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正泽篇（下）

    罗正泽摊开手，感受阳光撒到手心的温度。虽然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死了，但再次体会到“活着”，还是让他意外的振奋。

    “咳！别傻站着啊！你家在哪儿？现在你还光着呢！赶紧找套衣服穿上！”少年说得义正言辞，但是眼神却时不时在罗正泽光裸的身上游移。

    “！你不是仙人吗？一套衣服都变不出？”罗正泽这才发现自己此刻全身赤裸，狼狈地望向四周，行人往来，大家却对他视而不见。还好，这少年好像用了什么障目法术。

    “小心我增加收费！本来你付的钱就少，我才不做赔本买卖！你要牢记，你是我计划外，发善心救的失足魂魄！我是你的大.恩.人！快带我去我未来的房子看看！两年没住人，可别滋生‘脏物’！我要去把把关！”

    罗正泽看那少年鼻孔都快朝天了，双手叉腰作个茶壶状，不禁哑然失笑……这脾气，还是个孩子啊！不想同他乱扯，指着街角方向，“那家便利店往上，二楼就是。”

    “走~”少年拉过罗正泽，手在空中一挥。下一秒场景就到了他久违的家。

    “我勒个去，这是积了多少年的灰啊！不行，要打扫一下，子玉来得给他留个好印象……”少年捏着鼻子，嫌弃的开始施术清扫。

    罗正泽没理他，第一时间钻进卧室找衣服穿上后才出来：“这身体……我能抽烟吗？”

    “抽烟？你太小看我的本事了！不光可以抽烟，还可以做爱做的事哟~~~~！”少年笑得一脸贱样，右手么指食指捏成圈，左手食指在圈中猥琐的抽插。

    罗正泽扶额……这人都想哪儿去了。个性和外貌完全就是极端反差啊。

    “不过你最好等到晚上再出门。毕竟你的肉身只是临时塑的。”

    罗正泽点点头，没有异议，在客厅沙发坐下。等待对他而言，没什么，回想自己短短的一生，好像一直都在等待。

    窗外雨棚传来稀疏的滴答声，渐渐密集……下雨了。

    屋内两人对坐。应该说一人坐在沙发上，一人没个正形的浮在空中。

    少年脸鼓成个包子，对屋里凝固的气氛表示很不习惯：“喂！说几句话啊~比如今晚过了有什么打算啊？”

    “……打算？不是了结后跟你去地府，然后投胎吗？”

    “想得可真美！你当你一去就遇上正好有人要生孩子啊！到地府，首先要去一殿勾你功过，过关，就拿号等投胎；没过，嘿嘿……在孽镜台一照，该往哪个地狱送就去哪个地狱！不过我看你这样子，应该没什么大恶，大概拿号等个几年到几十年就能投胎吧！”

    “几十年？！”罗正泽有点吃惊。

    “对啊，你是大善人吗？普通人功过平平，自然排后面。而且七十年代实施计划生育后，导致等候投胎的时间变长……啊，不过现在政策放宽松了嘛，看来你赶上好时候了~！”

    “那……在地府等待是怎么样的……”

    “唔……你可以去地府就业中心登记，边等边攒功德，说不定下辈子就投个好胎了。如果运气爆棚，考上公务员──就像我！哈哈哈哈，那就不用投胎了，修行吧！小伙伴，总有一天会成仙的！”少年越说越得意，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了。

    罗正泽看着他的样子，想着这孩子虽然神经了一点，但那么小就死了，有点惋惜。

    少年没错过罗正泽同情的眼神，翻身坐正，大嚷道：“我靠！你那什么眼神！！恶心死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我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天生便是仙体，位列仙班！”

    罗正泽更迷糊了：“那你去地府当什么实习引渡员做什么……”

    少年一听，本来扭曲的脸立马布满害羞的表情：“为了爱，不存在~是真男人就应该为爱勇敢的下地府！”

    “………”

    “哦！对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出门了。我会跟着你的，没我在，你一步也离不开这条街。更何况你目前一举一动导致的结果都是我的责任。放心！我懂的~我会给你们留空间的。”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带有凉意的雨珠滴到罗正泽脸上，他拉起卫衣帽，回头问少年：“地府也下雨吗？那是什么样的？”

