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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日记 第182节

    季听又去到育婴箱旁,拿起狗蛋的绒毯在脸上蹭,泪涟涟地道:“这上面有蛋蛋的味。”

    “我给你冲瓶奶喝,你也有那味。”

    季听蹭了蹭眼睛,又拉开育婴箱底层:“蛋蛋的尿片都在,还有他的连体裤……还有我的日记本。”

    “季听,戚灼。”j突然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你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回家了,哦……回家?”季听重复两遍后,转头去问戚灼:“我们是要回家了吗?是回哪个家?机甲的家还是避难所的家?”

    戚灼呼吸逐渐急促,只看着j没有做声。

    j又道:“季听,可以把你的日记本送给我吗?或者说,让我替你保管一段时间。”

    “啊……”季听不是很情愿,扭了扭身体。

    j轻轻笑了一声,脸庞转向了戚灼:“把日记本交给我,这是我们对你们的报答。”

    他这句话逻辑很是不通,但戚灼知道这其中必定大有深意,心头一动,立即对季听道:“那就把日记本交给他吧。”

    “可是——”

    “他说了只是暂时放在他这儿,以后会还给你。”

    季听迟疑:“但是——”

    “你那日记本里记过我的仇!”

    季听心虚:“……我。”

    “我看见一次就不高兴一次。”

    季听挠了挠脸,看看日记本又看看j,终于还是走前两步,不情不愿地将本子递了出去:“这是我借给你玩的,你以后要还给我哦。”

    “肯定还给你,放心。”

    但j却没有立即接过日记本,而是半俯下身对他道:“你在空白页把你觉得重要的人都写上去,然后再交给我。”

    季听拿着日记本去旁边茶几上写字,戚灼便站在屋中央,有些紧张地看着j。

    j道:“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我吧。”

    “我们会去到哪里?是避难所还是艾尔玛星舰上?”

    j想了想:“当然是你们应该去——”

    “别说那些玄乎的,就不能痛快点?”

    j:“回到被季听修复过的时间线里。”

    “那是避难所还是艾尔玛?”

    “都不是,不过你放心,很安全。”

    戚灼咬了咬牙:“那我们的时间线里有我的父亲吗?戚少将都有了他的季听,那我的父亲也能有吧?”

    j没有回答,只沉默地注视着他。

    戚灼从他的沉默里明白了答案,哑声追问:“为什么没有他?”

    j长长叹了口气:“你父亲成为指引人后,就已经和支撑柱融为了一体。他不同于普通人,所以时间长流里也不再有他。”

    戚灼的眼眶瞬间变红,两行眼泪迅速涌出。

    j又道:“不要难过,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你应该为他感到庆幸。”

    “什么意思?”

    “他融入支撑柱,也就等于拥有了不灭的生命。虽然不能再出现在你面前,但并没有消弭于这世间。”

    季听写完最后一个字,满意地合上日记本,转身走过来递给了j:“姐姐,我是借给你的哟。”他这个借字吐字很重,“你不要把我的书壳弄脏了弄坏了哟。”

    “好的,我记住了。”

    j郑重地接过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目光掠过里面的一排人名,落到最下方的那行字上:

    【姐姐叫我写zong yao的人,我还yao写zui zong yao的话,jiu si哥哥和我在一起,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二十个分中,一zi在一起。】

    “季听,戚灼。”

    j突然正色,并后退半步。他身后的那片墙壁跟着消失,可以看见不远处通往支撑柱的那道屏障,以及虚空中突然出现的数道如他一样的半透明身体。

    “我们硍族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谢谢。”

    j双手按在胸前朝着两人俯身,做出了类似鞠躬的动作。远处的那些半透明人影也纷纷如他那般,对着两人弯腰道谢。

    j再次直起身后,嘴里喃喃出声,他身后的那些人影也跟着一起,用一种奇怪的音调念着戚灼二人听不懂的话。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响,在这片空间里缭绕回荡,而那道屏障后也亮起了灼灼金光。

    戚灼将季听牵得很紧,正要安慰他,告诉他别怕,便听见j突然发出一声大喝。

    喝声响起时,屏障后光芒大盛,刺得戚灼整片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惨白。他脑中嗡地一声,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唯一的念头是要将季听拉住……将他拉住……

    第137章

    星历3536年10月3日, 6:50am

    这是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早晨,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沙雅星庞隆城依旧在恒星的光照下醒来,别墅区的鸟儿依旧在斑驳树影间跳跃鸣叫。

    床上的小男孩儿睡得很沉, 整个人深陷在被子里,发出香甜的轻鼾声。但下一秒, 他倏地睁开眼,定定盯着天花板, 接着便翻身坐起,惊愕地打量着房间。

    “哥哥!哥哥!”季听唤了两声戚灼, 又掀开被子看, 接着滑下床,光着脚跑去卫生间:“哥哥!”

    他站在屋中央发愣。

    明明刚才还和哥哥呆在饭团弟弟的家里, 看着奇怪姐姐在说奇怪的话,为什么就觉得脑袋一昏, 再睁开眼后就回到家了?

