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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侦探 第125节

    李种笑道:“妻妾那里有真正和睦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听如意姑娘说,徐府一开始是小妾当家,正妻一直在老家伺候公婆。”

    “后来,正妻听说徐翰林在京城纳了个良妾,京城本地人,说北京官话,能写会算,读书识字,打理家务,家里都称‘奶奶’,就像正头夫人似的,那里还能坐得住?”

    “正妻立马就赶到了京城,摆出翰林夫人的架子,拿回了掌家大权,给小妾立规矩,把小妾驯服的服服帖帖。”

    这个小妾应该是后来扶正的张夫人了。

    当时的张家,只是京城小门小户,家境殷实的普通人家。

    陆善柔问道:“你怎么知道原配夫人训诫小妾一事?都是如意告诉你的?”

    李种摇头,说道:“如意那时候只是个最低等的灶下婢,给下人和我们这些工匠做饭,伺候不到小妾和夫人身边去,她也只是听其他下人偷偷议论,没有亲眼见过,但我见过……”

    原来,李种修缮屋顶,挂新瓦的时候,在屋顶上看见后院里,有个丽人双手举着水盆,在院子里罚跪。

    还有个老嬷嬷教训丽人,“……夫人查了家账,账目有问题,短了一百多两银子,咱们家可不兴吃里扒外啊。”

    丽人说道:“账目没问题,京城什么都贵,不比江西老家,再说老爷是翰林,吃穿用度不能差了,面子上过不去,花销自然大一些,我若是做了手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丽人说到这里,双手再也支撑不住了,一盆水哗哗从头顶淋下来!

    “……那可是京城的冬天啊。”李种说道:“一盆水淋下来,不得冻成冰雕?妾就是妾,再风光的妾,见到正妻,就得夹着尾巴做人,看正妻脸色过活。”

    这一次,总算是不虚此行。搞明白了徐尚书府上的妻妾不和的往事。

    张家以前是小门小户,又是给人当妾,在徐府,自然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张夫人被徐夫人压的死死的。

    从李种的话里的可以看出,徐夫人以前体罚、折磨过张夫人。

    可是,到了弘治年间,张家飞出一个金凤凰张皇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徐府,应该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堂妹当了皇后,而且独宠后宫,张夫人要扬眉吐气了。

    陆善柔和寒江独钓都见过太多嫡庶、妻妾之间的争斗,其中见血、甚至出人命的,比比皆是,明明是一家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彼此。

    回去的途中,众人把旧案重新捋了一遍,觉得这个旧案的关键应该是徐夫人之死,以及亲历过妻妾之争的丫鬟如意,也就是李大姐的现况如何,为何徐府会冒牌货顶底如意,为何李大壮告状后立刻遭遇狼群厮咬去世?

    寒江独钓叹道:“女人呐,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就是内宅一亩三分地,若争,就去争大的,就像——”

    寒江独钓的话戛然而止,他想说就像赵四钱,争夺三通商号的股份,争斗虽然激烈,但结果是坐拥巨额财富啊。

    这样的争夺才值得。

    可是几个女人能有赵四钱那么强悍的母亲赵老太太撑腰呢?

    赵老太太对儿女一视同仁,谁有能力谁有担当谁上位。

    但其他人家,家产基本都毫无疑问的给了儿子。

    所以寒江独钓意识到自己不对,干脆闭嘴了。

    陆善柔说道:“其实,所谓妻妾之争,问题的关键不是女人,而是隐藏在背后的男人。纳妾是为了满足男人的欲望,但承受恶果的却是女人们。不纳妾,屁事没有。”

    魏崔城一语中的,“不纳妾,就没有张夫人这个裙带关系,徐琼或许一辈子都要待在应天府南京,怎么可能当上礼部尚书?徐琼也是走了狗屎运,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依我看,张夫人与徐夫人不和已久,后来,张夫人有张皇后撑腰,徐夫人占据了正室嫡妻的名分,两人起了冲突。”

    寒江独钓点点头,“我看了徐琼的履历,他从南京礼部右侍郎升迁为北京礼部左侍郎,再升为礼部尚书,全部都是皇上下了中旨提上去的,并非是廷议或者内阁的推举,这样的高升,其实难以服众。”

    朝廷重要官员的任免,一般是皇帝和大臣们商议,最后定下人选。

    定了人选之后,还要交给内阁商议,行还是不行,如果行,就交给司礼监太监们盖章确认。

    是有一整套流程的。

    但是徐琼在弘治年间的每次升迁都没有走这个流程,他是弘治帝直接下了中旨——也就是没有和大臣商议,内阁也没有同意,直接任命。

    徐琼远在南京,弘治帝怎么知道此人,还一直下中旨给他升官?

