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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新婚 第77节

    “你外婆骂我,骂我脑子不清醒,我也觉得我脑子不清醒,但一点办法没有。”

    闻红毓脸上一直扬着的笑意渐渐苦涩,“后来程家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同意,想了很多办法阻止,用?他的前?程要挟,说和?我在一起他永远没办法往前?走,通过工作给他压力,他加班变多,我们见面的时间减少,我每次一见他都是?一脸疲倦。”

    傍晚,住院楼下人?群渐多,闻红毓走得累了,在路边长椅坐下,低叹一声,继续说:“我那会年轻,觉得爱就是?要为对方着想,不想让他承受那些,也没有勇气再继续这段注定坎坷的感?情,提了分手。”

    “后来......后来才发现?有了你,可是?太迟,程家已经给他挑了位家境相当温柔贤惠的妻子。”

    “依依,现?在的我也许不会选择留下你,但我想,无论重来多少回,21岁的我都感?恩你那时候的到来。”

    闻红毓一扭头发现?身旁人?已经哭成泪人?,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这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我怀孕那会也哭不少,最后落下病根。

    “妈.....”

    闻红毓:“就是?一段普通的遗憾故事?,世上这样的事?太多,算不上什?么,就是?委屈你,因为妈妈的自私没能让你拥有一个完整家庭,对不起,依依。”

    闻依泪又掉,声音哽咽,“是?我该说对不起,妈,要不是?我,你不用?一个人?过二十?多年。”

    闻红毓眼眶渐红,再次给她擦泪,装作轻松笑:“那我们扯平。”

    “妈.....”闻依呜咽着,清眸蓄满泪水。

    闻红毓把人?按向自己肩头靠着,“好了,真不哭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闻依缓了会,平复心情,咬着唇问?:“他......为什?么会去世?”

    “癌症,说是?压力太大,胃癌。”闻红毓看向对面一株高大玉兰,看了一会,再转回来,缓声说:“他结婚以后我们偶然见过一面,我说我也有了新的家庭,你不是?他的孩子。”

    闻红毓停顿,许久才又继续,“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信,后来他曾经想要暗中接济我,我拒绝了,并且切断所有联系。”

    “他和?他的妻子七八年后离婚,没有生?育孩子,他也没有再娶。”

    “那......为什?么......”闻依抽泣着,话?语断断续续。

    闻红毓无声笑,脸上平静:“我和?他已经不是?非彼此不可,各自有了安稳生?活,我们母女生?活也归于平静,互不打扰是?最好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把闻依交给程家,不会让她冠上“私生?女”这样的名头一辈子。

    “依依,他不算是?一个好父亲,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你可以恨他,也是?妈妈不好,你可以怪妈妈。”

    闻依摇头,说不出来话?,闻红毓也不再说。

    母女俩静静靠一起坐着,夕阳柔和?,在俩人?身后覆上一层橘黄色的浅晕。

    闻依缓过来劲,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他叫什?么名字?”

    “程慕远。”

    ......

    徐朗八点多过来,接替闻依和?秦南山工作。

    闻依回家路上有些失神?,等车子停下才发现?没到汇景新城,看着像是?滨江公园,“怎么不回家?”

    秦南山过来开车门,“走走。”

    闻依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深深看去,最终扶着他手下车。

    公园散步闲逛的人?很多,热热闹闹。

    走了十?来分钟,闻依情绪慢慢平静,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昨晚。”

    秦南山牵过她手,俩人?步履缓慢,他说:“你今天早上问?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想听吗?”

    闻依:“......我问?的是?程副。”

    “嗯。”

    这人?嗯一声就没下文,闻依心里恼,“你倒是?说啊。”

    秦南山笑笑,开口:“我和?程教授不太熟,他过世的时候我还?只是?一名学生?,但是?陈老和?他关系好,有些项目会一起做,所以接触过几回。”

    “程教授在我眼里是?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的一个人?,一个错误代码他能亲自修了又修,直到修正,他知识渊博,数学天文历史都有涉猎,人?也十?分幽默,跟他相处很舒服。”

    “他过世的时候学校专门发了讣告,那天他们学院挤满学生?为他送别,他是?一个受人?崇敬的好老师。”

    “闻依,我听说程教授一辈子没有孩子,我想他一定是?爱你的,很爱你。”

    夏风清凉,肆意在俩人?之?间穿梭,耳边江水拍岸声响亮,江上霓虹倒影斑驳摇晃,晃得闻依眼睛又发酸。

    她安静一会,抬眸问?:“有他的照片吗?”

