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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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仍想再劝,可程丹若已经不想听了。 她收拾药箱,如常下山义诊。 今天来求诊的人比往常多了一些,许多人是听说了她的事,专门从较远的地方赶来,路上就走了一天。 程丹若不得不再次感慨,古代穷人看病何其难也。 这次的病人却是比较棘手,腹部积攒了大量内液,五十多岁的老人,肚子高高涨起,四肢却枯瘦无比,十分可怕。 程丹若见他脉细、舌红、苔少,且伴随高热和腹泻,便问他家住哪里。 他的儿子说家住河边,全家人都以捕鱼为生。 “是血吸虫。”她已经猜到了原因,这是古代社会的一大疾病,因为常年在河边生活,或是饮用了不干净的水,就有可能被钉螺感染。 一直到解放后,血吸虫病才逐渐被治好,退出日常生活的舞台。 “虫?”一家人面面相觑,紧张地问,“大夫,能治吗?” “能。”程丹若一边写药方,一边解释,“半边莲四两,煎服,可利尿,减少腹水。具体如何服用,我都写清楚了,到药铺给他们看这张纸就行。” 他们听不懂,但千恩万谢,全家跪下来给她磕头。 程丹若叫僧人扶他们起来,关照:“以后不要随意下水,水中有虫,会钻进你的皮肤,知道吗?” “哎哎。”他们连连应下。 可程丹若知道,答应归答应,全家都靠水生活,怎么可能离水远一点?不过白说两句,求个心安罢了。 晚些,又来病人。 一个女人流产多次,问该怎么怀上孩子。 程丹若对这着实无能为力,只能建议她怀孕后,尽量躺在床上不要轻动,好好养胎。 可她说,丈夫游手好闲,从来不下地种田,全家就靠她做活。她休息了,没有人洗衣、做饭、插秧、收割,丈夫要打她。 话说到这份上,大夫又能做什么呢? 古代虐妻的丈夫太多了,打死了,没有娘家人,死了也白死。就算有,且娘家争气告官,最后结果也难料。 根据律法,丈夫杀死有罪的妻妾,如辱骂长辈、通奸,只需杖一百。而妻妾因为丈夫殴打谩骂而自杀,丈夫不受惩处。 病人遗憾离去。 程丹若物伤其类,情绪一落千丈。 勉强熬到日落,打发白芷回去休息,想找个地方清净会儿,消化一下吸收到的负能量。 大雄宝殿门口,小和尚在扫地,见到她笑:“程施主,你来得正巧,里头没人,快进去拜拜菩萨,求个好签。” 这话戳中了她的内心,程丹若想,我就算不信神佛,求一求也是好的。 她进殿,诚心叩首。 希望佛祖保佑,放她一马,不要叫她沦落到以色侍人,或是生孩子生到子宫掉出来,抑或是摊上中山狼,被活活打死。 不求姻缘,不求富贵,不求做人上人。 我只想做个人。 小和尚昨儿得了她一个鸡子,投桃报李,主动递过签筒,老气横秋地说:“程施主求个签吧,求佛祖给你一个如意郎君,今后儿孙满堂。” 程丹若失笑:“我不求婚姻。” 小和尚讶然:“为何?”他困惑,“这里的签文最是灵验,去年有位施主求得上上签,今年便嫁了如意郎君,特来此地还愿呢。” “灵不灵验,都与我无关。”程丹若仰头,望向佛祖,“我对婚姻没有期待。” 小和尚更茫然了,呐呐问:“施主……不嫁人了吗?” 程丹若当然不想嫁人,可即便对着小孩,也不能这么说。 她换成一个容易被接受的说法,道:“如我这般的家世,恐难有好归宿。我只希望自己的运气不会太糟糕,不用做妾,不受□□,不被殴骂。” 小和尚惊呆了。 他见过很多来求姻缘的女子,有富贵的,也有贫困的,可每个年轻女子都渴望能嫁一个如意郎君,有幸福美满的婚事。 只有程丹若,说出了这么令人绝望的话。 “施主……” “不是很贪心的愿望吧。”程丹若闭上眼,道,“希望能够灵验。”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 窗外,谢玄英握紧手上的纸,于廊柱后久久伫立。 他本想半路拦住程姑娘,将昨日的笔墨归还,却未料到听见了这样一番话。 比起懵懂的小和尚,他受到的冲击更大。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他所看所见,但凡是未婚的男子女子,谁人不渴望与心爱之人结为鸳盟? 