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魔王的子宫(NP)在线阅读 - 百二十、至亲之死

百二十、至亲之死

    她做了一个梦。

    并不是虚构的幻象,而是过去确实存在的记忆。在梦里,她变回一个孩子,像初生的雏鸟赤裸着身体,坐在威斯林格的怀里,他们的眼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童话书。

    「……就这样,他一个弹指就天摇地动,好高好高的山从海里冒了出来,一直升到云端,创造了七境陆地,脚下的大石头承受不住他的魔力,產生了裂缝,裂缝里都发出蓝色的光。」威斯林格温柔而低沉的声音附在她耳畔,「只是一个弹指哦!很厉害吧!」

    「嗯。」

    她的反应还是如常平静。

    「好冷淡啊!小亚!不喜欢魔皇的故事吗?」威斯林格装模作样地哀叹一口气,又突然睁大眼睛,「难道……!你真的要逼迫威叔教你魔法?」

    「别浪费时间了!威斯!」

    父亲的声音似近似远,像是在房内,又像是在房外。

    「她一点天分也没有!与其教她魔法!还不如赶快让她学会怎么计算自己的危险期!」

    「别这么急嘛!奥理。」威斯林格笑瞇瞇地回喊,大手从后方抚上她平坦柔嫩的胸乳,「这对胸部还像男孩子一样扁扁小小的,小亚都还没到性发育的年纪呢!」

    「……不要摸我。」

    亚莱蒂淡淡地说,威斯林格却只是微笑。

    他温暖的大手顺着她细瘦的臂膀抚过去,将她的手腕包覆在掌心。

    「小亚会打响指吗?」他柔声问,「那可是伟大的魔皇使用魔法的手势,很厉害的哦。」

    「不会。」

    「很简单的!来,就像这样!」

    说完,啪的一声,他打了个响指。

    亚莱蒂瞇起眼盯着他的手好一会儿,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能用手指发出那样响亮的声音,半晌,她又回头望向他,那满是鬍渣的男人脸上浮现一抹溺爱的温暖微笑。

    「不要。」她摇摇小脑袋,银色短发甩在稚嫩的脸庞,「我不想学。」

    「哼哼……这样啊。」

    威斯林格不像凶暴的父亲,既没有对她生气,也没有打骂她。相反,他只是微笑着,用宽阔温暖的臂膀搂紧了那瘦小而赤裸的躯体,在她雪白的额落下了吻。

    「不管你会不会魔法,威叔都爱你哦。」

    那个时候她只是眨眨眼睛,不明白威斯林格所说的爱。

    即使是很久以后,都还不明白。

    如果爱着她,为什么在父亲把阴茎捅进她嘴里的时候,故意避开了她求救的目光?

    如果爱着她,为什么在父亲大发雷霆的时候,只是消极相劝,而不上前保护她?

    如果爱着她,为什么——在她破处的那天痛得哭叫的时候,只是在旁边冷冷看着?

    她并不怀疑威斯林格对她的爱,对于那个男人落在自己额前的吻,她也怀有一丝温暖的眷恋,但是,越是想相信自己被威斯林格爱着,她就越对「爱」感到疑惑。电视里一对对恋人们互相倾吐的爱意,家人们临别前掛在嘴边的词语——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爱,到底是什么?

    亚莱蒂醒来时,传入耳里的是键盘喀躂喀躂的打字声。

    她几乎是费了一番力气才睁开眼睛,沉重的眼皮被乾涸的泪水黏在一起,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沉沉缓缓的,知道她还活着,她觉得莫名疲累。

    「小亚?你醒了?」

    威斯林格的声音传入耳里,亚莱蒂愣了一下。

    她努力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正躺在威斯林格办公室的沙发床上,而那个满脸鬍渣的男人就坐在隔壁的办公椅,电脑萤幕的冷光在昏暗的房里亮得有些刺眼。

    她身上的酒红色礼服不知何时已经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宽松的棉质居家服,明显是成年男人的尺寸,上面还留着几处洗不掉的咖啡渍,这是威斯林格的衣服。

    「威……咳、威叔……」

    嗓子是哭哑的,难听得像枯枝摩擦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看起来累坏了。」说着,那男人给她倒了杯温水,亚莱蒂勉强撑起身,接过温水,威斯林格的掌心包覆着她的手背,很温暖。

    嘎吱一声,床的另一端沉了下去,威斯林格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我还没看小亚哭成这样过,就连和奥里第一次性交的时候也没有哦。」威斯林格对她温柔地眨眨眼睛,「发生什么事情,愿意和威叔说吗?」

    亚莱蒂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低头啜了几口温开水,而威斯林格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她开口,虽然威斯林格平时是个囉嗦多话的男人,但却是这番体贴的沉默最让她感到安心。

    须臾,亚莱蒂静静将头靠在他的肩膀。

    「威叔……」她抿唇清清喉咙,嗓音却还是沙哑,「爱……到底是什么?」

    「嗯……是恋爱上的烦恼啊。」威斯林格轻轻哼笑,「爱情是一种魔鬼啊,小亚已经忘记小时候我们读的《爱情的魔王露菲安与十叁个诅咒》了吗?」

    「我不是在说童话的事……」亚莱蒂平静地打断他,眨眨乾涩的眼眶,「我是说……爱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我……也有那种东西吗?」

