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烈火

    霍世鉴率领的两百明军在数日前便潜入了德里城附近的山中。张延龄出发的三天前，也就是接到迦罗人邀请的当日，他们便已经出发了。在距离德里城六十里外进了山，潜入德里峡谷左近潜伏。

    按照国公爷的吩咐，他们这两百人是潜伏在山中作为奇兵随时待命出击的。张延龄告诉霍世鉴，迦罗人性情难测，此次邀请甚为可疑，很可能会有不良企图。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要去赴约，和迦罗人进行商谈。

    张延龄预计，一旦有变，唯一可撤离的可能便是遁入大山之中。所以让霍世鉴等人在山中接应。为了以防万一，带上亚麻篷布以及纵火之物，一旦遭遇紧急情况，这可以山火阻敌，利用高山滑翔之法迅速脱离。

    张延龄和迦罗人进山的时候，霍世鉴等人便已经侦查到了消息。为了避免被发现行踪，他们在峡谷另一侧的山岭之中跟随兵马穿行，一路谨慎随行。

    迦罗人夜晚增兵的时候，霍世鉴等人意识张延龄等人定有危险。他们登上了对面山崖半山腰，仔细关注着情形。当迦罗人发动进攻的时候，霍世鉴等人听到火器之声急的要命。但苦于国公没有发出信号弹命他们出击，他们也只能忍耐。

    事实上就算张延龄不用信号命令他们从崖顶飞跃过来，霍世鉴其实也准备那么做了。他不能坐视国公爷被敌人围攻而不管。

    不过，张延龄在午后激战正酣的时候来带崖上，霍世鉴及时的用铜镜反光和张延龄取得了联系。张延龄除了要他们迅速打造滑翔翼飞跃峡谷的同时，还下达了另外一个命令。那便是让霍世鉴分出人手，抵达山坡西北侧的上风口点火。

    天黑之后，霍世鉴等人从对面山崖滑翔而至的时候，一支由田东新率领的五十人的纵火小队从夜空中转向了山坡西北侧的密林深处。虽然他们一个个都被树枝挂在了树冠上。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割断绳索从树冠上爬下来之后，田东新等人做好了纵火的准备。当山崖上的火器轰鸣声停止之后，那便是纵火的时机到了。因为那时便是国公爷他们撤离的时候了。

    携带的皮囊中的烈酒和油脂被泼洒在事前割好的数十捆干草柴禾上，点起火之后被丢入了密集的山林之中。南亚大陆虽然四季如春，但是草木入冬还是有枯荣的，并非无四季轮转。此刻正是隆冬季节，地面上的枯叶枯枝灌木枯草堆积，成年累月的落叶更是最好的引燃的手段，火一起，便迅速点燃了林木，火势开始迅速的蔓延起来。

    当克利希纳等人在崖顶上看到了西北侧山林的那团火的时候，事实上那已经是烧到了树冠上的大火，借着风势已经蔓延了方圆百步的空间。

    只不过站在高崖之上看下去，好像只是一个不大的火头。但其实已经是难以控制的山林之火了。

    目睹大火燃起的位置和方向，克利希纳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是上风口的火势，虽然距离他们立足之处有数里远，但是山林大火的蔓延速度是极快的。特别是在这风势的催逼之下。

    起风的时候，山林大火其实跳跃式的四处开花式的蔓延。因为燃烧的树冠上的火星和细枝会在火风和自然风的吹动下四处飘飞。会落到很远的地方引起新的火头。蔓延的速度非正常所想的一样慢慢的烧过来。

    一旦引发大面积的火头，便更会以爆炸式的蔓延的方式，引发全面的大火，爆发出成百数千个火头，整座山会成为一片火海。在下风口是极为危险的。

    “撤，立刻撤离。快。”克利希纳当即大声下令道。

    此刻也已经顾不得那些明朝人的去向了，这时候要做的便是赶紧逃离这里。因为看风向，西北风将会催动火势斜斜的烧过来，会截断往西出去的峡谷通道，也会蔓延到身处的这片区域。