程姑娘……纵然没有心上人,也该盼望着嫁于良人吧。 怎会一丝期冀也无。 即便是他,也怀有不可明说的向往,渴盼今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第19章 前路难 程丹若拜完佛祖,回屋吃晚饭。 饭毕,白芷向她回事,道:“奴婢已经同郝妈妈说过了,她说一来一去甚是不便,自己再吃两剂药便好,问姑娘可否后日启程?” 后天就是第八天了,于情于理也该回去。程丹若没什么意见:“就这样吧。” 白芷松了口气。 程丹若假装没有看到。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今晚是个机会,希望能打探些消息,否则回到陈家,又是四四方方的鸟笼子,再难脱身。 “时候还早,我去趟老先生那儿,你留下,稳住郝妈妈,莫叫她起疑心。”程丹若吩咐。 白芷赶紧看天:“快入夜了……” “我会尽快回来。”她不容置喙。 白芷只好噤声,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往别处的禅房去了。 晚风悠悠,夕阳满山。 程丹若扶正银簪,踏进了禅房,里头已经点起灯来,美如画的年轻公子,正服侍用完饭的晏鸿之服药。 “程大夫来了,可是怕老朽不按时用药?”晏鸿之玩笑。 程丹若笑笑,亲切道:“您的身体好些没有?” “好多了。” “我再给您把次脉。” 晏鸿之这把年纪,着实不必避讳什么,笑着伸出手腕。 程丹若细心切了脉象,又看了看他的伤口,确实已经愈合,便道:“伤口已经无碍了,只是,今后得千万小心些,夏日多蛇虫,夜间莫要外出。” 又同他说今日看过的病人,“等闲无事,不要靠近水边,水中多虫蛊,容易感染人身。上午来的老人家同您差不多年纪,腹中全是水,鼓如孕妇,不好治呢。” 晏鸿之亦有所耳闻,只是被一个姑娘家如此嘱咐,不免好笑。 “是是,程大夫所言,我都记下了。” 程丹若这才放过他,取出昨夜默写的初中数学知识点:什么叫直角,什么是补角和余角,三角形的内角和外角,多边形的内角和…… 林林总总,都是一些基础但必须的内容。 只有学会了这些,后面才能做几何。 当然,她也有私心,一上来就放大招,怎么能显出自己的本事? 晏鸿之接过来,细细看了。西洋算数与国内的算学大有不同,注重理论而非实际运用,表达十分抽象。 好在这些都是浅显的定理,与所学一一对照,便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倒也多有助益。”晏鸿之如此评价。 程丹若一听,便知道牌打小了,便取出另一张纸:“这是我出的题,用的便是这西洋的理论。” 《九章算术》里有勾股定理的题,只是非常简单,她在原题的基础上改了改,增加了难度。 这回,晏鸿之的表情便严肃多了。 “程大夫,你袖中还有一张。”谢玄英突然开口,“可否一看。” 程丹若不意他眼尖,瞅见了底牌,顿了顿,才笑:“当然。” 这是二元一次方程。 他看了眼,马上认出来:“天元术。” 目前计算方程,最复杂的莫过于四元数,既是设立天元、地元、人元、物元四个未知数,也就是四元方程。 但这太过艰深,能够习得天元术,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他暗自惊叹,却没想到程丹若比他还要震惊。 她没想到自己小觑了古人,以为能拿方程就能唬住,这下可好了,人家早就见过类似的。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装x不成反被秀。 尴尬。 良久,晏鸿之看完三张纸,才道:“程姑娘博学,这些算法我未曾见过,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程丹若却当他宽慰,竭力维持平静,道:“您过奖了,我不过是闲暇算着玩,献丑了。” “不不,姑娘太自谦了。”晏鸿之沉吟少时,道,“我有一好友,醉心于算学天文,若能一窥此法,必有帮助。不知可否抄誊一份,必有重谢。” “当然可以。”程丹若一口答应,却也诚实道,“只是,这不过是我随意默写之物,并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