恨不得把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脏直接捧到季孑面前，然后要求季孑来选择，是把心脏直接戳破流出一股一股带着活力的血来让心脏再也没法扑通扑通，还是把心脏接过去亲一口让心脏更加扑通扑通直到沸腾的血液冲破边界一股一股地喷出来。 “那我随便做了。” 他带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脏，骑着季孑的自行车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今天的天气仍然是晴朗的，果真也不管人间的喜怒哀乐。太阳想出来就出来了，乌云不想出来就不想出来了。它们才不管人类需要什么呢。 菜市场里还很热闹。他从小就很喜欢每一个菜市场，因为每一个菜市场都聚集了那个地区突破重重竞争而留下来的最好吃的东西。他买了肥瘦相间的猪肉准备做红烧肉，还买了黄瓜和冬瓜，一个炒鸡蛋一个和排骨一起煮汤。他还去买了几张百叶，准备做成百叶结放在冬瓜排骨汤里一起。还有卤牛肉，切成片，加上香菜和葱丝，滴上香油配上醋。 他回去的时候路过保安室，一眼就看了王保安和年轻保安。他特意下车给递了两支烟，跟他们寒暄了两句。到家之后，他发现季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虽然不再会有红色的高光但是无声无息的安静地又让他害怕起来。他把东西轻轻地放进厨房，然后踮着脚到沙发旁边蹲下。 季孑的呼吸跟烟一样轻，轻得好像一阵风吹来就会散去。心脏恐慌得都不能再扑通扑通了，心脏逼迫他自私地把季孑叫醒了。 “怎么了？”季孑微微睁开眼睛，声音里没有一丝睡意。 但他松了一口气说，“我买好菜了。你继续睡，我做好饭喊你。” 季孑“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睡去。呼吸还是那样的轻。 他回到厨房。冰箱侧面挂着一条很华丽印着黄色向日葵刺绣红色花边的粉色围裙和另一条朴素的黑白格子款围裙。他一边反手系上黑白款的腰带，一边想象要是季孑穿上那条华丽款是什么样子。 停止。 他在脑中给自己不健康不正常不合理的思绪按下暂停键。 做饭等待的空挡，他检查了一下邮箱，回复了几个相对比较着急的邮件后一抬头，发现鸡蛋正在变黑，赶紧把手机扔一边，先拯救可怜的鸡蛋。 赵昭睡了一整个上午，很巧地卡着周渊明最后一个菜出锅的时间醒来。从卫生间出来后，赵昭先到厨房里巡视一圈，看到是自己喜欢的菜后点点头，满足地帮忙端菜，然后开始意料之中的逼逼赖赖，“我要跟季孑坐在一起”，“我要用这双漂亮的筷子和那个碗底有柴犬的碗”，“我吃不下米饭，有没有粥啊小明？” “我现在就把辞职信发送到赵总您的邮箱。”周渊明给印着柴犬的碗里装满粥，放在赵总面前。 “我不是赵总，”赵昭靠在旁边的季孑的肩膀上，抱着季孑的手臂，幸福地说，“我现在是季孑最好的朋友，赵昭。” 季孑拿着勺子喝着汤，看上去也挺开心的。 赵昭夹了一块红烧肉里的精肉放在季孑的米饭上，“我最好的朋友太瘦了，要多吃点。” “这话是不是应该由我这个做饭的人来说？”周渊明不满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 “好的。”赵昭莫名点点头，自顾自地洋洋得意地说，“小明，你不瘦也不胖，爱吃不吃。” 周渊明又懒得理，只心里骂了句神经病，就接着继续吃饭。本一直沉默着的季孑这时候说，“真的很好吃，比我做饭厉害。”周渊明还没来得及开心呢，旁边赵昭又开始逼逼赖赖，说什么也想吃季孑做的土豆丝，还告状说之前他只吃了两根土豆丝小明就生气了。周渊明又只能辩解。季孑在一边听他们拌嘴，笑得挺开心。 饭后，赵昭做作地杵在厨房水池前要洗碗。周渊明气得让他滚出去。他就毫无负担地去客厅，跟季孑坐在一起看电视，还要跟季孑告状，“平时小明就是这么对我的，我最好的朋友可要为我做主。”要不是厨房和客厅离太远，周渊明就要丢东西出去了。 等把厨房整个收拾干净，周渊明摘了围裙准备去趟单位。赵昭吃了药后，跟大爷似的瘫在沙发上跟季孑一起边吃周渊明从菜场买回来的青枣和柑橘边看电视剧。 他穿好鞋子离开前，季孑转头隔着玄关格子问他“什么时候下班”，让他又想把心脏扑通扑通的捧到季孑的面前了。 第二次从季孑家中离开然后坐在空调坏掉的车里与第一次不一样了。他穿过了命运在终点给他留出的门后，又有了一条新鲜的方向。他也不知道现在命运会通向哪里。但他扑通扑通的心扑通扑通着，满眼都是接近白色的淡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