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HR

    推开楼梯尽头的铁门，余哲森踉踉跄跄地回到地面上。

    这是一条阴暗的小巷，整条巷子只有斜对面的发廊还亮着暧昧的暖色灯光，一个徐娘半老浓妆艳抹的女人在粉红色的蒙皮躺椅上伸了伸腿。

    余哲森脑海中的眩晕感还没有完全散去，已经空空如也的腹中又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袭来。

    “呕……”

    他扶着粗糙的水泥墙干呕了起来，因为实在已经吐不出东西了。

    发廊里的女人眉头一皱，起身进里屋去检查自己的妆容。

    好像产生了什么误会……

    “你没事吧？”

    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伴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气袭来。

    余哲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垂下的酒红色发丝，那个在吧台前犹如女王一般让众人为之心折的女人紧随其后离开了“虹雨”酒吧，并在这里追上了他。

    “这个，给你……”余哲森还没直起腰就急着把手中的包裹塞给她。

    一旁传来了女人的轻笑。

    她从余哲森手中接过了包裹，并说了一声谢谢。

    余哲森完成了工作，不想再在这个是非之地逗留，趁一旁的酒红色头发女人拆看包裹的时候准备开溜。

    他刚走两步，就听到她开口说道：“等等啊，至少等我确认无误签收之后再走嘛。”

    吴大志承接的私人快递业务并没有严格的签收确认这个环节，但客户要求查验包裹，余哲森还是留了下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个包裹他一整天都小心翼翼带着，吴大志也说里面装的是香水，总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等候的期间，余哲森暗暗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

    女人有着酒红色的披肩长发，两股螺旋状打卷的发丝垂在白玉般的脸颊两侧，修饰着天鹅般的粉颈，衣着是微露香肩的白色蕾丝带纽扣衬衫和红色的A字型连褶半身裙，脚踩的高跟凉鞋让她的身高已经逼近175公分。

    即便没有异能的加持，她看起来也美貌非凡明艳动人。

    “没错，是我想要的东西。”

    她从包裹中取出了黑色的香水盒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旋即对余哲森道：“这次的服务我十分满意。”

    余哲森松了口气，这样一来自己也好向吴大志交差了。

    虽然对这一单配送任务还心存不少疑惑，但出于职业素养他是不会去刺探客户的隐私的。

    交易完成，客户也确认满意，他就打算功成身退。

    “你的衣兜里装着韩老板的名片，对吗？”

    在余哲森即将离去之际，酒红色头发的女人再度说出了一句让他脚下生根的话。

    余哲森收回了迈出一步的脚，他的衣兜里确实揣着韩经虎留下的那张名片。

    刑天重工集团有限公司，印象中这是一个与铁穹安全局有着密切技术合作、主要从事外骨骼装甲和人形战斗兵器研发的军火公司。

    韩经虎临走前说他可以帮忙训练自己开发适应异能基因，这一点让余哲森多少有些心动。

    “你认识韩经虎？”余哲森试探着问道。

    “刑天重工集团的副总，我当然认识。”酒红色头发的女人嫣然一笑，“不仅认识，我还知道他才是这家酒吧幕后的大老板。”

    余哲森看向她的目光中重新出现了警惕。

    “我们边走边说吧。”酒红色头发的女人提议。

    “去哪？”

    “我的车停在外面，但今晚我喝得有些多了。”她抚摸着自己脸颊上的红晕，娇羞一笑。“可以拜托你载我一程吗？”

    余哲森想要开口拒绝，但女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抢在余哲森反对之前举起了左腕的手环：“我会支付500SP点数作为特别小费。”

    这个……貌似给的有点多了。

    “既然你这么有钱，不能去外面打车吗？”

    “不嘛，因为我还想和你说几句话。”女人眉目顾盼生姿，露出撒娇般的小女儿态。

    余哲森心中纠结了片刻，最终对韩经虎和虹雨酒吧背后秘密的好奇战胜了对这来路不明女子的警惕，他同意送她一程。

    “去哪？”他再度询问对方的目的地。

    “上宿区御庭花园小区。”

    银灰色的机车引擎启动发出震鸣，余哲森将从车座底下取出的备用头盔交给酒红色头发的女人。

    他握着把手静静等候，从后视镜里看到酒红色头发的女人戴上了头盔，提撩着A字裙的裙摆伸出大长腿跨上了后座。

    而后她毫不见外地用手环住了余哲森的腰。

    “初次见面，我叫骆眉妩，刑天重工集团人事部经理。”

