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2.代打新郎-2
薄雾形成面纱遮住原本晴朗的天空，褪去蔚蓝色的衣裳，穿上黯淡无光的玄铁色衬衫。 陈瑀馨坐在长椅上，她仰起泪痕未乾的脸颊，凝视一片阴鬱的天空，风景真是衬托了她从云端往下坠落，随后葬身的心情。 怀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生命并不会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那样，既然孙君佑早就变心了，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一想就心痛难挨，陈瑀馨又落了几滴清泪。 「哭什么，是被我亲了所以委屈？还是因为只有轻轻一吻，还不够尽兴？」 男人言词听起来放荡不羈，令陈瑀馨瞬时忘了先前的悲伤，她目光在男人身上游移，最终别过头去，闷不吭声。 「喂，我的大小姐，我是为了让你开心，才拉下脸来跟你开开玩笑。」梁宇瀚挺拔身影一凑近，遮去了大半光线，他扳正她的头：「好好看我，说话不看别人是件没礼貌的事。」 陈瑀馨脾气倔强，尤其正在伤心处，哪听得进去什么严正的道理，脸是被人扳正了，但是她总可以控制眼睛不去看对方一眼。 梁宇瀚拿她没辙，只好往她身旁坐下，自顾自地把玩他别在胸膛前还没拆下的新郎胸花，滑稽的举动总算吸引了陈瑀馨的目光，她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摩娑数分鐘，胸花的别针别的太牢固，不太好拆卸。 「可以了可以了，我自己来比较快。」梁宇瀚把她的手放到她膝盖上，自己开始动手拆掉新郎胸花的别针。 他想，看来这很刺眼啊，在她眼中。 「其实我真的很难过。」沉默够久了，陈瑀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梁宇瀚一双深褐色的瞳仁定睛在她身上，朝她淡淡一笑，却有一丝无奈。 可能同样身为男人吧？直觉老早告诉他，孙君佑并不值得她託付，但爱上了，她说什么还是相信自己的感受，身为好友，他也只能献上祝福，毕竟她能幸福，他也开心，只是没想到背叛来得这么快，也如此残忍。 「我说我难过，你怎么反而不理我了……」陈瑀馨颤巍巍地提问，她急促擦乾眼泪，难不成是他生气了？ 「我当然也难过啊，感同身受。」梁宇瀚一本正经，食指不停点着她额头：「但是我也早就告诉过你了，他看起来不太适合你。」 「当我知道他背叛我的时候，我想过，如果只是一时贪玩，我可以原谅他。」陈瑀馨交握双手，面色凝重，她紧咬着泛白的唇畔：「可是都有小孩了，我反而成了第三者，成为那个最不重要的人。」 梁宇瀚顿了几秒，眼神诧异，彷彿在观望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出现在地球上。 「你脑袋在想什么呀？这个男人没了，再找下一个不就好了，如果真的原谅这种男人，你才是真的傻了，他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即使你愿意原谅，但心里真的能做到没有疙瘩吗？」梁宇瀚以旁观者的角度，条理清晰的告诫。 陈瑀馨双眉紧蹙，鼻子有股酸楚正在酝酿，情绪再次溃堤，泪滴像坠子脱离了鍊条，在地上渲染痕跡。 梁宇瀚自知说错了话，他手揽过她纤细的肩头，掌心轻轻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带过：「怎么又哭了，我果然不该说这么多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就是捨不得，我那么喜欢他、那么爱他，我努力地把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模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陈瑀馨顾不得矜持，内心的痛楚让她再也不想独自挣扎，也不愿犹豫，她抱着他，止不住的眼泪瞬间浸湿他的衣衫。 