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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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句玩笑话,竟真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还传得这么快,陛下是个什么意思?永平伯府不是很有体面么? “林大人不必多虑,陛下是在敲山震虎。” 敲的是林大有这座山,震的是太子这只虎,顺便再扫一扫山中蛇虫鼠蚁。 陛下心中觉得詹事府的手伸得太长了,此事嘛,自然是齐王捅到御前去的。御宴之前,御下就知道詹事府在走礼。 林大有在宴上说的那一句,陛下很满意。 “还有永平伯府,这段日子与秦王走得很近。” 也只有愚人会把陛下的话当成玩笑话,这意思明明白白,让太子管好自己的人,也趁势警告永平伯。 永平伯祖上声名显赫,《英烈传》中都为他祖宗大书特书。 也是投效当今陛下的开国功臣中最有份量的。 陛下一再优容,直到秦王案发时,才大骂永平伯首鼠两端,狡黠反复,是不忠不孝之辈。 林大有万没想到,皇上简简单单一句话,竟有这么多层意思,他单手摸着胡子,摸到缺口的那块,搓了搓。 “那陛下是最喜欢齐王喽?” “林大人大可不必去猜陛下最喜欢谁,天下,只有一个皇帝。” 林大有知道自己是那座被敲的山,又搞明白了皇帝赏阿宝是真的赏。 心头大石落地,他举着茶杯:“老铁还想跟我说儿女亲呢,这事儿起头就在他身上,我要不要也提点他两句?” “不可!”裴观冲口而出。 座中二人齐齐望向他。 第29章 提亲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一句“不可”, 林大有和韩征都愣住了。 还是韩征先回过味来,他咧着一口白牙看向裴观。 他昨儿就觉得不对劲了,崔显不过是问了问小妹的名字, 裴六郎就那么急赤白脸赶过来报信。 好嘛, 果然是在惦记他们家的好白菜呢。 且得看看他这猪鼻子长不长。 林大有却没往这上头想。 实是裴观的出身,和他探花郎的名头离自家阿宝太远了, 两人怎么看怎么不是一路人。以林大有粗人的眼光来瞧, 探花郎得配个天仙。 “我跟老铁那也是过了命的交情……” “上回的宴, 就是铁将军作东, 那名单是谁给他的呢?”说是铁将军请的客,却是张万成攒的局。 裴观打开折扇, 轻轻扇风。 方才他失仪,此时稳了稳才又道,“林大人自是高义,若真想提点将军, 委婉几句便是。” 林大有可不懂得委婉那一套, 要嘛就直来直去的说,要嘛就烂了肚肠也不吐露。 他摸着他那缺角的胡子:“还是要说。” 大伙风里来雨里去,跟着陛下打江山,那都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他不知道便罢, 既知道了, 又怎能不说! 裴观脸色不变:“虽说疏不间亲,可我还是要说句不讨喜的话,铁将军怕是不会领大人的情。” 这人后来如何,裴观已经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 那就说明这人要么早早被陛下弃之不用, 要么就获罪被贬谪, 会打仗不代表他就会当官。 林大有拍拍这个年轻后生:“好赖话儿我还听得懂,我承你的情,可说还是得说。” 裴观坐在亭中,隔着石桌望向林大有。 上辈子,他与岳父妻兄关系着实冷淡,不曾这样坐下来谈过话。 林家如何为官又如何步步高升,他从未探听。 还曾疑惑,以岳父的这性子,既不会钻营,又不会拍马,更没甚政见。 却能让陛下将一地的马政交到他手上。 行太仆寺可直接避过地方官员,自征马户养马匹,等到朝廷放宽马政,可用银子折算马价时,雪花白银灌水似的流入。 管一地马政,下手既有人,又有马还有钱。 陛下如此放心,原来是因为他这份鲁直。 