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元配重生后 第95节
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贺七娘紧紧闭着双眼, 尝试通过别的感官, 去探索她现在所处的境地。 半边身子下, 是源源不断沿着手脚蔓延的刺骨寒意。 她能触碰到的界面很硬、却又平整,想来,是动手的人给她直接丢到了屋内的地砖上头。 鼻间能嗅到阵阵浓郁馥馥的熏香, 不似许瑾身上惯有的那种青竹雅香,而是呛得叫人有些脑子发闷的那种。 贺七娘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香料, 但这并不妨碍她透过此间香气, 在心底悄然猜测来人的来历。 酒坊隔壁的安娘子同她闲话时提过,东都那头的贵人们,这几年用香惯爱追求这种馥郁的香气。因此,他们打西边运来的香料里头, 尤以此类最为畅销, 价钱卖得也更高。 这股陌生但来历贵重的熏香味道,叫她顷刻间在心中生出一个猜测来。 在为着带回余青蕊之前, 这一世的她从未去过东都, 除开大长公主之外, 更是没有接触过能够使用这般香料的人。 那么, 这个将她在大庭广众下掳走的人, 有很大的可能, 背里就是冲着许瑾来的。 只是, 要冲许瑾去那便直接去找他, 这些人又是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跑来伊州,对她下手呢? 刻意保持着之前昏睡的姿势,贺七娘装出仍是昏迷不醒的模样。实则悄悄竖起耳朵,满心想要偷听先前那些细碎的对话,弄清楚这些人的目的。 可惜,她细细听过片刻,方才发现原本还时有时无的交谈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下一刻,听得一连串的脚步渐远,并伴了一声木门开合的动静。 贺七娘还没来得及想通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就听到一串平稳的脚步响起,并直直朝她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听上去尤感中气不足,尾音往下坠成气音,稍显病弱的声音。 “你好像还挺聪明。倒也怪不得小姑姑和许瑾他们这样的聪明人,都会中意你。” 听着这明显是冲她而来的话,贺七娘哪里还不明白?自知已是露馅,她也懒得再装。 睁开双眼,她用手肘撑着地面,自地砖上坐直身子。 然后,贺七娘直视于面前这个唇角挂笑,即使是蹲着也难掩周身矜傲的男子。 他长得倒也算俊美,但较之许瑾来说,更偏阴柔。 皮肤像是因为屋内的寒气,而显出一种带了透明的白。唇色也很白,掩在同为白色的狐裘里头,头戴白玉莲冠,整个人气色极差,看上去就是一副身子不好的模样。 贺七娘的双眼早已飞速扫视过来人背后的屋子,看摆设并不像伊州的邸店。 地上铺的是青砖,屋子正中好像摆了个炭盆。炭盆虽然大,但并不足以驱退伊州冬日的寒凉。想来,这也是面前这人手里还要捧着个暖手炉的原因。 只是,无论怎么看,眼前的这间屋子都不大像伊州百姓们常住的居家布置。 难不成,她已经被他们从伊州带走了?他们在集市上挑起了骚乱,还能这般迅速地将她运出城? 那他们又打算带她去哪里,东都吗?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说完先前那句话后,就一直一言不发蹲在她面前打量的男子倏地于唇角勾出一抹笑,开口如同是在同她打趣一般。 “怎么着,担心本殿下将你弄回东都?” 贺七娘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仅因为眼前这个人如同可以洞穿人内心一般,直接说出了她的想法。 也因为眼前这个虽是面上挂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说话的语气语调更是暗含居高临下的鄙睨,叫人莫名心悸的人,自称为殿下。 若是提到这个词儿,大长公主可自称为殿下,那,那位害了余阿姊的七皇子,应也可自称为殿下...... 莫非,是她猜错了,这人竟是冲着余青蕊来的?那,那!铺子里只有阿姊和阿耶,他们有没有出事?! 不由地变得紧张,贺七娘牢牢盯着眼前这人,试探着问道:“你......是来找余,不,佘家娘子的?” 挑眉露出一抹惊讶,随即,这人站起身,俯视着坐在地下的贺七娘,语气里倒加了两分真心实意。 “你确实是聪明,一句话便能猜到本殿下的身份。” “不过......” 像是面具一般的笑意一瞬敛去,他背着光线站着,眉眼掩于阴翳,眸间晦暗,连带着接下来的话语都带上了咬牙切齿般的暗恨。 “你倒是猜错了人。” “那女人,不过是生了一双笑起来时同小姑姑相似的眼睛,她要么哭要么恨不得同本殿下同归于尽一样的眼神,倒显得不像了。既然不像了,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话音一顿,那人忽又笑了。 转过身,他似在自言自语。 “有意思,本殿下同你说这些做甚?你不瞎之后虽是聪明了不少,但同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呵,呵呵呵......” “许瑾,许瑾,呵呵,没想到啊,狗居然还会咬主人,啧啧,该死......” “该死!该死!” 贺七娘听着这位七皇子的自言自语,见他最后竟似疯癫一般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挥手一下下作出劈砍的动作,一时之间,竟被吓得将身子往后缩了缩,紧紧贴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要说那句不瞎之后,让她心中生出一个大胆却也不无可能得猜测,并因之心惊,生出难以置信来。 