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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重生) 第38节

    “有句话,太/祖教我的,今日?赠与你。”

    “铁拳是神佛馈赠,应让它们永远保持干净与善意。”

    这双拳,因永远为善与爱而战。因为这句话,苏星捷这一世都在为民而战。太/祖去后,他便?隐于荔山,只因觉得没人再能保证他的拳头一直保持干净和善意。既是这样,不如不战。

    延礼:“四端记下了。”

    下山的前一晚,孟清梵将延礼楚昭和和秦墨初唤到了修德大殿。他老人家饮茶,李益年和楚柏渊陪伴在旁,三个小的面对他们,站成了一排。

    “师公,您唤我来做什么?我没想下山!” 哪知?他老人家还没开口,秦墨初就先叫嚷上了,四年过,少?年长高长壮了,五官也越发的俊秀了。

    孟清梵扫了他一眼,眸中?带笑,“都近双十了,还想在山里呆着?真准备打一辈子光棍?”

    此话一出,楚昭和就先笑了起来。

    秦墨初:“......” 情绪还未平,已经抬脚踹向楚昭和。而楚昭和非常熟练地往远处挪了一段,躲开了。

    等他们闹完了,孟清梵才又继续:“我和你父亲专门商量过此事,皆觉得你是时候下山历练了。”

    “是助延礼回咸佑还是做其?他,你自己决定?。” 也只能由他自己决定?,这风一样的性子,不是心甘情愿,又有谁能控得住?

    秦墨初听完,觉得有几分道理,没再吵嚷。

    孟清梵对他笑了笑,目光随后转向楚昭和,慈爱道,“昭和,你上荔山不在我的料想之中?,但你能来我很欢喜。我曾对你父亲说过,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定?能成长为帝国肱骨,这些?年你的成长速度证明?我没有看错。”

    “昭和,你有这个能力。未来只要保持住初心,闷头去闯,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楚昭和从未想到孟大人对自己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欢喜至极。

    同时又有点不敢信,不禁望向父亲,似在求证。楚柏渊笑开来,“孟大人,从不哄骗小孩儿。”

    言下之意,孟大人方?才所说句句属实。

    楚昭和越发开心了,朝孟清梵抱拳折腰,“师公,昭和一定?加倍努力,不负您的期望。”

    孟大人都夸他了,回到家中?说与母亲听,她不会?再打骂他了吧?

    此间氛围向好,却听秦墨初一声冷嗤。

    李益年望向自己这野马徒弟,笑着问,“你嗤什么?吃味?”

    秦墨初不吱声。

    李益年当他是了,“你不可以再夸了。”

    秦墨初:“?”

    这次,为他解惑的是延礼,冷冷清清的腔调,“本?就是一阵风,再催动一番,成飓风了。”

    “荔山危,玄钺危。”

    笑声响起,霎时连成了片。

    秦墨初自个儿也笑了起来。

    闹了会?儿,孟清梵问延礼未来有什么打算。

    延礼没经思忖便?答,“南方?水患,我想去看看。”  这淮明?河的水患治了多年,劳命伤财,却还是回回遭害。若是能找到解决方?法,解了民众之苦的同时,也能为他咸佑争锋增加筹码。

    孟清梵闻言,深邃睿智的眸子有光一晃而过。

    他道,“极好。” 他便?要看看这久治不消的南方?水患,能不能在新?君手中?成为历史。

    “墨初,南方?是你家族根基所在,你可愿祝四端一臂之力。”

    秦墨初朝他行礼,一本?正经样儿,眉眼间跃跃欲试明?晃晃,“墨初必当全力以赴。”

    看他们这般,楚昭和一身?热血被点燃,“我也要去。”

    秦墨初看他笑了笑,“怎么少?得了帝国未来肱骨呢?”

    话落,望向延礼,“小师叔,你说呢?”

    延礼不置可否地应了声,这也意味着荔山新?一代将正式出山,峥嵘江湖、庙堂。时隔多年,荔山正统再度踏足这片江山,结局如何还未知?,但之于孟清梵,这就是圆满。

    有生之年,他或许还有机会?看到公平和仁爱深入到这片江山最微不足道的角落。

    ......