裴观上辈子被各方猜忌,纵想当个纯臣,也无路可走。 今生不同,今生他有别路可走了,当即举起茶盏:“我以茶代酒,敬林大人一杯。” 这一杯,不掺杂旁的,只因此份胸怀,值得一敬。 林大有被这一吹,笑得胡子都抖起来,果然拿起茶盏,仰起脖子,一杯饮尽,喝完还给裴观亮了亮杯子底儿。 敬茶与敬酒不同,敬酒须满杯全饮,敬茶是啜饮一口。 裴观没想到岳父海量,一盏茶都能一口气喝空,他低头看看杯中满满一盏茶,既是他敬的,自然要喝完。 遂托起茶盏,以袖掩住,尽力大喝起来。 韩征冲姨父挤挤眉毛,那意思是告诉他,这小子看中咱们家阿宝。 林大有也冲韩征挤挤眉毛,意思是这小子能处。 松烟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自家的公子,不仅亲自动手泡茶给这二位根本不懂茶的人,还作此牛饮…… 对面瞧不见裴观喝茶,松烟却是能看见的,他看见他家公子,喝一会儿停一下,实是没这么喝过茶。 两人等了半晌,才等到裴观将这盏茶饮尽。 裴观终于饮尽,放下茶盏,以袖拭唇。 对面二人,差点儿给他叫声好。 满满一盏茶,把裴观喝了个水饱,偏偏这时前头又说摆饭了。 韩征还特意说:“小妹知道你来,说欠你个大人情,吩咐厨房做了好些菜,你放心,按你的规矩,咱们吃咱们的,你吃你的。” 阿宝知道裴观在为父守孝,让厨娘把炖过荤肉的锅洗了好几遍,单用一灶给他做菜。 想起上回吃的鸭子,阿宝便流口水,那鸭子整只拆了骨,鸭肉倒没多好吃,好吃的是里面填的八宝饭。 自家虽做不出官府菜,却能做几道素菜。 一道素火腿,一道罗汉素,再给他上盅莼菜羹。 林大有跟韩征吃的便是平日里那些。有辣油炒肉,红煨蹄膀,红煨蹄膀里头还搁了炸过的元宝蛋,再加上一盘蒸得极香软的大馒头,闻着就一股麦子香气。 两人行伍惯了,吃大饼馒头,倒比米饭更得劲儿。 韩征还提前跟姨父打过招呼:“裴六郎这人吃饭,没声儿。” 他不说话,也没咀嚼声。 裴观拿起勺子先喝汤,对面二人已经掰开个馒头,一人一只蹄。 蹄膀炖得极烂,骨头一抽,肉便掉下来,有肉皮包着,肉也不散。林大有先不着急吃肉,拿馒头沾着肉汤往嘴里塞。 这个吃相,把松烟都吓着了,可再一看,还真香啊,他也馋起新蒸的馒头来。 裴观茹素,实打实二十多个月没碰荤腥。 家里做的八宝鸭子他一点不馋,眼看二人大快朵颐,吃得劲头实足。 突然就想,待出了孝,得尝一尝。 这么一想,她嫁到他家来才刚几日,便要为祖父守孝茹素,下人们虽不敢克扣她,可她新入门,想来是不好意思要吃要喝。 必是吃得极难受的。 裴观挟一箸罗汉素,在口中轻嚼。 算着日子,该到前世二人订下婚期的时候了。 他们婚约订得急,婚期就在她行及笄之后,连笄礼都是母亲使了陈妈妈到林家,帮着操办的。 裴家来林家提亲,奉上许多彩礼添妆,又有田又有商铺。估摸着林家肯定没有攒好木头,便没让林家量房打家具,样样都由母亲准备,让她十里红妆出的嫁。 他此次来时,母亲便问过:“是不是该把提亲的事儿,摆上台面了。” 两家已经算是熟识,与她兄长相交,又被她父亲认可,这事儿该提了。 裴观点头:“也好,隔几日遣官媒去。”免得夜长梦多。 用完饭,裴观告辞,韩征将他送到门口,看他连车都不坐,走着出巷子。 知道他这是吃撑了,喝一大碗茶,跟着又吃了一半菜。 韩征嘿嘿一笑,跑回屋中,对姨父道:“我们家估计要来媒人了。” 林大有这下明白过来:“你说裴六郎?”他哈哈笑着摆手,说旁人他还相信,要说裴六郎来跟阿宝提亲。 他可不信。 “您就瞧罢,不出三天,肯定有媒人上门。” 裴观自大病一场,就一直以养胃清淡饮食为主,日常也多喝粥,今日实在是吃撑了,走到裴府,还觉得没消化。 刚回到留云山房,空青捧着茶碟送茶来 松烟看着茶具茶盅,没让他进门,连连摆手:“公子今天不喝茶了。” 喝不下了。 林家的饭可真实诚,那米饭盛得满满的,都冒尖儿。松烟这辈子,都没见公子吃这么多饭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