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我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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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围插兜站着,指尖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小玩意儿——是一枚游戏币。 当时朋友们拉着他去电玩城,他说他要玩外面的抓娃娃机。然后揣着一堆币出去了。 结果玩得只剩一个游戏币,也没有抓到一个玩偶。 他没有再接着抓了,一是因为抓娃娃是两币一玩,二是因为,他总感觉下次再来,他就会抓上。 江围脑海中浮现了陈落的淡漠的面容。 他有些想象不出来她那种不知人间烟火的气质,会不会因为抓娃娃抓不上,而生出些许恼怒的气息。 他把那枚游戏币藏在了沙发里。 像是害怕被抓住现行的小偷一样,他的心忐忑不安,感觉做了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情,一种莫名的情绪刮擦着他的心房,像春日中蠢蠢欲动的萌芽要破土一样。 期待着它能带来什么幸运。 江围走向陈落的房间门口,用手指关节轻轻叩门。 陈落开了门,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我打扫完了。”他微微抬起了下巴,很得意的样子。 陈落越过他,看了眼客厅:“看来你很适合干这个。” 江围眨了眨眼,才意识到他没有听见他想听的。错愕地瞪着一双眼,看着面前这个只到他下颌的女人。 陈落看着眼前男孩的目光从得意变成诧异,然后愤怒,接着失落。 她牵起他的手,把他拉了进去。等江围觉察到手中的冰凉的时候,冰凉已经从指缝中滑走了。 “我不会折衣服。”陈落说。但她其实是撒谎了,因为衣服实在是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帮她折衣服。 陈落没闲着,也在旁边帮着折。 这次江围没有闹,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不拆穿这个谎言。 就这么你一件我一件,在床上堆迭成一座座的小山。有什么和这座小山一样,越迭越高,最后像被挪进衣柜一样,挪进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江围有些渴了,看见床头有杯水,迈步就拿起喝了。 陈落盯着他,在他的嘴唇和杯口之间不断徘徊。 ——那是她每天喝水的杯子。 江围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一个没换过气,剧烈咳嗽着呛出了声。他急忙把杯子放下,目光开始乱放,躲避着陈落直勾勾的射线。 突然,水杯旁边一个熟悉的盒子让他的目光定住了。 是那个紧急避孕药。 “你……这……”他指着那个避孕药。 陈落说:“明知故问。” 她又想起了什么,走到他面前,把药片拿出来一粒,然后就和着刚刚江围喝过的水,灌了进去。 江围眨巴着眼,看着她娇艳欲滴的嘴唇碰上了刚才他碰过的杯壁,因为仰头而伸长的纤细脖颈,竟看有一条细细的疤痕。 那条疤痕的位置……是自杀留下的吗? 江围皱起眉头,太多想问的了,他选了一个大概不会伤害到她的问题:“为什么不戴套?” “……不知道。”自从喻临开始,大家都不戴了。 陈落也觉得该买短效避孕药了,或者去做输卵管绝育手术。 江围把她手上的杯子拿过来放下:“你……在自杀吗?” 陈落抬眸看他,目光仿佛在说:你终于聪明一次了。 江围有些不理解,不理解眼前人对崇高生命的漠视,让他觉得不应该,至少不应该到舍弃生命的地步。 她本来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为什么要自断根系,而不是刺伤那些企图采撷她的人。 他咬着牙,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死死把它止住,最后转身走了出去。 陈落坐到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抓着床单的手紧了几分,被刀割伤的手指有些生疼,她烦躁地把绷带扯开,丢进垃圾桶里。 但没一会儿,她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双别扭地踩在女士拖鞋上的脚。 她抬起头,看见对方蹲了下来,把医药箱放在了地上。 他像陈落那样打开箱子,拿起刚刚她拿出来的药,看着背面的文字。然后又放了回去,寻找着其他的药。 十分不熟练的,把每种药膏都看了一遍。 需要的就被放在了一边,大部分都拿起来看两眼后又放回去。 他先是用碘伏把棉签沾湿,单腿跪着,仰头伸手,极轻极轻,擦拭着她额头上那个——已经快要结痂的伤口,他轻声问道:“痛吗?” “痛。” 轮到江围怔住了。他显然没想到她会说痛。他以为她就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而漠然。 “那……我吹吹?” 陈落并没有说话,没阻止,但也没许可。 江围目光挣扎了一下,低头把那根棉签扔进垃圾桶,然后换了另一根棉签。 这次,他半跪着的腿微微使力,把身子往上靠去。 一团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了陈落的伤口上。 陈落的心脏微不可察地滞了一下。刺穿她灵魂的冰锥,似乎也融化了几分。 一团红晕也爬上他的耳朵,他又蹲了回去,眸子向下闪躲着。 这一躲,又看见了她手指上狰狞的伤口。 他微微哑口,仔细回想,也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谁,把她给自己缠上的绷带弄掉的。 “帮我包扎吧。”陈落说。 如果要她阐述她现在的感觉,她会说: 是贪念。 江围还想说什么,但在陈落略带强迫的威压中,只好把绷带拿了出来。 简单消毒后,他扯着绷带的手颤抖着,绷带屡屡弄歪弄松,就是不能包扎好。 陈落淡淡地说道:“不拉着我的手,怎么包?” 他的耳朵更红了,只好颤颤巍巍地拉住那只葱白的手,一时间,冰与火的碰撞让他心狂跳,好像是他主动触犯了警戒线。 这次包得很顺利,但样子……一言难尽。 江围边打结边说出一直埋在心里的话—— “活下去……”他顿了顿,“身边还有很多人在爱着你,你也要为他们着想。” 陈落心里顿时当当作响,眸子渐渐冷了下来。 刚才还暧昧的氤氲,瞬间被掉落的冰雹打碎,席卷而来的是狂风呼啸。 在打结好的一瞬间,陈落抽出了手。往事汹涌地滚来,五感在此时也被瞬间放大。 曾经,她无数次站在原地等待着,看着周遭的人来来往往。许多人赤裸着向她走来,但却献上了背后冰冷的刀尖。 她在伤痕累累中呐喊反抗,无数张发着桀桀笑声的脸在她周围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让她化为死灰的心脏复燃、跳动。 他扬手一挥,就驱逐了一切黑暗邪恶。 她几近对他产生依恋感。然而他为她套上了铁项链,像拴狗一样,甚至不像对待一个生命体。 他给她灌入精心准备的毒酒,拉着她前往他危机四伏的深渊。 后来陈落才明白,他之所以那么轻而易举地赶走黑暗,是因为那些黑暗,都是他招来的。 他就是黑暗本身。 而她可笑地把黑暗当成了光明。 陈落按下心中的波涛,讽刺地开口:“江围,没有人值得让我活下去。同样,他人的死活,都与我无关。” 江围呆呆地看着从掌心中滑走的白皙,再抬头和她对视时,她已经回到了最初他认识她时那种状态。 淡漠,空洞,忧伤,冰冷。 正如她所说,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觉告诉他,现在再多问就会让她更透明一分。 本身就已经摇摇欲坠,即将消散了。 莫大的无力感冲上了江围的心门,一时间,所有的试探和情愫都好像化为了泡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