「你又不是没有优点，何苦把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呢？如果他只是喜欢你后来的模样，那他根本不是喜欢真实的你，而是喜欢你塑造过后的替代品，一副虚假，这样的爱情即使能够步入婚姻，也不会长久，不会幸福的。」梁宇瀚轻拍她后背，用哄着小孩的语气跟她说教。 实话虽然不好听，但有些事实总是得看清的。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对感情的失去总是看得很开，明明上个礼拜才分手而已，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偏偏我学不会看开。」陈瑀馨哭哭啼啼，明明无心，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 「喂，你不要趁机损我好吗？」梁宇瀚推开她，手掌胡乱地碰触她的脸颊，替她擦去眼泪。 「你的安慰真粗鲁，等等把我的脸磨破皮！」陈瑀馨气呼呼地揉着双颊，脸被当汤圆搓来搓去的感觉还真不舒服。 「对你太好，你等等太感动，又哭了怎么办？」梁宇瀚指着自己胸膛那一块周围，被陈瑀馨的热泪彻底洗涤一遍，甚至可能还沾有鼻涕的衣服。 陈瑀馨朝他伸手：「那你把衣服脱掉总可以了吧。」 梁宇瀚微微一愣，瞪大眼睛，手臂在护住胸口：「这么多年来我只把你当成哥儿们，当成一个男人看，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我真的不希望我们的友谊变得不单纯。」 尤其这里还是一座公园，这女人也太不挑地点了吧？ 「我是叫你把西装外套脱掉，我把它洗乾净还你总可以了吧！」陈瑀馨张牙舞爪，跨坐在梁宇瀚身上，硬是把他外套给脱了。 ＃ 陈瑀馨带着梁宇瀚的西装外套去送洗之后，拦辆计程车就回到家里，本来他还算有良心想载她回家，不过公司的开发案临时出了状况，他只好跟她说声抱歉，便赶回去公司了。 一个下午他都守在她身边，陪她聊天、陪她散心，有一刻她深深觉得可惜，可惜他不是孙君佑，不是她爱的那个男人。 荒唐的婚礼是演完了，不美好的爱情是确定结束了，不幸中的大幸，是她跟孙君佑打算结婚后一年再买房子，所以现在分开了，也不用担心之间有什么东西把他们绑在一起，也算是分得挺乾净吧。 回家了，陈瑀馨一打开家门，陈母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忧心忡忡，把她转了一圈。 「瑀馨，你终于回来了，都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你。」陈母确认女儿安然无恙后，紧紧抱住她的身躯。 「妈，我都二十九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陈瑀馨收起先前的愁绪与心碎，眼睛笑弯，成了一对新月。 「不论你几岁啊，在妈妈心里都是小孩子，受了委屈，难过了，就跟妈妈说，真不想结婚，就不用勉强自己了，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就算你一辈子都不想嫁，爸妈也没关係的。」陈母拨着两耳前侧的发鬓，有几根都白了。 那不经意的动作，却烙印在陈瑀馨心底深处，她愧对父母对她的关爱，只顾自己难过，却忘了父母吊着一颗心，整个下午都在等待她回来的担忧。 「其实我也不算委屈，我还以为今天一定会给人看笑话，不过梁宇瀚前一天接到我电话，知道了我的状况，他很快就答应帮我这个忙，说起来，我也不算太可怜。」陈瑀馨故作坚强，她倒了杯水给自己喝，尝试缓缓自己快要再次宣洩的哀伤。 「说到这，我跟你爸都还没跟宇瀚道声谢，他又忙着工作了？」有了下一个话题，陈母果真把重点放到梁宇瀚身上了。 「他们公司就是这样啊，游戏公司嘛，好像在测试阶段出了点状况，要他回去修正问题。」