    她说的话断断续续的,思考很迟钝,威斯林格望着她,微笑。

    以往盈满了溺爱的弧度,却掺了一点苦涩。

    「爱是本能。」

    他只简短回答了这样一句话。

    他很反常,没有追加解释,也没有转移话题,只是这样短短的一句,然后他们又陷入良久的沉默。亚莱蒂反覆思考威斯林格的答案,脑海中却又响起乔托的声音。那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爱的定义,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狠狠敲击了她的内心。

    「乔托说,爱是在一个人的时候……突然没理由地想要见另一个人。」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空杯,玻璃映出她红肿的眼眶,「我……常常想要见乔托,有时候也会想见威叔。」

    「呵呵,所以你是说……」

    「——我是不是……也爱着威叔呢?」

    威斯林格愣愣地睁大了眼。

    爱,这是不曾出现在亚莱蒂·艾凡西斯认知中的词汇,这种事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已经知道了才对,但是,此刻的亚莱蒂却说出了超乎他想像的话语。

    「你说什么……?」威斯林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是说你爱威叔吗?」

    「我是说……对,如果乔托的定义正确的话。」亚莱蒂垂下眼帘。

    「不不不不不……!等等!」威斯林格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他看起来似乎很兴奋,却又同时有着一丝不知所措,眉头紧蹙,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样,「这个……小亚……!其实……」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威斯林格立刻像是被电到似的从沙发床上跳起来,衝出实验室,探头在走廊上张望了一会儿,又匆匆跑回来,抓起搁在办公椅上的白大褂。

    「是第一研究室!不知道是什么爆炸!」他急促地说,「跟我一起走,小亚,要是公司突然塌了,待在这里我可没法保护你!」

    「为什么会突然爆炸?」

    「不知道,待在威叔身边就是。」

    亚莱蒂并没有一点求生意志,尤其是乔托已经把她甩了的现在,如果情况允许,她只想闭上眼睛等着天花板掉下来,但寻死的慾望却也没有强烈到令她甩开威斯林格的手。他被那隻强壮的手臂拉扯着离开了沙发床,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远处还传来碰碰碰的声音,有时像碎裂声,有时又像重物撞在一起,地板没再震了,火灾警报也没有响起,她被威斯林格拉着拐过转角,那声疑似爆破的震动似乎没有对第一研究室固若金汤的大门造成一点损害。

    「搞什么……员工应该都下班了吧?」

    威斯林格一面喃喃自语,一面用脸部识别获取了开门权限。他退后一步,金属製的大门往两侧缓缓敞开,但门这一开,眼前的景象令两人都愣住了。

    幽微的蓝光笼罩着整个空间,屏蔽着魔皇磐石的白墙整面被炸掉,而原本该摆满各式大型检测仪器的研究室中央变得空荡荡的,重要仪器就像垃圾一样被堆在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床,床边,乔托·迪欧被反绑在椅子上,双眼蒙着黑色布条,看起来是昏了过去。

    「小弟?」

    「乔托!」

    威斯林格还来不及反应,亚莱蒂已经奔进研究室,她喘着气在少年的面前蹲下,想要为他松绑,伸出的手却顿住了,她楞着,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

    她不想揭下那条遮眼布,她——竟然会害怕与乔托·迪欧四目相对。

    「怎么了?小亚!为什么小弟会在这里?」威斯林格匆匆赶来,「总之先替他松绑!」

    碰!

    巨响从身后传来,威斯林格吓了一跳,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回头,大门已经以异常的速度重重闔上,接着,磐石前方的空间亮起了灯。

    薇塔·维尔连斯站在光源的中心,向他们微笑。

    「呃、糟……!」威斯林格立刻将亚莱蒂挡在身后,「小亚!快带上小弟离开!」

    「真奇怪,博士。」薇塔瞇起眼,「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把亚莱蒂大人双手奉上吗?」

    「那是为了探听你在搞什么阴谋,大人说的话可不能相信!小疯子!」从口袋抽枪,威斯林格的额角滑下一抹冷汗,「不只是小亚,竟然把小弟也扯进来,你到底想干嘛?」

    「就算事前知道了也无力阻止,还是让亚莱蒂大人来到我面前,所以才说你愚蠢啊……你的名字会哭泣的哦。」薇塔轻声低笑,举起魔杖,「别碍事,博士。」

    「唔……!」深知磐石碎片的威力,威斯林格的脚步稍稍往后挪,「小亚、还没好吗!」

    「我解不开……」亚莱蒂紧咬下唇,用力扯着缠绕得死紧的锁链,「这都是金属的。」

    「该死!想得还真是周到!」他扶上额,「没办法了,连人带椅拖……小心!!!」

    威斯林格的话没有说完。

    强光乍闪,亚莱蒂才刚回头,鲜血溅上了她的脸庞。她愣愣地睁圆双眼,抬起头,只见威斯林格猛然跪在她的前方,张开双臂护住她的身躯,与此同时,巨大的铁钉刺穿了他的胸口。

    「威叔!」

    「咳……!」

    亚莱蒂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口腥甜的鲜血染红衣襟,威斯林格颤抖着摀上胸口,铁钉不偏不倚直接刺穿了心脏,甚至来不及目送亚莱蒂最后一眼,他的视野就已完全暗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