    而且还是自己在庞隆城的那个家。

    季听茫然地拉开窗帘,一眼就看见那棵正对着窗户的熟悉老树,也看见树冠里藏着的那个鸟窝,鸟儿在叽叽喳喳地欢腾。

    院子和他记忆里没有分别, 碧绿的草坪,生着各种花的小花园,院子外站着两名护卫军。

    他目光投向更远方, 看见庞隆城里最高的那栋楼依旧耸立着,碧蓝天空上还有一个热气球在慢慢飞行。

    这是怎么回事呢……

    季听正琢磨着,脑中却像是有块幕布被揭开, 突然显出隐藏在背后的一段记忆。

    说是记忆也不尽然, 那更像是正在发生的事。他能看到哥哥牵着自己走在一艘星舰广场上, 身边全是相互扶携的人, 如同他们一般在东张西望。士兵拿着扩音器,用沙哑的声音在反复叮嘱:“……艾尔玛号将在半个小时后启航。大家刚来舰上,就不要到处乱跑,拿着自己的号牌去对应的宿舍……这是超级运输舰,跑着跑着迷路了还要到处去找……”

    他看到自己在激动地对戚灼道:“这就是艾尔玛星舰吗?好大呀!比我们的幼儿园大了好多好多。”

    身旁的其他人听到这话后笑了起来,接着又面露伤感:“如果那天在登舰时没有遇到螅人,我们早就已经登上艾尔玛启航了,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另外的人叹了口气:“还好被抓去海岛的那群人逃回来了,不然死得更多。”

    “我和哥哥就被抓去海岛的。”季听看见自己在说。

    “呀,那你们可真是命大福大。”

    “嗯,我们游泳也很大,我们是从海里游回来的。”

    ……

    季听这段时间经历得太多,所以也并没慌张。他此时就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一个站在窗边,一个却被戚灼牵着在艾尔玛号里前行。

    这是两段并行前进的时间,却彼此界限分明,不会让他觉得混淆不清。他也能在脑中进行调配,如同一台播放器同时播放的两部电影,他将其中一部缩小化,那电影虽然还在往前播放,却只处于他大脑的后台。

    季听一直看着他们进入了分配到的宿舍房间,又和正在找他们的白伽碰了面,这才收回心神。

    他视线落到旁边书桌,却看见了自己的日记本。

    ——封面是淡蓝的海水,水里还游动着几条彩色的小鱼。

    我的日记本不是拿给那个姐姐了吗?

    季听疑惑地翻开日记本,一直往后翻。

    9月10日

    我洗了奶pin和尿片,就去sitang打饭,太太来了,他没叫我,我也没叫他。但是我也xiang妈妈了。

    季听确定这就是他的日记本,但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管这个,又转过身,站在原地喊了两声哥哥。

    他不死心地去了卫生间,想看看戚灼有没有藏在门背后,可就在他刚转身时,日记本便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翻开的那一页里,他写的每一个字都分外明亮。

    季听连床底都看过,也没有找着戚灼,心里越来越慌张。

    别哭,不准哭,别哭,肯定能找着哥哥的。

    他给自己打着气,开始猜测戚灼现在会是在哪里。他不知道戚灼的家在哪儿,但以前老是在别墅外的巷子里见到他,那么他的家可能就在巷子附近。

    季听立即便往门口走,走出两步后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便又回去穿好了鞋,这才急急忙忙地出门下楼梯。

    他刚踏上楼梯,便看见季云和季太太坐在餐桌前,只假装没瞧见,准备直接出别墅。但季云却一眼便看见了他,就在大声喊:“妈妈你看他呀,他还穿的睡衣,到现在都还没有换衣服,他肯定不想上幼儿园了。”

    季听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印满小黄鸭的睡衣,但他只装作没听见,低着头匆匆下楼。

    “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他听见季云的声音越来越慌张,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只见季太太呆呆地坐在餐桌前,脸色苍白,脸上也爬满了泪水,而新的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淌。

    季听也顿住了脚步,正想过去看看,屋里的保姆和屋外的护卫兵便都冲了过来,围着季太太小心询问。

    “我没事……没事……”

    季听听到了季太太哽咽的声音,知道她没事,便趁着屋里一团混乱,没人注意到他,一溜烟地跑出了别墅。

    小区和季听记忆里没有两样,但他根本无暇去看。他飞快地跑过以前最爱钻的那座假山,跑过被他视为安全地的人工灌木丛,一口气跑出了小区。

    他站在那条熟悉的小巷前,急促地喘着气,接着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喊哥哥。

    小巷两边是一些荒废的民居,他以前经过时都不敢看,只觉得那些黑洞洞的窗户里藏着不可知的怪物。但现在他一扇窗一扇窗地挨个看过去,遇见门是开着的,还会钻进去找一圈。

    左侧有一栋废弃小楼,他在这里遇见过两次戚灼,便兴冲冲地跑上楼,冲进每一间屋子,对着那些空荡荡的房间喊着哥哥。

    季听将二层所有房间找了个遍,最后站在阳台上发呆。他抚摸着戚灼以前坐过的阳台石栏,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季听哭了一阵后,扶着墙壁下楼,继续往巷子前找。可直到穿出这条长巷,一直到了大街上,也没有见到戚灼的踪影。

    “哥哥,你去哪儿了?哥哥……你刚刚还牵着我的,你去哪儿了……”

    季听站在公交车站旁的台阶上,看着满街的车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止不住地嚎啕大哭,几名行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他也只哭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