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4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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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冰冷的春雨落在谢玄英脸上,冻僵了?他?的血液。他?的四肢逐渐麻木,心跳却快如擂鼓,一下一下,催促着他?在河上寻找。 被征用的竹筏顺流而?下,雨珠打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却没有她的踪迹。 “若若。”他?想呼喊她的名字,可不过是嘴唇动?了?动?,完全无法出?声。 喉咙好像被扼住了?。 没人说?话,气氛死一样安静。 雨帘无边无际,白色的水珠像一串串垂落的丝线,变出?一张朦朦丝网,覆盖在碧绿的河水桑,阻碍着竹筏前?进。 谢玄英的的心越来越冷,巨大的恐惧感袭来。 他?控制不住身体?,僵硬地往水中?走去?。 就在重?新入水的瞬间,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跃入眼帘。他?赶忙转过视线,仓皇地搜寻。 一块白色浮现,随着水浪沉浮,绰约地遮掩着红色的衣裳。 “是夫人?”屈毅诧异地问,“什么东西驮着她?” “好像是一只龟?” “白色的龟!” “天啊。” 众人一面?惊诧一面?划动?竹筏,渐渐靠近。 视野越来越清晰,能清楚地看见,确实有什么东西驮着程丹若。它表面?光滑,颜色温润白皙,异常整齐的龟壳纹仿佛上好的白玉雕成。 期间,它与礁石擦身而?过,却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行李箱是程丹若出?国的时候买的,花了?她五千多块,32寸,采用的材质轻便?坚固,被扔上传送带数次也没凹过小坑,漆都没掉。 靠着这大箱子,她为亲朋好友代购过无数东西,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她将这个箱子腾出?来装了?药品,扛上了?大巴车。 河流转弯,途径浅滩。 水速明显变缓,一不小心,万向轮被浅水处的水草缠住,搁浅在了?河滩。 “白龟把夫人送上岸了?!” “白龟不见了?!” 面?前?的一幕充满了?神话般的离奇,可谢玄英却看都不想看,跳下竹筏,竭力朝她游了?过去?。 这一次,他?终于在水流冲走她之前?,抓住了?她的手。 湿漉漉的手心滑极了?,谢玄英使出?全身力气,又使劲拽了?两下,才终于抱住她的身躯。 温热的触感让他?狠狠松了?口气。 “若若,醒醒。”他?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将她拖上岸。 程丹若没有任何回应。 她已经无法呼吸了?。 谢玄英立即擦去?她鼻腔的积水,翻过她的身体?,让她俯卧在膝盖上,一手托起她的腰部,让她的头肩朝下。 她吐出?了?一些水。 谢玄英拍了?拍她的后背,又去?摸她的脉,脉象微弱,但还算明显,便?低头往她口中?吹气。 程丹若整理的急救图册里,有人工呼吸这一项,不过,不是嘴对嘴,而?是使用人工呼吸面?罩。 她设计了?一款简易的人工呼吸罩,和现代的面?罩不同,没有单向阀门,就是竹管做的,一头大一头小,中?间蒙上纱布。 没什么实际用处,但有巨大的心理效用。 有了?这东西,如果施救者和被救者恰好是异性,他?们就会少一重?顾忌,兴许就能救下人命。 当然了?,在呼吸面?罩后面?,她又说?,假如情况紧急,可以直接口对口,以防当事人少了?面?罩,反倒耽误了?急救。 谢玄英看着她写,她也解释过个中?缘由,是以毫不犹豫地直接往她口中?吹气。 氧气输送到了?肺部,如旱季遇甘霖。 程丹若感觉到压在胸口的巨石抬起了?一丝缝隙,她又能呼吸了?。 “咳咳。”她剧烈咳嗽起来,本能地想要吸取新鲜空气,肺却使不出?力气,怎么都做不到。 她不可抑止地惊惧起来,更用力地喘息。 空气被渡进口中?,她努力喘气,努力上浮,努力抓住能抓到的一切。 谢玄英握住了?她微微动?弹的手指。 