    秦南山昨晚从学校网上找了几张,拿给她看。

    闻依伸手接,一张张翻。

    看着看着笑出声,“我可真会啊,专挑我妈的长处和?他的长处长了,你看这眼睛和?我一样又圆又大,以后我们的宝宝无论男女肯定都不会长歪。”

    “噢,我也不用?担心了,妈妈这边的智商也很高嘛,还?会隔代遗传,以后宝宝一定又聪明又漂亮,还?会做人?做事?。”

    声音兴奋,秦南山却听得难受,把人?拥进怀里。

    女人?瞬间止了声,轻轻靠着他肩膀,闭上眼。

    第48章

    闻依第二天请假在家, 昨晚秦南山拿着她手机给李总发的消息,又在群里通知这个事,闻依觉得他小题大做,但没阻止, 她想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天。

    这件事来得过于?突然, 她好像一夜之间有了父亲,又失去父亲, 以致于?情绪大起?大伏。

    睡一觉醒来, 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父亲”这个角色只是在她心中走了一遍,但某一瞬间心里无形的锁忽然被解开, 整个人得以尽情呼吸。

    秦南山推门进来, 见她醒了,去拉开窗帘, “起来吗?还是再睡会?早饭在桌上,我得去上班了。”

    闻依抱着被子,问他:“我能跟你一块去上班吗?”

    “可以,你要去吗?”

    闻依再认真?想,“算了不去了。”

    没什么意义?, 即便知道有那样一个人,他们也?还是?陌生,唯一的联系不过是?身?上流着的血。

    她们母女与程家都不约而同地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 没必要再打破平衡。

    闻依咧嘴笑:“我再睡一会?,下午去看看妈, 你下班直接过去接我。”

    “好。”

    秦南山坐到床边,把她耳畔碎发撩至耳后, 温声问:“还好吗?”

    “嗯,没事了。”

    “不要骗我。”

    闻依失笑:“骗你干嘛,真?没事,算是?遗憾吧,但是?我妈都能放下,我有什么不好放下的。”

    秦南山摸摸她头,“有什么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他站起?来要走,闻依拉住,眨眼,“不吻别一个吗?”

    秦南山弯腰,亲亲她额头,“下午见。”

    闻依摇头,点点自己嘴巴,“要亲这里。”

    他很?听话,贴了贴她唇瓣,眼里笑意深浓,“好了吗?”

    “好了,拜拜。”

    秦南山离开,关上主卧门,没一会?,大门也?“砰”一声关上,闻依弯起?的嘴角下拉,心里蓦然闪过一股巨大的空虚,像是?心脏被挖了一块。

    她呆呆坐了会?,直到醒了的夏天推门进来才找到丝现实感,揉揉大狗大脑袋,“早啊,夏天。”

    闻依不再睡,吃完早餐去医院,闻女士状态好很?多,已经能吃一点东西?,一见她来板起?脸,“你不去上班来这干嘛?”

    气势十足,没了昨天说故事时的愁闷,闻依心里轻松,“你女婿非要让我请假,我有什么办法。”

    她过来,正好让徐朗回去休息。母女俩说着闲话,斗斗嘴,窗外?程鸿远经过时还能说起?程芷柔的事,但闻依没敢说秦南山和程芷柔谈过,以免有损他这个好女婿在闻女士心中地位。

    傍晚六点,两个男人一起?进门,一个来接人一个来交接工作。

    这几?天天气都很?好,霞光万丈,离开住院楼的闻依仰起?头,呼吸,正要做出放松动作,又立即停止。

    秦南山问:“怎么了?”

    “空气一点不新鲜,全是?消毒水味道。”

    男人沉声笑,牵起?她手?,往外?走。

    ......

    闻依最终还是?抽了半天去墓园看望那个一面没见过的父亲,秦南山陪她一起?。

    天气格外?应景,稀稀拉拉下起?小雨,仿佛在渲染什么悲伤气氛,但闻依没有难过,心中平静。

    墓碑照片上的男人面容清俊,笑容温和,永远年轻地看着这个世界。

    闻依心头还是?梗了梗,为那段遗憾感到遗憾,为他和闻红毓相?爱、错过又艰难的一生可惜,她大学毕业22岁,他也?才四十多,人生将将过半。

    闻依把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站了许久,终究是?轻轻唤了一声:“爸。”

    雨势渐大,砸在墓碑上的雨滴溅起?水珠,伞面噼里啪啦声清脆响亮,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闻依只好又喊一声。

    秦南山揽着人,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

    ......

    闻红毓住了几?天院痊愈,之后两边跑,有时候住长?乐巷,有时候住徐朗家,全看心情,闻依让她来汇景新城这边住,她也?来了两天,又走了。

    她想着给她买套好点的房子,闻女士坚决不要,说她浪费,不如攒着钱给她外?孙买奶粉,闻依无法,只能每个月打过去足够的钱。

    还问她要不要领证,闻女士说不领,一张纸而已,有没有差别不大。

    闻依心想,她这是?活得够洒脱了,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自己全能决定,徐朗那边看着也?没有限制太多,领证搬家都随她,多自由啊。

    后来闻红毓又在徐朗家住了段日子,闻依打电话问徐心怡什么态度,闻红毓说那小姑娘可会?装,原本以为是?个大小姐呢,实质上人家什么都会?,做饭比她好吃多了。

    闻依无语,“妈你这叫拉踩,怎么,继女比亲女儿好是?吧?而且我哪里不会?做饭了?不是?给你做过吗?”

    “你做的那能叫饭吗?你就仗着小秦性子好欺负他,我去住那两天可没见你进过厨房洗过一只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