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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霜 第19节

    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瞬间点燃了谢浔的怒火。

    本以为晾她几天,冷她几天,她便能想清楚,看明白。结果到头来她还是这幅心不甘情不愿的鬼样子。

    明知道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却依旧不肯妥协,负隅顽抗。

    当真是……倔强硬气的很。

    “过来。”他一掀衣袍坐在榻上,目光如霜似雪。

    裴玄霜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谢浔的面前,轻飘飘的,像是一抹白色的魂。

    谢浔越发的恼火,直勾勾地在她冷玉似的面上流连了一番,狞笑:“听说你自凌烟湖回来后便不吃不喝,闷闷不乐的,怎么?想和本侯玩绝食轻生那一套?”

    “侯爷误会了。”裴玄霜表情僵木,“春乏秋燥,我只是贪睡了些,且没有胃口而已。”

    “哦?是吗?”谢浔将裴玄霜拽入怀中紧紧抱住,齿尖冷冰冰抛出几个字,“那你说,你想吃什么,只要你开口,便是龙血凤肉本侯也给你找来。”

    裴玄霜似被谢浔说动,缓缓扬起头,不真切地道了句:“我想吃,油果……”

    谢浔本意揶揄裴玄霜两句,压根不指望对方认真答复他,不曾想,裴玄霜当真给了他一个答案。

    他如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立刻攥紧了裴玄霜的手腕追问:“你说什么?”

    他扶起裴玄霜,目光急切:“你说你想要什么?”

    裴玄霜双目涣散如坠入深渊的流星,一瞬间失去了光亮:“没什么。”她低喃,“你不会知道的……”

    谢浔顿时如被人拿着钝刀子割心般难受起来。

    “你说了我就能知道。”他捏紧裴玄霜的肩膀,“你说!”

    裴玄霜带着几分嘲意看着谢浔,蹙眉:“你弄疼我了。”

    谢浔目光下移瞧了眼裴玄霜突出修长的锁骨,以及被他捏红了的肩头,缓缓松开了双手。

    他倒抽了口气,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

    何必如此激动?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若时时受其影响,摇动心绪,岂非贻笑大方。

    思及此,谢浔看向裴玄霜的眼神不免冷了几分。

    裴玄霜浑然不察,便是察觉了也不在意,她怔怔地盯着谢浔揉按太阳穴的手,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头疾又犯了?”

    “是。”谢浔目光幽幽地盯着裴玄霜,“怎么?你想为本侯施针?裴玄霜,你想趁机一针了结了本侯是不是?”

    裴玄霜垂了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掩去所有神色——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在她脱口而出问出谢浔是否犯了头疾的那一刻。

    谢浔泠泠一笑,用揉过太阳穴的手轻轻挑起了裴玄霜的下巴:“说,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侯爷多虑了。”裴玄霜又恢复了冷漠麻木的模样,“民女没有这样的本事,更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胆子小么?”谢浔冷笑,“你的胆子,分明大的很。”

    裴玄霜看着谢浔,不置可否。

    两人各揣心思对视良久,谢浔终是拿下了擒着裴玄霜下颌的手。

    “明日本侯会派人来接你往侯府走一趟。”微顿片刻后,谢浔凉凉地道,“祖母说,娶你过门前,想与你见上一面。”

    “齐老夫人想见我?”裴玄霜心头猛地一跳。

    “是。”谢浔觑了觑眼,“怎么了?”

    裴玄霜心跳的愈发的快,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意外而已。”

    谢浔默默注视着裴玄霜不安的双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他自信裴玄霜短时间内玩不出什么花样,也不敢再玩花样,便轻松地道:“不必感到意外,你过门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说罢,俯身伸出手臂,将尚在发呆的裴玄霜捞进了怀里。

    他捏着那段柔软的腰身,似提醒似警告地在她耳边低语:“所以……明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可清楚?”

    裴玄霜脑中飞快闪过了一些画面。

    死水般的眼底几不可察地荡起阵阵涟漪,睫毛微颤,眼珠轻轻地左右转动。

    “清楚。”少倾,她转过脸来,平静地与谢浔对视,“侯爷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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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一抬镂金嵌玉的小轿将裴玄霜抬进了武安侯府。

    她在秋月的搀扶下下了轿,才入正门,便看见了一袭青色襕袍的谢溶。

    谢溶神情忧郁,望着裴玄霜的目光说不出的百转千回,见她走来,移步上前轻轻唤了声:“玄霜。”

    裴玄霜足下一顿,淡淡扫了谢溶一眼,颔首福了一福。

    “二少爷。”

    一声久违的二少爷,叫得谢溶神魂一荡。

    “玄霜,你好吗?”