    她若有若无地贴靠在余哲森的背上。

    “这家酒吧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团建俱乐部吗？”余哲森吐槽道。

    “哈哈哈……你可真幽默。”

    机车驶出小巷开始提速，骆眉妩的笑声被甩在了风中。

    头盔中内置的语音耳机启动，并且是没有连接网络的蓝牙互联状态，以保证他们两人接下来交谈的内容不会被第三方获知。

    “骆小姐，虹雨酒吧背后的大老板是贵公司的副总，那你身为HR出没于此想必不是简单地为了消遣买醉吧？”

    余哲森虽然喝了一杯鸡尾酒，但早就在呕吐时清干净了，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并没有受到酒精影响，依然十分清醒。

    耳机中传来了骆眉妩的回答：“你猜的不错，我确实不是单纯为了娱乐消遣来的，我的任务是在酒吧里为公司物色人才。”

    “怎么物色？像刚才一样，犹如散发出信息素的蜂巢女王般吸引工蜂们靠近？”

    “那只是一个测试。”骆眉妩说，“很显然刚才酒吧里的那些人轻易就着了道，所以他们不是公司需要的人才。”

    “贵司从事科研和军火生产，难道还对员工有抵抗美色的特别需求？哦，也是，毕竟要保护公司的机密，需要经得住考验的人才。”

    骆眉妩又笑了起来：“余先生的逻辑很通顺嘛。”

    “韩经虎把我的信息发给你了？”余哲森记得自己并未对她透露过名字。

    “是啊，韩总特意关照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跳槽。”骆眉妩环住他腰的手臂紧了紧，“怎么样？考虑一下？”

    机车驶上了连接旧城区和上宿区的跨海大桥，余哲森习惯性地加了油门，时速一下子飙上了一百五十码。

    迎面而来的疾风让骆眉妩露出头盔外的发丝向后疯狂飞舞，她缩起身子完全躲在了余哲森背后。

    “骆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虹雨酒吧的竞猜游戏也是贵司筛选人才的测试？”

    “当然。”

    “所以你们要找的人才是异能基因的觉醒者，为什么？刑天重工集团业务所涵盖的领域用得上异能者吗？”

    “余先生，你真的很聪明。我想韩总看上你并不完全是因为你的异能。”

    耳机中传来了一声骆眉妩的轻叹。

    “出于好意，我在此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得知了我们的秘密，那将意味着你没有回头路可走。”

    “那如果我现在拒绝，骆小姐你就会放弃挖角？”

    “当然不会，我是一名尽职尽责的HR。”骆眉妩娇嗔一声，“如果你拒绝，那我会想千方设百计游说你，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

    “在吧台后吐了一场，我猜你现在肚里空空，一定又饥又渴。夜还很漫长，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余哲森的喉头嚅动了一下，他确实饿了。

    不过，他也能听懂骆眉妩的弦外之音和话里的暗示意味。

    “我家的冰箱里应该还有冻肉和红酒，说起来我对自己煎炸的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等你吃饱喝足，我们可以慢慢谈。”

    “这……还是不麻烦了。”

    “怎么？你想直接快进到详谈的部分吗？”骆眉妩的声音里带着香艳的诱惑。

    “其实在下明天还有约会，而且我的心理医生嘱咐我要保持规律健康的作息。”

    骆眉妩叹息一声，流露出遗憾和若有若无的苦闷。

    十分钟后，余哲森在御庭花园小区门口停车将她放下。

    骆眉妩把头盔还给余哲森，理了理头发眉眼含笑：“真不想上我家坐一坐？”

    余哲森装傻讪笑。

    “唉，看来我在余先生心里可能已经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了。”她自嘲一笑，随后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其实我想稍微为自己辩解一下，我还是有原则的……”

    “骆小姐，”余哲森打断了她，“乘着机车在跨海大桥上飞驰的感觉很棒吧？”

    骆眉妩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接话道：“嗯……很棒。”

    “我喜欢这种感觉，天地广阔，不受拘束。”余哲森淡淡而笑，“不管贵司的员工待遇有多好，我都不会考虑献身996的。”

    骆眉妩表情呆怔：“9……996？”

    随后她有些尴尬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呃，虽然偶尔会有需要加班的情况但是我们绝对没有……”

    “现在已经深夜了哦，而骆小姐您还在做HR的本职工作，还不惜奉献到如此地步，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贵司是万恶资本主义操控下的血汗工厂。”

    余哲森露齿一笑，飞快地合上了头盔驱车扬长而去，留下骆眉妩站在小区门口风中凌乱。风起陇上的赛博朋克：铁穹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