    翌日?,暮色还未消尽。延礼三人便?相偕下山,走?的正门,无遮无掩。有关怎么走?什么时候走?这事儿,三个人昨夜聚在一起专门讨论过。

    最后,采纳了秦墨初的建议。

    他的原话是:锁在山里四年已经够憋屈了,如今还要偷偷下山?那不是更憋屈了?咱们可是荔山的徒弟徒孙,代表着荔山的颜面,自己憋屈点儿无所谓,反正脸皮厚,但怎么地都不能让孟大人和苏将军这样的大人物憋屈吧?

    其?他两人一思忖,觉得有理,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一下山,没有任何悬念地被层层杀意压上。

    延礼一剑一人,冷淡朝着众人,“我不愿荔山脚下沾血。我给诸位十息退去,若不退,杀。”

    “杀”一字,在他道来同说天气一般轻巧,同他谪仙一样的样貌完全悖离。可众人都清楚,他说了,便?会?做到。三年前,荔山上暴力血腥的一战,他们虽未亲身?经历,却也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如同上一次一般,冷冽狠话一出,一部?分人的决心便?开始摇晃松动,但也有不怕死的。十息未过,便?冷风一般地朝延礼掠去,剑棍相向。

    延礼纹丝不动,直到杀气扑向他的脸,他才挥剑迎战,到此时,剑还隐于套中?,未有出鞘。虚影晃过,那几个攻向他的人便?坠落于地,撞击声接连响起。之后,他们便?再也没能爬起来。这几位可是江湖中?叫得出名?字的高手,仅一招,就殒命于荔山了吗?并且,未有见血。更可怖的是,若是这四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杀他们,他们可能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一波不见血的暴力打斗后,来杀延礼之人,往后退的越来越多。

    延礼再未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攻击性,云雾一般的清澈安静,但他会?杀对他心存杀意的人,毫无留情。

    秦墨初睨了那些?人片刻,忽地低低笑了声,“我若是你们,就跑了。有什么,比自己条命更重要呢?”

    “恕我直言,你们只有被他杀的份。”

    话落,没一个人有反应,直到楚昭和冲着人群喊,“还不快走??不想回家见老娘了吗?”

    很是神奇,众人开始有反应,往各方?掠去,倒地的人也被同伴带走?。

    延礼望向杀手倒地的那片地方?,发现并未见血,心下满意,脸部?线条趋柔和。一旁,秦墨初在和楚昭和掰扯为什么同样劝离,结果却是大不相同。

    楚昭和咧嘴笑,那口牙似乎比四年前更白?了些?,“我的俊俏和亲和孟大人都夸,你自是比不了的。”

    秦墨初:“......”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就这还帝国肱骨,家乡那些?惯爱在街头巷尾游走?的混子,和他现在一个样。

    重新?上路,三人同行。本?来目的地是不同的,楚昭和想在去南方?前先回青州见见母亲。而延礼怎么样都是要去见初夏一面的,天塌下来怕是都拦不住。秦墨初稍做思忖,决定?等他们一起。由北到南,路途遥远,三个人一道乐趣总会?多些?,遇事也有人商量。

    而且这北境风光,他都没机会?细细经历品味,走?一趟不亏。

    ---

    延礼下荔山的前几日?,镇北军迎来了圣旨,帝王近侍多乐亲自来宣的,连同而来的还有太医院医术最高的两位太医。圣旨直言北境气候不适合娇娇儿养病,去咸佑才是正解。沿途有太医照看着,当无大碍。

    四年了,帝王对北境初家的耐心终耗尽了。北境近日?不太平是咸佑都知?晓的事儿,帝王仍一意孤行宣初明?川和初夏进宫参与今次的春茗。初明?川深知?避不过了,一个人在中?军大帐中?呆了整整两个时辰,带着圣旨归家。

    回到家中?,天际已有暮色。

    他径自去到了初夏的小院,院门开着的,他踏入。离小楼还有段距离,妻子和女儿的说笑声便?被风带到了他的耳侧,无需细辨,都知?欢喜。

    他的脚步缓了下来。

    女儿曾经说过的话不请自来,如风摇树,声声响。

    “此去咸佑,女儿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活生生地被孤寂搓磨死去,被那陌生的皇城,陌生的丈夫,陌生的......”