    “下！当然~~下~！下的全是血！！”少年说着扭曲脸上所有肌肉，努力做了个怪表情。

    “……真是怕你了。我进商店买包烟，你先等一下。”

    闻风不喜欢烟味，所以在一起后，他很少抽烟。现在情况特殊，最后一次，就随意而动了。

    “吸烟有那么爽吗？你那表情好像八百年没碰过了一样。”

    “呵呵！”

    “喂喂喂！！！前面有个比你表情还狰狞的人向你冲过来了！11点锺方向！别是你那个什么他吧──”

    “──阿泽？！好久不见！这2年你都去哪了？还住这楼上么？下着雨你不撑伞要去哪里？”来人气喘吁吁，头发被雨水淋湿，紧贴着脸庞，颇为狼狈。他果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罗正泽没有想到在楼下就会遇见闻风，看着闻风努力掩饰紧张的脸，心里一软，行动先于思想，取下嘴中的香烟，抬手轻轻为他擦去了鬓角的水迹：“我回老家了。那是我买的房，不然我住哪？刚好下来有点事……不过现在没了。”没想到重逢会是如此的平静。

    “我的天！太肉麻了吧！！别瞥我！他看不见听不见我的！好好好……我不说话，我就看看~”少年最终还是识相的退到几步外，留了些许空间给罗正泽和闻风。

    顺应闻风的邀请，罗正泽跟他一起去了车里。当然，几百瓦的灯泡也同样一起。

    罗正泽接过闻风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看着闻风几乎湿透的衬衣，又递还给他。听到那人问自己的近况，罗正泽有些答的有些心不在焉。什么样的关心会连自己的死讯也不知道。明白闻风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每次碰触这个现实的时候，心还是会痛。

    自己不在的时候，他过得怎么样？想必也是一样的自在。现在有男朋友了吗？还是结婚了？想着便脱口问出。

    “没有，你知道我的。”闻风笑了，在接触到罗正泽的眼神后，脸上的表情又略微变了变。

    “今晚有空吗？”呵呵，虽然不想读懂此刻闻风的表情，但是在一起那么久，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如果自己还活着，也许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他就是自己命中的魔怔。不过，那只是“如果”，是永远不会再实现的设想……今夜是能碰触到他的最后一夜，就当对这段感情最后的放纵。

    闻风同意了他的提议。不过有些心不在焉的摆弄手机。

    罗正泽知道他在做什么，以前也这样过，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只要今夜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就够了。看着闻风的侧脸，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勾画，想牢牢的记住那优美的曲线。

    闻风放下手机，朝自己粲然一笑，看来是处理好私事了。罗正泽也向他回以一笑。

    ……“真酸~”后座轻飘飘的传来某人的嘀咕。

    到闻风家以后，一切都发生得顺其自然。两人投入的做了数次。

    “阿泽，舒服吗？”期间，闻风亲吻着罗正泽的下巴问道。

    “嗯……”罗正泽大脑已经放空，什么最后一夜；什么看看他就好；什么埋怨，统统都忘记。自己只要此时此刻！

    事后罗正泽盯着闻风的睡颜，伸出手想抚摸，却在碰触之前的最后一刻停住了；想叫醒闻风，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他即使知道了又如何？自己和他……这一生也许真的无缘，回忆两人在一起时，强求的那个人总是自己。

    罢了，就这样了。罗正泽支起身，想在闻风脸上留下一吻，最终却只是轻轻将闻风耳边的发丝别过，低头在他耳畔说了句：“保重……”

    然后起身离开。

    门外那少年鼻孔塞了小纸团，拿着个册子，一页一页慢慢翻着。

    见罗正泽出来，手忙脚乱，把册子往身上一塞，鼻孔里的纸团也不顾了。清了两声嗓子，说道：“完了？”

    “嗯。”

    “我现在就超度你，你把眼睛闭上。放心，去了下面自然有接引的人。”

    罗正泽看了一眼闻风家，闭上了眼。感觉额头不断有暖流涌入……

    ……“到了下面若是有事，就来引渡司找我，我姓木，字之彦。”

    耳边少年木之彦的声音越来越虚渺……

    罗正泽低低的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