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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阮少杰一起看电影

    严齐不太记得自己上次来电影院到底是什么时候,应该是没出道之前,但是没出道之前要追溯到哪以前,算不清,反正肯定很久了,久到他现在踏进电影院都有点紧张,总觉得大家都在看他和阮少杰。

    严齐也看向阮少杰。阮少杰黑衣黑裤黑墨镜黑口罩黑帽子,严齐差不多也是这个打扮,一看就鬼鬼祟祟,很值得怀疑。

    严齐赶紧贴着阮少杰走,这样如果保安上来抓人,他也能把阮少杰推到前面。不,我怎么能把成员推到前面去抵挡风雨呢?我才是队长啊。严齐为自己卑劣的想法羞红了脸,但仍下意识地贴着阮少杰走,寻求一种安全感。

    阮少杰察觉到了,他推了推脸上的墨镜,用手掌遮掩自己咧大露牙的嘴角。严齐这人真是半点都不知道克制,大庭广众之下也要上赶着跟自己贴贴!

    严齐不是错觉,大家的确是在看他们。两个又高又瘦全副武装的男性走进电影院,很难不引起注意。幸好今天不是周末,这个时间点也不是休息时间,电影院里没几个人。他们俩按常规的流程取票检票往放映厅走,听到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在议论他们。

    女的小声说:“感觉应该是两个帅哥哎。”。

    男的语气很不屑:“帅不帅看不到,肯定是两沙比倒是真的,哪有人在下雨天戴着墨镜来电影院的,想装逼结果装成了傻逼。”

    阮少杰跟严齐的脚步同时一顿。严齐是认为这个人说得有道理所以有点尴尬,大家一直看他们俩果然是因为觉得他们是傻逼。泪目。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私下来电影院只能这么打扮。阮少杰则直直朝讲话的情侣走了过去。

    这对小情侣没想到在背后非议别人会被听到,心虚地看着来人。对他们来说,走过来的阮少杰人高马大气场非凡,打扮得又像个黑社会,怕发生暴力事件,两人相互搀扶,心都跳得很快。

    阮少杰戴着黑帽子黑墨镜黑口罩的头凑到那个男的的脸上,隔着口罩的声音听上去高深莫测:“这个是3d眼镜,傻逼。”

    他的墨镜在电影院昏暗的灯下亮得流光溢彩,它不敢相信自己的主人居然会说自己是副3d眼镜。

    阮少杰自觉耍了波帅,在严齐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回去。

    女的喘了口疑惑的气:“他戴的真的是3d眼镜?”

    男的看着阮少杰跟严齐走进了放映厅才敢说:“如果他戴的真的是3d眼镜,那他们戴着3d眼镜来看2d电影难道不是更傻逼吗?”

    这个男的经常来这家影院看电影,很清楚他们进的5号放映厅是2d厅。而且他们戴的墨镜亮得都可以当反光板了,怎么可能是3d眼镜!

    女的点点头,突然灵光一闪,看着阮少杰跟严齐离开的方向喃喃说道:“刚才那个人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让她联想到了自己的爱豆简洲羽,但是又绝无可能是阿羽的声音。那到底是谁的声音,怎么听上去会让她像惯性一样油然生出一种讨厌来呢?

    阮少杰跟严齐是掐着点来的,走进影厅的时候离电影开场只剩下一分钟,但是偌大的影厅空空荡荡,居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严齐很困惑,虽然他久未来过电影院,但直觉不应该是这种景象才对。难道?难道是阮少杰考虑到他们身份特殊,怕被人发现,所以特意包场了吗?想不到阮少杰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你想得好周到。”严齐很感动。

    “什么?”阮少杰戴着墨镜在电影院摸黑找座位,不懂严齐在说什么。

    严齐看他宛若盲人摸象,帮他把墨镜取了下来:“你包场避免了我们被人看见的麻烦。”

    原来他忘记把墨镜摘下来了,怪不得眼前黑得像瞎了一样。为了转移掩饰自己这傻逼到家的操作,阮少杰马上发起了脾气:“你脑子到底有什么大病?我包什么场,电影票都是你买的好吗?”

    严齐讪讪一笑,也想起了这一点。

    阮少杰往位置上大喇喇一坐,又搭上了他的招牌二郎腿:“肯定是这部片子很烂,根本没人要看。”

    严齐想了想,说:“这部电影是部爱情文艺片,可能真的不太有人爱看。”

    “什么片?”