    接到命令的迦罗士兵慌忙往山下走。此刻，数量众多的士兵反而成了累赘，大量的士兵从石坡上往下跑，最终却因为下山的林间道路过于狭窄陡峭而被拥堵在那里。

    那条上山的小道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山道，陡峭弯曲，极难通行。道路只有不到丈许宽，两旁都是山林。上山还简单些，下山因为是陡峭的山行，显得极为危险，要小心翼翼才成。更别说山林之中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路了。

    大量的士兵挤成一团，急于离开，却又根本没法离开。动作稍微快些，便会顺着小道摔下去。虽然会有树木挡住，但也是会摔得七荤八素。

    克利希纳和尼赫鲁父子被堵在下山的道口，鼻端已经闻到了烟火的气味，下方却还是一片闹哄哄的没法挪动半步。

    “都让开，让国王先走，让亲王先走。”护卫国王父子的卫队长大声的叫嚷道。

    但是急于逃走的士兵们在一片嘈杂争吵之中哪里听得道这话，听到了也装作根本没有听到。依旧堵在前面闹哄哄的移动不了半步。

    尼赫鲁二话不说，抽出弯刀上前吼道：“都给我滚开，谁挡道的，军法处置。”

    有些人躲开了，有些人却无动于衷。毕竟大伙儿都已经感觉到了火势逼近，都想着早些逃下山，逃得性命。

    尼赫鲁动手了，弯刀开始挥砍，片刻之间，砍倒五六名迦罗士兵。这是尼赫鲁身手最为敏捷，下手杀人最狠准的一次。那五六名士兵无不是脖子中刀，当场毙命。

    这一下，周围士兵们惊骇躲避，再也不敢不当回事了。他们避开一旁，让开一条道路给克利希纳和尼赫鲁等人通行。克利希纳气喘吁吁的在几名护卫的搀扶下顺着林间道路往下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浓烈的烟雾已经从林中灌了过来，隐隐又热气灼烤着身体。火把的光亮照耀之下，林子里像是下了一场大雾，数步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

    大火灼烧的呼呼声和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已经清晰可闻，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不远处，大概不会超过里许之地了。

    克利希纳大声的咳嗽着，捂着嘴巴跟着护卫们在呛人的烟雾之中往下快走。好几次差点摔倒，幸亏身边护卫扶住他。终于，前方道路平缓了起来，而且能从缝隙之中看到外边的火光，听到士兵们的喧哗了。那应该是抵达了峡谷旁的道路上了。

    峡谷道路旁，八千多兵马正在如长龙一般往西侧出口撤离。同样因为兵马众多，队伍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行进的速度极为缓慢。到处是咒骂声，喧闹声，叫喊之声。

    尼赫鲁大声的吼叫着，让士兵们抓进撤离。但是这一会可不能用杀人的方式让他们让路。因为拥挤的程度已经很高了，根本没有挪动的空间。绵延两里多的士兵们艰难的挪动着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西边走去。速度堪比龟爬。

    烟雾已经弥漫在峡谷里，空中大量的灰烬往下飘落，噼里啪啦的大火声已经近在咫尺。北侧的树林上方的天空已经被大火映红，甚至偶尔能看到火舌在空中如毒蛇般飞舞。

    克利希纳心中着急，但是却毫无办法，只能祈求湿婆神保佑，在通过前方的峡谷转折之前不要让火势烧过来。过了那个转折点，便应该脱离火势的范围了。

    “万能的湿婆神啊，请保护那些在恐怖之中的人，在战场上受敌人包围的人，遭受火烧的人，处于无法逃脱之地的人，我们向你顺服，供奉于你，你要为我们免除危难，去尽苦恼、畏惧和邪恶。那些虔诚紧记你的人，您必能让我们昌盛。啊！神祇的女神，你要保护记得你的人……”

    克利希纳虔诚的祈祷着，内心忽然得到了平静，仿佛周围的嘈杂声和烟雾火焰的声音，呼呼的可怖的风火声也变得弱小了许多。

    湿婆神会保佑我们的，她是万能的，她不会抛弃我的。克利希纳如是想着。

    “轰”。一道火舌从前方不远处的山崖上窜出，像是一条暴怒的火龙，从一旁陡峭的崖壁见一头冲出。喷薄的火焰瞬间将前方道路上的密集人群吞没。

    克利希纳惊愕嗔目，呆立于原地。他信奉的女神带来的不是庇佑，而是毁灭。大苹果的大明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