    “父亲,初初亦想嫁自己所爱,常伴父母身?边有兄长护佑疼爱。旁的小姑娘怎么过一世,初初就想怎么过这一世。”

    他亦记起,那时候小姑娘是红着眼的。而在那之前,她几乎不曾红着眼同他说话。自小聪颖懂事,总是乖顺。

    五六岁那阵,长宁将她抱在怀中?,他像是怕妹妹太乖順未来会?受欺负,很认真对她说,“我们初初可以娇惯些?的,吵啊闹啊都没有关系,哥哥替你顶着。”

    结果小家伙捏他的脸,笃定?地拒绝了,“不要。”

    长宁问她为什么。

    她答说:“初初乖了,娘亲才能省心些?,爹爹在外?打仗方?能安心些?。”

    那么小颗豆丁,便?知?体贴父母,之后种种更是落至了实处,几乎不曾让他和郁眠操心。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是在打仗便?是在练兵,连陪伴她的时间都少?。等她长大,他又将她送进宫,只为向皇家宣示忠诚。若是她甘愿便?算了,眼下,她明?明?心有所属。

    他的初初,说不定?活得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女儿自由,快乐。他初明?川大半生镇守北境,守护了那么多的人,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思绪,似被巨浪推起,汹涌猛烈。初明?川握住圣旨的手指不断地收紧,某一刻,卷轴中?传出细闷声响,是轴承碎裂的声音。

    这一声,也将他从惊涛骇浪中?拽出。他阔步往里。很快,郁眠和初夏发现了他和那张圣旨的存在,笑音顿时歇尽。

    “初初,收拾收拾,今夜离开。去找四端,以后常住荔山还是天高海阔随意游走?都由你们,好好活着便?行。”

    未经斟酌,初明?川说了这样一番话。他这才知?道,他其?实是知?道什么对女儿最好,也想她好。话出口的那一瞬,他明?显地感受到了堵在心口的郁气散了。

    初明?川对面,冷了他几年的郁眠在短暂的错愕后,脸上眼中?,慢慢地都有笑意显出,但她没说什么。父女间的结,该有父与女亲自作结。

    “父亲。”

    沉寂片刻,初夏慢慢地踱近了父亲,轻轻唤了声,语调里裹了些?许笑意,“我跟你进宫。”

    这一刻,娇娇人儿竟是有内而外?的轻松,同四年前全然不同。

    初明?川不解:“初初,你自个儿都知?道说这一去便?再回不来了。一旦进了宫,不经传召,爹娘想见你一面都难。”

    “我初家无愧于太/祖无愧于玄钺,不该被这般对待。”

    初夏停在了离初明?川三四步远的地方?,“父亲,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即便?能,初初也不愿。四年蛰伏,原也不是想避。”

    一副娇柔身?躯,此刻迸发出磅礴气劲儿。

    她的目光,柔和而坚毅,“初初想与那命斗上一斗,想为每一个同我一般的姑娘做点什么。愿有一天,女子能读书?能入仕,能随心嫁与自己选定?的郎君。”

    “再远一点,愿生活于这片江山中?的人不再有三六九等之分,不会?再因顶撞了权贵丧命灭门,不会?因为穷困,尊严便?要理所当然地一次次被放肆践踏。”

    闻言,初明?川错愕了良久,他从未想过自家姑娘小小的身?体里装的竟是天下。

    回神时,他不由问,“你可想清楚了?”

    初夏轻轻颔首,“想清楚了。”

    初明?川静静地睨了她片刻,目光一转,锁住妻子,“你不劝劝?”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叫他详说,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郁眠回以笃定?一声,“不劝。”

    初明?川:“......” 这娘俩儿,他真是看不懂了。

    事情以伤亡最小的方?式结束了,初明?川该松口气的,可他并未,临走?前,专门叮嘱了句,“多给你一晚,仔细想想。”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野,初夏望向母亲,笑道,“父亲可是被我们绕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