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主人
她预想中的毛茸触感没有出现,厉淮手中的书撂回阳台的地面、往外探出更多距离。 三幺慢慢松手,她怔忪在原地,手握拳、再松开,类比小猫踩奶,绽朵花出来。 “喵。” 又似乎意识到什么,自己用掌心忽地猛抽一把嘴巴。 “我是说…你好?” 日光热得发烫,仰久了头晕目眩,少年调整姿势、眼底生笑。 “你好,你是楼上的住户么?” 三幺点点头,学着他说话:“楼上的。” 这处公寓没有小户型,每栋每单元皆是一户一层一梯的格局。 厉淮记得楼上。 那个到他家中,欲找回三花猫的男人。 他再次见到他,是在市公安为培养实习法医、特意例行操办的犯罪法医课上。 课件上有男人的名字,叫陈确良。 市公安、检察院都称呼他陈主任。 据他人形容,陈确良是全市最盛名的法医,为生者权、替死者言,解剖剥离、鉴定技术数一数二地精湛,做事却一板一眼,冷淡到不同人情。 他这样的人会主动养猫,于厉淮而言,已是料想之外的一桩。 眼前的少女,则是第二桩。 厉淮扯回思绪,掩下表情。 “楼上是陈主任么?他前几天还来楼下找猫…家里养的只小三花偷跑出来了。”他清瘦的肩膀朝外展了展,又夸: “圆头圆脑的一只,养得很好、特别乖巧,你刚刚是在学她叫?” 三幺知道这些是好词儿,她禁不得人夸、头直捣。 “乖巧乖巧!” “可爱可爱!” “但不是陈确良养得好!是她自己吃的多!!” 她直呼陈确良的名字,直接推翻少年对其身份的有关猜想。 他小心斟酌,呼出的气都轻。 “陈主任,是你的叔叔、又或者是小舅舅?” 三幺摇摇头。 “他是我…主人?” 尾音俏皮,一分犹疑、在厉淮心中掀起浪千层。 他眼瞳深深,不经意间流露出探寻的意味。 “主人?” 少年静默,绯然的唇弯下去一点。 “哪一种主人?” “在床上,他是你的主人?” 三幺掰着爪子数。 “他不喜欢在床上。” “他觉得不干净,以前总是让我多呆在地上、椅子上,然后管我吃什么。” 再指指身上,“帮我穿衣服。” 她奋力挖掘出陈确良的优点,磕磕绊绊。 哦,他还是个合格的铲屎官。 她一去刨猫砂,陈确良举着漏铲就来了。 “还有…上厕所?” “噢他今天还帮我把这里装到了这么大的一块布里。”她低头看自己的胸,伸手比划、巴掌大小。 再愤恨,“不过,他也有很过分的时候!” 她昂着下巴,示意厉淮看外面,神情微微严肃。 “陈确良不准我出门的,他把我关在家里了。” 厉淮侧耳听楼上说话,察觉到自己身上薄汗干了大半,他深褐色的睫毛垂着、半晌才抬头。 少年眼里多了许多三幺看不懂的东西。 有松霭暗沉的秘密、泯灭的灰冷,以及一闪而过的兴趣。 有灯花一爆,他勉强撑着身子答她的话。 “那你应该多和他…你的主人沟通,掌控欲太强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也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多出来交朋友,对不对?” 三幺忍不住亮了亮眼睛,她鲜活地喊了一声,又在心里喵了一下。 “你说得对哦!” 厉淮果然是她喜欢的朋友。 三幺搓了搓手巴掌心,赤着足又“咚咚”跑回客厅。 她拿到了自己的逗猫棒,再匆匆回到阳台—— 欲喊人。 她原本还想偷偷摸摸,问问厉淮: 我给你玩玩具好不好? 你家里还有没有那种香香、黏牙的玉米啦? 少女复低头,笑意却一僵。 楼下的窗户已经再次关上了,就剩阳台那沓书孤零零地摞着,厉淮不知道去了哪里。 三幺有些失落地动作两下,手中的逗猫棒随着响,“丁零”。 * 另一边,并不算忙碌、一下午出具完前案鉴定意见书的陈确良,罕见地准时六点下班。 他在路上抽空看卷宗资料,是一具遭piranha溶液溶解,只剩一丁点骨骼的狗尸,凶手聪明非常、操作手艺却不精湛—— 由他在生物龙头企业工作的朋友引荐,陈确良原不想插手。毕竟比起动物的生理、身体构造,他更了解人的。 但莫名地,他联想到了家中的三幺。 朋友说,这并不是当地唯一一起,凶手有预谋、组织,受害的不仅有狗,还有猫。 陈确良低头思考,踏入电梯。 电梯里还有个人。 和他有过一面之缘,12楼的住户,十七八岁的少年。 厉淮背着书包,一副要去上晚自习的样子。 陈确良颔首,两人算打过招呼。 男人收起卷宗,与之擦肩。 他按下“13”,电梯门阖上的瞬间,才察觉到异样。 梯内一阵淡淡的、化学药品的气味,让他仿佛重回实验室。 而气味的来源,要么来自同栋、其他使用过电梯的住户,要么—— 他倏忽按下开门键,警觉地朝外看。 厉淮已经不见了。 陈确良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 是最近太忙,所以多心了么? 他松开按住开门键的手,任由电梯向上。 一定,是他多心了。 —— 小猫:他不喜欢在床上,喜欢在地上,浴室里(好打扫),还不乐意我给他“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