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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他的麻烦就是跟我作对

    在a世界里,程寅第一次陪我回家的隔天,他一大早就出现在我家巷子口,手里还提着早餐,害我一走过去就吓了一跳。

    看见他乖乖站在那里等我的第一秒,我其实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过相信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单纯因为他外显的懦弱就对他失了戒心,万一他真的有潜在的心理畸形或隐性暴力基因怎么办?到时我如果被他带到什么荒郊野外大卸八块,分尸后血流成河,也都是自找的啊!

    我警惕地看着他,「你来这里干嘛?」

    他把早餐提给我,我在接或不接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接过来之后,他才把后背包从肩上卸下来,拉开拉鍊,从里头拿了双平底包鞋出来。「你穿这个。」

    我不肯动,肉眼观察发现这双鞋子好像是新的,欲言又止问:「这是……你买的啊?」

    「嗯,刚刚早起去菜市场里面的鞋店,请老闆娘帮我挑的,她说年轻女生应该会喜欢。」他蹲下来,仰头看我,温柔劝说:「换下来吧,高跟鞋等到了公司再穿,我帮你揹着。」

    我的手还拿着早餐,呆呆站在那里,他默默把手伸向我的脚,替我换起鞋来。我从小到大几乎是个不知道何谓害羞的人,这时看着自己白皙的脚踝被他小麦色的手抓住,温柔轻缓地放进一隻陌生的鞋子里,肤色对比那么强烈,严重衝击视觉,脸颊忽然就烫了起来。

    我做得出那种一脚把他踹开的动作,但我没有。我只是望着他头顶的发旋,默许他替我换鞋。

    换好后,他站起来,把我那双可以拿来当作杀人武器的高跟鞋放进他的后背包里,靦腆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早餐,就随便买了。」

    我走了几步,发现鞋子的皮革柔软好穿,也很合脚,惊喜地跳了跳,说:「我什么都吃啊,但如果有火腿蛋饼、巧克力厚片、饭糰就更好啦!」

    「那我明天买?」他试探问。

    「好啊!」

    我健步如飞地走到捷运站,开心蹦跳着进去车厢,心情很好,不停找话跟他聊。他脸上掛着温和笑容,双颊微微泛红注视着我,专心听我说话。进了公司,我穿回高跟鞋,和程寅挥挥手,上了自己的楼层。

    刚坐下把包包放好,萧智煊的讯息就传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跟程寅这么好了?难道你真的喜欢他?』

    这真是一个充满陷阱的问句。如果答是,那我和程寅就没办法正常当朋友了,以后等我有了喜欢的人,又该如何是好?如果答否,那萧智煊会不会又重燃希望,继续巴过来?

    感觉怎么回答都会掉坑里,但还好我很聪明,应该扛得住。

    思忖片刻后,我淡淡回:『关你什么事。』

    照理说萧智煊条件这么好,公司里一大堆女同事哈他哈得要命,应该不至于过度执着在我身上。虽然我们的緋闻暂时传得沸沸扬扬,但风浪总会平息,瓜也有吃完的一天,我只需要安分守己地坚守岗位工作,静待眾人遗忘我和萧智煊那段不存在的情过去就好。

    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幼稚,居然开始率眾孤立程寅。

    是梨子先发现的,原本中午会一起外出用餐的科技部门若干人中,独独少了程寅。由于程寅也不是每次都跟大家出去,梨子刚开始时也不太在意,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她发现不管什么时候,程寅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吃饭,就赶紧杀到我面前通风报信。

    回家路上我跟程寅求证,他安静看着我,默认了。

    我大感愕然,「他们为什么要排挤你啊?」程寅只是苦笑,并没有说。

    「这样太过分了吧!怎么可以一整个部门联合起来对你冷暴力?萧智煊他怎么可以这么幼稚!都已经成年多久了还……」

    程寅打断我的爆气发言,摇头微笑,「没关係的,其实我无所谓。」

    他无所谓?我有!

    我一回房间就拿起手机打给萧智煊,他很快接起电话,用戏謔的语气说道:「我没看错吧?这是你第一次打给我呢,让我猜猜……该不会是为了那傢伙吧?怎么,心疼了?」

    我冷笑说:「你针对程寅做什么?他招谁惹谁了?」

    「他做了什么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一起上下班、搭乘捷运有说有笑,哦,还有爱心早餐呢!你捫心自问,我对你不好吗?我条件比他差吗?这些待遇我有过吗?」

    「就因为这样?拜託你不要看到黑影就开枪好不好,我和他就是很普通的朋友啊!对,我确实说过他是我理想型,但那也是胡诌的,你有必要这么认真吗!而且,你到底有什么资格管我跟谁交朋友啊?萧智煊算哪根葱?」

    我脾气一向很好,总是笑脸迎人,此刻罕见动怒了,他沉默半晌,退了一步,「能见面吗?我们好好说说,你从来不给我好好沟通的机会……」

    「那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你说的话压根没兴趣啊!」我烦躁地按住太阳穴,死死瞪着窗帘,想像自己能把它瞪到燃烧起来。

    「就当为了程寅,连见个面也不愿意?」他使出杀手鐧。

    我:「……」

    几秒鐘后,他有点落寞地说:「我还没幼稚到因为嫉妒,去对同事做什么低级的事。如果你想知道我们部门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出来见我,我会全部说给你听。」