    “爱情文艺片。”

    阮少杰不知道自己该担心前面那个词还是后面那个词。两个人单独看爱情片,严齐的司马昭之心阮少杰皆知。但是要阮少杰看文艺片,相当于用非暴力的手段打晕他,他自会在开场十分钟左右睡得像晕死过去一样。

    怎么办?早知道带风油精来抹太阳穴了。阮少杰欣喜之余又忧心忡忡,最后搅和在一起成了恼怒:“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严齐很委屈:“我问你要看什么,你说随我的便。”

    阮少杰昂头咬牙,自知没理,只好狠狠瞪了严齐一眼,放下二郎腿,坐得肩直背挺,严阵以待。

    严齐被无故瞪了一眼更加委屈。他想,阮少杰这个人真的太喜怒无常了,以后还是不要跟他单独待在一起比较好。

    电影很快开始了,这是部小成本的文艺片,里面没有一个叫得上名字的演员,只能在这种冷清的时段有排片。电影的色调昏沉、镜头摇晃,戏中人操着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口音讲话。

    阮少杰眯着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眯着眯着就被那如靡靡之音一样的方言打“晕”了。因为他坐得笔直,“晕”过去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往后靠,砰一下陷进座位里,但即使这样也没让他醒过来,反倒因为调整成了舒适的坐姿而“晕”得更加彻底。倒是旁边的严齐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看,看到阮少杰睡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严齐长长地呼了口气。也好。一个“活”着的阮少杰总像个会随时引爆的炸弹让他惴惴不安。

    电影拍得很高深,镜头疯狂地晃来晃去上下摆动,严齐晕头转向,被摇出了晕车作呕般的感受,他又转头去看阮少杰,阮少杰还是睡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很是叫他羡慕。哎,干嘛非要看什么爱情文艺片啊。明明对象都不对。

    严齐曾经幻想过自己跟简洲羽一起看爱情电影的场景:他们会在昏暗的影厅十指紧扣,一起为电影里的浪漫桥段相视一笑。电影结束散场,影厅的灯光亮起,他们乘还没人发现飞快戴上口罩,牵着手偷偷奔逃。

    却从没想过真正陪着他来看爱情电影的居然会是阮少杰,现在正坐在他旁边雷打不动般呼呼大睡。而他根本看不出这部爱情片的浪漫之处,恨不得跟阮少杰一样睡死过去。严齐又叹了口气。

    电影走至结尾,镜头与叙述手法才仿佛变得清晰易懂起来。头戴玉兰花的少女变成鹤发鸡皮的老人,她在隧道里、在长巷里、在人海里,无望等待着自己永不会来的恋人。严齐眼睛酸涩,他抽抽鼻子,听到年老的女主向护工絮絮叨叨地讲述,讲她这一辈子最浪漫又最酸楚的爱情。这些故事她已经讲了上百遍、上千遍,但她还是要讲。她闭着眼睛讲。就可以看不到护工不耐的脸,就可以看到恋人英俊的脸。

    “你爱一个人,就是自愿要为他做那些根本不喜欢的事。你不喜欢下雨天,你沾湿新鞋也要去赴跟他的约会;你不喜欢北方,你跟着他坐了一趟又一趟从南到北的火车;你不喜欢等待,你耗费了一生等他。等一年、等两年、等十年...等得太久,你忘记了自己究竟在等什么,等待变得只是等待本身。而在等待里出现的下雨天还是那么令你讨厌,原来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一个不讨厌的下雨天。”

    电影在老人最后的自白跟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落幕。严齐很感性地淌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欲掉未掉,也没带纸,只好仰着头等它们自然干。很难等到。而影厅的灯光已经亮起,工作人员走进来准备清扫。他赶紧推了一把旁边的阮少杰。阮少杰迷迷糊糊醒过来,睡姿不佳,导致嘴边有可疑的水迹。两个人重新武装,一个忍着眼泪鼻涕,一个遮着口水,悄悄走了。

    在车上,阮少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漫不经心问严齐:“电影好看吗?”

    严齐说:“还可以。”

    他声音里有明显的哭腔,阮少杰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不可思议地感叹:“你看个破电影居然也能看哭?”

    严齐迟疑了一下:“额,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他当然清楚阮少杰一整场电影差不多都在睡觉,不可能评价得出这部电影到底怎么样。但阮少杰不敢置信他居然会哭的语气让他感到了难堪,冲动之下就故意这样问出了口。

    阮少杰支支吾吾,果然讲不出来。严齐又后悔了,他最看不得别人陷入尴尬,正想说点什么来圆场,阮少杰却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开口:“我不知道,我睡过去了。”

    他坦诚得都不像他,居然愿意承认会让自己丢脸的事。严齐有点不知所措,慌乱地打着哈哈:“其实这电影是有点无聊,怪不得都没人看。你也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吧?”

    “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种电影。”阮少杰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几乎像在委屈地撒娇。

    严齐的不知所措变成了惊悚,他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哈哈,你应该跟我说的,我就不买这个了。”

    阮少杰哼了一声:“我又不想看电影,是你想看电影。”

    是你想看电影,我只是来陪你看你想看的电影。

    一向很难读出言外之意的严齐,这次却像福至心灵一般补充了阮少杰的画外音。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刚刚电影里那段最后的自白:你爱一个人,就是自愿要为他做那些根本不喜欢的事。

    他心里一动,呆呆看着阮少杰的侧脸,看了许久许久。久得阮少杰都被他看红了脸,疑惑地问道:“你、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严齐马上转过头:“没、没有什么。”

    两个人说话都说得磨磨蹭蹭结结巴巴。这狭小空间里的空气陡然变得暧昧难清,黏上了他们的嘴巴,又爬上了他们的眼睛,让两个人都僵直了身体,只敢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