第369章 春来到 程丹若是在马背上醒来的。 睁开眼, 尘土飞扬,满脸灰尘, 草根与石块飞快闪过, 居然是俯卧在马上,胃部翻江倒海,直接就呕了出来。 “吁”, 谢玄英勒马, 立即扶起她,“你醒了?” 程丹若头晕眼花, 胸口疼得要命, 根本说不出话来, 但肺部虽然难受, 时不时想?咳嗽, 窒息感却消失了。 多半是马奔跑的时候,挤压胸肺排出了积水。 活过来了。 但还没?有结束,她感觉自己?四肢冰冷, 瑟瑟发?抖。 “冷。”她翕动嘴唇。 谢玄英听?懂了, 他?把她抱过来,解开衣襟, 紧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她醒来前?,他?短暂地在寨子里修正过,自己?换了田北的衣裳, 也给她换了行李里的衣服。 原以为这?样会?好些,没?想?到她还是冷。 “公子。”田北忙递上斗篷。 谢玄英将斗篷裹在她身?上,系带扎进, 挡住寒风:“很快就到永宁了,别睡。” 依靠的胸膛传来炽热的温度, 程丹若汲取他?的体温,慢慢眨了眨眼。她想?抱住他?的腰,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肌肉疼痛不已?。 我发?烧了。她想?,现?在是风寒感冒,可在水下待了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转变为肺炎。 好冷啊,好困,想?睡觉。 “若若。”他?伸过手,掐了她一把,“别睡。” 程丹若吃痛,瞪着?他?,你掐谁呢。 “乖,别睡。”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马上就到了。” 程丹若只好强忍着?倦意,伏在他?胸口调整呼吸。 喉咙一阵阵痒意。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 谢玄英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拍她的背,不轻不重,传递着?他?的关切和忧虑。 程丹若窝在斗篷遮掩下的角落里,凝望着?他?的脸孔。 雨丝纷纷,从他?的额角眼睫滴落,滑入衣领。她伸出手,轻轻替他?擦掉了下颌的水珠。 他?吃惊地看着?她。 “别怕。”程丹若说,“我不会?死的。” 人总是这?样,真要死了,才知道自己?不想?死。 她不是走到山穷水尽,绝望地发?现?自己?看不见出路,只好以死叩问,而是路途太过艰险,光明?太过遥远,走不动了才想?一了百了。 其实,累了的话,休息一下也没?关系,人生不是为了到达终点才存在的。 以前?,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活着?就要有意义,没?有意义地活着?,她便?只能感受到痛苦。 但生命本身?怎么会?是痛苦的呢? 清凉的春雨,爱人的怀抱,奔驰的骏马,炊烟的香气?……世界其实一直存在美好的一面,只是她拒绝去看。 因为害怕。 害怕遗忘来路,害怕与世沉沦。 她总是把一切想?得太坏,觉得什么事都无法掌控,必然滑下最糟糕的深渊。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程丹若看向紧紧搂住自己?的人。她一度认为,没?有人会?不顾生死去救她,但在很早之前?,他?就救过她了。 白明?月的山寨里,他?骑马穿过人墙,把失去行动能力的她救上了马。 人不都那么坏,世界也没?那么坏。 “怎么了?”谢玄英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下一紧,“可是哪里不舒服?” 程丹若道:“想?起了、一些事,有一点……”她想?了想?,说,“遗憾。” 谢玄英就怕她昏睡过去,忙问:“什么事?” “以后再告诉你吧。”她说,“我好累。” “快到了。”谢玄英道,“我已?经看到永宁了。” 她又振奋起来,抬头往前?面看。 蒙蒙细雨,什么都看不见。 “真的,我看见了。”谢玄英夹紧马腹,驱策它跑得更?快一点,“马上到了。” 程丹若努力睁着?眼皮。 他?没?骗人,永宁县真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