    萧智煊来到我家楼下,我穿着舒适的全套家居服,踩着拖鞋走向他的车,面无表情拉开副驾的门坐上去。

    他还穿着上班那件笔挺衬衫,领带也还打着,即使经过一整天的业务摧残,依旧不辱他帅气门担的美名,仍是那么神采奕奕。萧智煊递了杯附近挺有名的现榨果汁过来,对我笑笑,「还没吃饭吧,一起吃?」

    「不必,我妈有煮晚餐,你最好有话快说,待会菜凉掉就不好吃了。」

    「那怎么办呢?」他装出懊恼的模样苦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一时半刻恐怕说不完。或者你能打个电话回家,就说你跟同事在外面吃了?」

    「……」

    本想直接嚷着我要下车,但脑海中立刻浮现程寅那种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的委屈样,最后我还真的──打给我妈了。

    萧智煊带我去吃饭,席间不管我如何明示暗示他可以赶快切入重点了、我好想赶快谈完赶快回家,他都装成听不懂,不停聊着他的人生规划与理财规划。

    我好心累,他几岁置產到底关我屁事啊!

    「你这个週末打算做什么?」吃饱饭后他开着车在路上乱晃,忽然转头开啟另一个话题。

    我闭了闭眼,绝望地说:「饭也吃了,我真的要回家了,上班一天已经很累了你知不知道?我没你那种好体力,我只想躺在我的床上舒舒服服当一条咸鱼,你没什么要说的话,那就让我来说吧。」

    我竖起第一根指头,「首先,程寅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找他的麻烦就是跟我作对。」接着比出第二根指头,「再来,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你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也许本来有一点点好感吧,但它们全都在你无知无脑的纠缠下悉数蒸发了,连最后的一点都不剩了。」

    我比出第三根指头,「最后,你的讯息我不会再读,电话也不会再接,所有情分到此为止了。喜欢欺侮弱小就欺侮吧,我会和他站在同一边,你敢就来。」

    「悦悦……」红灯时,萧智煊转头用卑微讨好的眼神凝视我,可我已懒得看,直接开门出去,无视对我按个不停的喇叭,加快脚步穿越一大排停驶的汽机车车辆,跨上人行道离开。

    隔天开始,每到午餐时间,我高调上楼直衝科技部找程寅,拉他出去吃饭。程寅怯生生跟着我走,梨子跟在我旁边,总是一脸兴奋。

    程寅看起来瘦,食量却非常大,进食的模样也像小孩子一样可爱。我吃的东西不多,吃个几口就得停下来,特别喜欢默默观察他的吃相,看他脸红。

    虽然他感觉很穷,但偶尔会趁我们不注意时偷偷把帐先结掉,梨子发现以后总是甜甜地看着他说谢谢。程寅会搔搔头,露出憨厚的笑容说没什么。

    三个人就这么一起吃了好几个月的饭,只要有人问起我们的关係,我和梨子都沆瀣一气说:「是朋友啊!」

    这本来就是事实。

    到了某天,我和梨子翘班跑去买星巴克,坐在店内享受咖啡时,梨子忽然说:「悦悦,问你一个问题,诚实作答,不得隐瞒。」

    我摆出立誓手势,「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真的不喜欢程寅吗?」

    「什么?」

    梨子有点忸怩,她玩着杯壁上的水珠,把它们一颗一颗弄破抹开,说:「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他那样的男人,连萧智煊你都看不上,怎么会……但我就是……想再跟你确定一下而已。」

    为什么要把程寅拿来跟萧智煊比啊?他们除了外型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内在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吗,萧智煊哪比得上程寅的一根手指头。

    胸口有种说不出的烦闷,我蹙眉问:「你喜欢他?认真想追啊?」

    梨子满脸通红,含羞带怯地嗯了一声。

    我灌下几口咖啡,瀟洒舔舔唇,点头,「那就别管我,儘管去拿下他吧,我支持你。」

    梨子尖叫着衝过来抱住我,「你最好了!悦悦!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嗯,乖啊。」我拍拍她的头,像安抚路边的小狗勾一样。她开心地咬着吸管傻笑,我垂睫来回抚弄杯上水渍,悄悄叹出一口气。今天的咖啡,口感涩涩的。

    知道梨子对程寅有好感之后,我很讲义气地把高跟鞋打入冷宫,买了双漂亮的低跟鞋穿,让程寅不用再陪我通勤上下班。中午,泰然自若地去蹭其他ol的小圈圈,跟着她们一同出去吃饭,让梨子能顺理成章跟程寅独处。

    有次吃饭回来,刚好碰到梨子和程寅,说笑间大家一起进了同一部电梯。我看梨子一脸容光焕发,神采挡也挡不住,忍不住问他们中午吃什么,梨子甜蜜地说:「程寅喜欢樱花虾烘蛋,所以我们去吃了台菜。」

    「哇!」我夸张嚷道:「听起来很好吃耶!」

    「那你明天一起来。」

    程寅低沉的声音被隐没在女生们高涨的聊天兴致中。

    我分明听见了,却还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开心地和梨子聊早上摸鱼时在网路看到的影片。

    我们的楼层先到了。电梯门开时,梨子回眸对程寅一笑,掩着嘴角走了。我压后跨出来,听见他执拗地再次低声用我一人听得见的音量说:「你明天一起来。」

    男人声音里透出我最不忍听见的卑微期盼。

    我心尖驀地一颤。

    最后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仍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提着肩膀加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