那现在这个神神叨叨对着一片虚无出手的七皇子,就纯粹令她觉得可怕,更使她无暇多想。 毕竟,若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他的一切行为本就不可预计。若他也跟她和许瑾一样,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她又该怎么想法脱身? 这可真是夭寿,他们这些锦绣出身的人,怎么就一个比一个不正常呢...... 眼见这人伸手劈砍的动作越来越急,且已发出一阵阵似阴枭一般的诡谲笑声,贺七娘连咽了好几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找我来,是打算找许瑾,算,算账?” “对!你说对了!本殿下就是要找许瑾那个疯子算账。” 七皇子猛地回过头,目光森冷地盯着贺七娘,那凉飕飕的眼神,莫名叫她觉得自己其实是被毒蛇给盯上了。 不待她再说出什么,这人转身上前,一把钳住她的下颌,强迫着她仰起头。然后,他俯下身子,目光落在她因受惊而瞪大的双眼之上。 他抬起手指,一点点靠近贺七娘的瞳眸,口中则是轻声念着。 “你怎么不瞎之后变得聪明这么多了呢?这是为什么?是有精怪寄身在你的眼睛里吗?” 他那副既似好奇又似探究的样子,让贺七娘心下确定,他就是打定主意,想要抠出她的这双眼睛,用来好好研究。 双眼本能地紧紧闭起,贺七娘感受到这人冰冷的手指按在她的眼皮上。 纵使再三告诫自己不要怕,这会儿,她到底是再无法强装镇定,而是不自觉地浑身轻轻发抖,牙关颤颤发出磕磕哒哒的声音。 即便手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便手下是一个人脆弱的眼睛,七皇子手下的力度却是一点没减。他重重碾在贺七娘的眼睛上,看着手下这个不住轻颤的人自眼尾淌出泪水。 泪水蜿蜒淌下,险些沾上他的手指。 嫌恶地撇开贺七娘的脸,他抽回手,拿出一张帕子用力擦拭着手指。 “啧,真脏。” 噙满因大力碾过而蓄出的泪水,贺七娘眨眨眼睛,有些疼,但好在还能忍受。 只是视线到底受了一定的影响,她只能模糊看着那人擦过手指后将一块白色的东西厌恶地丢开,再细致些的细节,却是很难看清。 猜想因是刚刚被人碾过眼睛带来的影响,贺七娘闭起眼,将身子蜷得更紧,摆出一副瑟缩害怕的模样。 心中却是不住地暗骂。 妈/.的,这个疯子!阿姊到底怎么在这个疯子手下活下来的,阿姊太艰难了。这个疯子怎么还不遭报应?还说许瑾是疯子?许瑾比起他简直完全就是一个正常人...... 他好像很讨厌眼泪,要不然? 一咬牙,贺七娘念着那点子微乎其微的可能,索性放任自己落入害怕的心境,连带着回忆回忆曾经压在心头的那些沉甸甸的往事,逼着自个儿小声啜泣起来。 显然,她的盘算没有落空。 贺七娘将头脸埋在了右边的手臂里,手腕被麻绳捆起,使她只能借着这个动作,小心自缝隙里偷瞄七皇子的动静。 好在眼睛缓了这么一会儿,虽还隔着眼泪,但也勉强能够看清他的举动。 见了她竟是干脆地哭了起来,七皇子面上难掩厌恶,甚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她的眼神也愈发变得不善。贺七娘甚至怀疑,他已经存了要让她再哭不出来的心思。 但没过多久,他的表情又变得玩味了起来。 “动手前,本殿下的人给许瑾递了消息,算时日,从东都到伊州,不眠不休跑马的话只需五日。” “你稍安勿躁,五日后,自有大礼奉上。” 一股凉意沿着脚心飞快窜上心头,贺七娘喉头哽咽,眼珠滴溜溜一转,试着顺了话头,问道:“什,什么?” “听说,冬日的折罗漫山十进九不出。你说,选那里作为许瑾的葬身之地,可好?” 啜泣声顿住,贺七娘有些混沌的脑子里回忆起前后,总算明白过来这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她摇摇头,寄希望于拥有前世记忆的许瑾足够奸猾,不会上当,而栴檀这几日也会想法营救她。 就是前世她早早便惨死,实在也是不确定这俩半斤八两的疯子,最后到底是鹿死谁手啊...... 这怎么全都变的不一样了呢? 贺七娘心口阵阵发寒,口中则是斩钉截铁地辩驳道:“他不会来的。” “哦?为何?” “他就是不会来的。” 见贺七娘语气肯定,七皇子饶有兴致地隔空点了点她,用玩味的语气,伴着阴森森的目光。 “是吗?那我们打个赌,我赌他会来。” “若他来了,本殿下赢了,便成人之美,允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若他没来,那......本殿下就将你一片片剜下你的肉,丢进折罗漫山喂狼。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作者有话说: 七娘:md!没一个正常的!都是bt~ 第8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将毕生所学都骂了出来◎ 白雪皑皑, 银装素裹的折罗漫山,生灵行走于山间,雪地会发出吱嘎吱嘎的脚步声, 即便是脚步轻巧的野兔,也会引出积雪簌簌落下的动静。 一直被关在连窗户缝儿都没有的屋子里, 贺七娘直到被人拽着, 脚步踉跄地出来, 被漫山白雪折出的银光晃得眼前刺痛,方才反应过来,他们竟是一直待在折罗漫山的山脚之下。 原以为这些人是抓着她藏身在伊州城, 或是较劲的哪座城池,贺七娘还存了期望, 指望阿耶和栴檀他们能找到她的踪迹, 却没想着这帮人居然直接给她带到了这处来。 屋内不见天光,贺七娘自是不可能知道自集市过后,到底已经过了几日光景。 只是凭借那位七皇子眼底越来越明显的憎恨与晦暗,以及他那帮手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她隐隐猜到许瑾那头应是有了回应, 且这回应毫不留情,及至于很大可能为他们这帮人带来了重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