    谢溶情不自禁地走到裴玄霜近前,尚未来及多说什么,便听一幽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二弟,你该到提督府去了。”

    谢溶面色一僵,猛地在裴玄霜面前停下脚步。

    他欲言又止地盯着裴玄霜看了一会儿,转身朝谢浔一拱手:“是,大哥。”

    说罢,头也不敢抬的走了。

    携着两袖寒风,谢浔暮气沉沉地走向了裴玄霜。

    裴玄霜敛眸福身:“侯爷。”

    谢浔满目阴鸷地盯住了她的脸,想要从她的面上挖出什么秘密似的,如此沉默地盯了裴玄霜许久,忽地一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秋月赶忙低了头,其余下人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默着,大气都不敢出。

    裴玄霜扬着脸,冷漠疏离地看着谢浔。

    谢浔锋利的眼神似欲将她盯穿:“老实些……”他惩罚地在她的纤腰上重重一捏,“否则,明日有你的苦头吃。”

    说罢,就着这般亲密的姿势,将裴玄霜领到了齐老夫人的院内。

    齐老夫人正倚在拐枕上和方嬷嬷说着什么,见谢浔带着裴玄霜来了,立即直起身道:“可把你们两个盼来了,快,快到祖母身边来。”

    裴玄霜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齐老夫人,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发紧。

    她默默挣开谢浔的手,对着齐老夫人行了一礼:“民女裴玄霜,见过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必行此虚礼。玄霜,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裴玄霜点点头,正欲走向齐老夫人,忽被谢浔拉住了手腕,拽进了怀里。

    齐老夫人望着片刻也分不开的二人,笑得越发开心了。

    “你们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鸳鸯!”

    第021章 休想

    裴玄霜望着齐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祖母何故将我们二人分开,孙儿与玄霜一起陪您坐着不好吗?”

    谢浔一边说,一边揽着裴玄霜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齐老夫人的身旁。

    齐老夫人瞅瞅这个,瞧瞧那个,怎样也看不够似的,越看越开心:“玄霜,我怎么瞧着你瘦了?”她拉住裴玄霜的手,“不仅瘦了,气色也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叫人来看看?”

    裴玄霜不答话,一味地盯着谢浔看。

    谢浔端了盏茶喝着,只当察觉不出裴玄霜眼中的怨气。齐老夫人见他二人一个目光哀怨,一个若无其事,尬咳了一声,朝方嬷嬷递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此般……只怕是他那不知轻重的孙儿在人家身上太放纵了些,以至对方亏了身体,精神不济。

    这个不知节制的混账东西。

    便责备的横了谢浔一眼,继续拉着裴玄霜的手说话。

    “玄霜啊,你不知道,你能嫁到侯府里来,我有多高兴。我本就中意你,愿意留着你,这下好了,咱们成了真正的一家人了。”

    齐老夫人说的越多越是开心,全然没有察觉出裴玄霜的脸色已经冰冷到令人生寒的地步。她自顾自回忆着过去的事:“这个浔儿啊,自小就是个顽皮的,没少气的我捶床捣枕。但他长得极好,及冠之后,想要嫁给他的名门闺秀,世家贵女,足够从城门楼子排到皇宫里去,可他谁也瞧不上,十八岁了,房里连个人都没有,整日与几个妖妖迢迢的男子混在一起,吓得我还以为他沾染上了龙阳之癖。”

    “再后来,他就晃到二十一了,我是日日愁,夜夜愁,恨不得从天上拽下个仙女来配他。好在老天爷心疼我,虽没送我个仙女,却送来了比仙女更我叫可心的你。早知道这孽障的红鸾在你身上,我三年前就找到玉蜂山去了,赶紧将你接入府,成全了你二人的这段缘分……”

    裴玄霜诡异的安静着,任齐老夫人如何滔滔不绝,绘声绘色,自是毫无反应,无动于衷,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半点颜面也不给对方。谢浔乌目微沉,趁着齐老夫人没有察觉出裴玄霜的异样,轻揽住她的肩膀道:“祖母,可以了。你瞧,你都把玄霜说害羞了。”

    齐老夫人便认真地看了看裴玄霜,虽未能从那张霜雪似的面庞上看出一丝一毫害羞的神色,却依旧一脸兴奋地说道:“玄霜,你放心,你呢,算是从我房里出去的人。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告状,我一定为你撑腰。”

    裴玄霜神色冷冰的不语,谢浔目光沉沉地不答。

    沉寂在愉悦之中的齐老夫人继续自说自话。她目光慈爱地望着眼前的这对璧人,语重心长地嘱咐:“你二人既是两情相悦,彼此钟情,便更要珍惜这段缘分,同甘共苦,不离不弃。莫要辜负了对方,更不要辜负了自己,明白吗?”

    “孙儿明白。”谢浔不假思索地应道。

    齐老夫人欣慰一笑,移过眼看着裴玄霜:“玄霜,你呢?”

    裴玄霜水眸一震,拂去齐老夫人的手,缓缓跪在地上。

    齐老夫人一愣:“玄霜,你这是干什么?”

    裴玄霜抬起头,明明同时面对着齐老夫人和谢浔,眼睛里却没有谢浔的半点影子:“齐老夫人,你可记得许给民女的那个承诺?”

    “我记得。”齐老夫人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裴玄霜沉了面色,一鼓作气地道:“齐老夫人,民女今日带着这个承诺来求您了。民女求齐老夫人出手相救!保民女平安离开武安侯府,再不受武安侯谢浔的纠缠。”

    齐老夫人一个没坐稳,差点从坐炕上摔下去。

    包括方嬷嬷在内的所有奴才面色骤凝,足下无声的匆匆离开。

    一时间,屋内静的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被裴玄霜狠狠驳了脸面的谢浔似笑非笑地静坐着,只盯着跪在地上的那抹雪白看。

    他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本以为她走投无路,山穷水尽,没想到她还藏着这么一手。

    竟是他出了纰漏,给了她兴风作浪的机会。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