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擅闯废弃禁区
郊外的旷野之上,几乎看不到人烟的踪迹,女孩奔跑、追逐,去穿越那弥漫着雪与潮湿泥土的气息的密林,去捕捉那穿透过落叶松林间的光线。 当一步,再一步踏入林间,直至更远,感受着埋藏在肃杀凛冽背后的温暖和煦,整颗心脏剧烈跳动,交织错乱的气息溢满胸腔。在这里,仿若坠落了民间童话故事的发生地,八音盒里的古典乐似乎在下一秒悠扬在耳畔。让人萌生了种种遐想,如果在这里,无法摒弃浮躁,沉下心来,去认真研究学术的话,恐怕哪天会被世界抛弃吧。 毕竟,时间这么缓,这么慢,世界又这么静,这么轻。 米薇时不时会将视线落在后方,尼娜和尼基塔紧紧跟身后,不过距离很远,模模糊糊能看到两道身影,牵着彼此的手,挨得很近。 尤里总算停下了,米薇叹了口气。她注视着他,刚抬头,收入眼底的便是光线微醺透过树林中的景象。 尤里开始将相机设置成小光圈,F11-F22,调节相机色温至6000K以上,同时确定曝光正常,为了拍出暖色的丁达尔效应。 “你看,你看那里。”刚说完,尤里接着发出邀请:“米薇,配合我一下吧,你顺着这条小路往前走,别回头,一直走下去。” 米薇神情错愕,撩起额前垂落的头发,无言而照他说的做,顺着这条林间小道行走,空寂维持了好久,才听到尤里的话语。 “停,米薇,现在回头看我,不要做表情,平静一点!” 最后一次呼吸,最后一次回眸。眼里倒映着她的面孔,黑色的发丝随风飘散,明与暗的间隙剪碎阳光。置身其中,却不掺杂任何杂质,渗出透骨的无瑕。 “米薇,现在接着转回去,开始跑!” 尤里给米薇重放了一遍成品,她反馈道,感觉像旅游宣传册里的场景,应该让尼娜来,更符合条件,毕竟本国的网络媒体上出现蓝绿色瞳孔,亚麻色长发,五官精致的标准斯拉夫美女,谁会不喜欢呢。肯定能收到无数的赞美。 尤里极力反驳着,话语听上去很固执:“我才是拍摄者,你不是,别人也不是。” “再说,你也很好看。” 米薇愣怔,不知道多久,自己没听到过这句话了。 他们四人似乎达成共识了,自动分成俩小队,俩俩一堆,但一定范围之内,都能看到彼此,绝不走散。 “我小时候喜欢想象,曾经许愿,五十岁以后,一定要居住在西伯利亚的原始森林里,最好保持这种生活状态,一直到自然死亡。” “那时候,我一定要住在森林最深处,面朝湖泊,远离人群,可以砍树、钓鱼、烹饪、养殖、酿酒……亲手用锤子和钉子去制作书柜来放一箱箱我最喜爱,来不及去读的纸质书,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纳博科夫,叶赛宁,海明威……驯服时间,奢侈地消磨余下的生命。对了,我要写本书记录每一天,完稿的时候寄给出版社,说不定还能荣获什么斯纳亚·波利亚纳之类的文学奖。” 米薇知道后半段在开玩笑,荣获斯纳亚·波利亚纳文学奖比彩票中奖的几率都低,听着很魔幻。 估计是巧合吧,他们意外的发现了前苏联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建造的废弃军工厂,金属机械,生产机床,军用飞机残骸,全是重工业留下的痕迹,布满青苔和铁锈。无言中,这些所谓的废品犹如死亡的猛兽,曾经在挥舞利爪,为现代文明添抹野蛮性,现在沉睡在原始森林里,默默见证着历史的嬗变,政权的更迭。 “你不会想擅闯禁区,对吧?”等米薇反应过来时,尤里已经率先拿起相机拍摄了,冒险因子在他的基因里作祟。 “那可不一定,这是很好的素材,不出意外能收获很多点赞和粉丝。保守的做法可是落后的,很难取得进步。” “我都已经想好了这次的标题,从簌簌落雪到晨曦熹微,从现代化城市进入隐藏在郊外原始森林深处的废弃工厂。还可以一改往常的风景视频,你不知道,每次剪辑那些东西我都快腻死了。” 米薇向身后的尼娜比了个手势,示意尤里和她需要去看一看。尼娜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你们快去吧,我和尼基塔在这里等你们,不过,时间不要太久哦!” “下一班车半个小时后来!我们必须赶上车!” 尤里喜欢研究欧洲历史,喜欢绘制家族树状图,哪怕这家祖祖辈辈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扯不上。不过,曾经有好几次,他研究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家庭,没想到追溯到的信息说明着,他的曾祖父曾经和陌生人的曾祖母是朋友关系,他的祖父母认识这位陌生人,这位陌生人是他的远房亲戚。 他拍摄这些见证过历史的物品时,油然而生出一个想法,发出了很标准的提问,关于为什么人会忘记的看法。 “如果一件事物对你来说足够重要,怎么也不可能遗忘,并且永远会把它一直、一直铭记在心里,反之亦然。”她觉得自己在认真陈述事实,也在说空话。 总之,还是重要性作祟。 尤里挑了挑眉,故作随口问道:“那打个比方,要是你觉得他不重要忘记了,对方觉得你重要一直记住他,该怎么办?你要是还很执着地想跟他恢复小时候的关系呢?” 什么?她再次确认了一遍,三十几个西里尔字母构成了的词汇和字句,融汇形成语言,被发音,提出的问题却相当糟糕透顶。 尤里在等待答复,问题有些棘手,米薇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那也太倒霉,太可怜了吧,听起来像小时候玩得很好的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彼此是形单形只的青梅竹马,会一起玩过家家的小游戏,感情很好很好。然而过了很多年,再相见的时候,我明明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他却不记得我了。” 米薇越说越觉得狗血淋头,她的记忆力不可能差到这个极端的地步,反正一点都记不得,嘴角扯出僵硬的笑意。 “要是遇到这种事情,会很难过吧,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不记得我了。” “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重要性是相互的,除非被别的什么客观因素影响?”比如,心理疾病? “但是。” 她顿了顿,不紧不慢继续说:“但是如果他真的忘记我了,那就忘记吧,毕竟小时候也只是小时候,而现在始终是现在,怎么能拿过去来衡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