陈瑀馨摇晃着杯子，可惜里面并不是能让人喝了就忘却一切的灵药。 「帮妈跟他说，改天请他吃顿饭，算是答谢他今天的帮忙。」陈母接续又说：「你应该也累坏了吧，吃过饭了吗？」 陈瑀馨摇了摇头：「我还不饿，我如果饿了，会自己煮东西吃。」 陈母目光柔和，温暖叮嚀着：「那好，妈明早还要修改试题，就先去睡了，你也别太晚睡，知道吗？」 陈瑀馨点头，看着陈母的身影逐渐没入长廊，步步走回她与陈父的房里。 一人独坐在客厅也是让心思更添烦闷，陈瑀馨把客厅灯关上，握着杯子进到房间。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陈瑀馨点开手机，开啟社群软体，第一个画面就是前几天陈母到医院探望一名女教师的合照，那是黑色长捲发的年轻女教师，姓田，刚生下一名女儿。 据说田老师跟丈夫身为好友多年，本来也没打算在一起，但是缘分使然，最终友情昇华为爱情，克服许多困难终能结为连理。 于是，陈母会不经意提起梁宇瀚，总会在她面前讚扬他几句。 只有她跟梁宇瀚都明白，彼此就算牵着手，也不会感受到爱情的电流触及身体。 「馨，提醒你过几天后回公司上班时，要缴交下一章节的故事喔，不然会赶不上下下一期游戏更新。」传讯息的人是她公司主管黎熙姐。 陈瑀馨苦笑，对呀，距离她的婚假也只剩下三天了，是该收心，全神贯注在工作上。 她跟梁宇瀚一样在游戏公司上班，不过两人的公司不同间，做的事情也不一样，他是游戏开发者之一，她则是游戏剧情的编剧，写得都是一些男女爱情的故事，类似乙女游戏。 她所写的游戏女主角凌璦都已经快走向幸福的故事线，结果她自己却刚走向悲惨的结局，明明都是女人，怎么她过得还不如虚拟角色。 陈瑀馨打开电脑，开啟她未完稿的故事稿，才写了三行，她就停笔，再也没动力继续写下去。 「梁宇瀚，你还在加班吗？」陈瑀馨一打电话过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看他有没有空陪他哈拉。 「才刚要离开公司，怎么了？」另一端的梁宇瀚打了呵欠，显然是刚被公事轰炸完。 「你上个礼拜分手的那段感情，你是怎么走出悲伤的啊？」陈瑀馨认真提问，这种事情问过来人应该会比较有方向。 梁宇瀚停顿几秒，轻轻叹息：「哪有什么好悲伤的，呃不对……我是说既然不适合，就不用去想怎么走出悲伤，因为不适合而分开，对彼此来说其实都是好事。」 差一点就露馅，把他分手当天还去约一票兄弟ktv狂欢的事情给说出口。 「是这样吗？怎么好像呼应了那句，『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感觉？」 「什么意思？」 「就是好像听了废话一样……」陈瑀馨把手机拿得远一些，不敢让他听得太仔细，就怕讨了一顿骂。 梁宇瀚清了清喉咙：「咳，你别以为我没听到你说什么。」 陈瑀馨噗哧一笑：「我什么都没说。」 「不过你还不睡，该不会还在难过吧？」梁宇瀚懒得维护自己形象，直接切入正题。 没道理晚上十二点，向来早睡的陈瑀馨还醒着打给他，就只为了听他讲……废话。 「是也不是，一半的心思是难过，一半的心思是要分给工作，过几天我要回去上班，可是我的故事还没写好，所以我在思考要怎么接续。」陈瑀馨边说，手指边在键盘上敲打，键入几个字之后存档。 「你心情不好，一定还没吃对吧？不然哥带你去吃宵夜，再约我堂妹一起，如何？」梁宇瀚提议道，一个下午陪着陈瑀馨都没吃午餐，现在都晚上十二点了，他的确是饿了。 「要约梁初寧？那当然好啊！」陈瑀馨一听到初寧也会去，心情顿时好了一大半。 她跟梁宇瀚还有梁初寧三人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但工作后就鲜少跟初寧见面了，现在能够聚一聚，吐吐苦水当然好。 「对啊，不然我怕你又对我上下其手，我吃不消。」梁宇瀚不免损了她一句。 「真是抱歉啊，我不是你眼中的女人！」陈瑀馨紧紧握住手机，幸好力道不大，不然也许她会是好友圈里，第一个把手机捏爆的女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