    才华是一回事,但关键还是张夫人和张皇后的裙带关系。

    文官自持清高,对外戚、裙带关系,尤其是皇帝下中旨直接任命是有想法的。

    陆善柔说道:“如此说来,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徐琼虽然最后升为礼部尚书,资历都熬出来,但一直没能入阁,成为内阁大学士,原来是不能服众的缘故。”

    入阁,是所有文官们的理想,这才真正的位极人臣。

    向来对官场漠不关心的魏崔城也恍然大悟,“徐琼没有入阁,但后来的礼部尚书李东阳却顺利入了内阁,原来是这个原因啊,资历和服众都很重要,裙带关系并不能解决一切阻碍。”

    孺夫可教也!

    回到乾鱼胡同,已经是半夜了,陆善柔等人拖着疲倦的身躯回房,凤姐居然还没有睡觉,她拿出一封信,说道:

    “今天下午我听到有敲门声,就去开门,是一个小乞丐,他拿着这封信,说有个大姐姐给他一吊钱,要他把信送到这里,我看信封上写的是陆宜人亲启。”

    成婚之后,魏崔城已经又为她请封了宜人的诰命。

    陆善柔接过信封,正要打开,魏崔城说道:“我来,小心有诈。”

    魏崔城小心翼翼用短刀拆开信封,里头是一张纸,和一方手帕。

    纸上写着:“我很好,勿念,张隐娘。”

    陆善柔展开手帕,正是她送给张隐娘去投奔北顶的信物!

    作者有话说:

    这个月的抽奖又开始啦,依然是lamer修护唇霜一盒,明天开奖,看看这个月谁是那个幸运的读者啦嘿嘿?

    第142章 访太保又见红莲花,问如意如意不如意

    陆善柔紧紧握着手帕,将简短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张隐娘没事!她活的好好的!

    这是最近得到最好的消息了。

    魏崔城也看了信,赞道:“张隐娘知恩图报, 武艺高强, 有勇有谋,经历了寿宁侯和算盘组织接连的围追堵截,她都应付的来,甚至逮着机会, 就给你捎信,要你放心。真是侠女风范,佩服佩服。”

    最近的案子迷雾重重, 是陆善柔平生所遇最棘手复杂的案子, 她此时疲倦极了,越是这个时候, 越是性致高涨,顺手用手帕蒙住了魏崔城的眼睛, 迫不及待的将他牵到了卧房。

    一晌贪欢。

    陆善柔又梦到了漫山遍野的红莲花。

    周二相公代号是五指山,指使他的人落款是红莲花。

    是红莲花要周二相公参与陆家灭门。

    红莲花是谁?

    什么仇、什么怨, 要灭我全家?

    红莲花、算盘刺客、李渊李种、李大壮李大姐、张夫人徐夫人、徐琼……

    这些名字就像走马灯似的在陆善柔的梦境里不知疲倦的跑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睁开眼睛。

    魏崔城坐在床边, 看着她, “睡醒了。”

    “嗯。”陆善柔围着被子坐起来, 揉着太阳穴,说道:

    “睡了就跟没睡一样, 总是想事, 现在觉得头沉, 脖子要快支撑不住脑袋了。”

    魏崔城给她揉捏着脑袋的穴位, “刚才听你说梦话……念着……我的前任的名字,周郎。”

    魏崔城真是个实诚人,连这个也直说。

    不过,正因他心眼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有无数个心眼的陆善柔和他相处起来非常舒服,不累人。

    陆善柔的梦境是一次次杀了周二相公,周二相公的血流的到处都是,变成了一朵朵红莲花。

    陆善柔赶紧找补,脑子转的飞快:“不是‘周郎’吧,应该是……‘走了’,‘走了’。我梦到了……我的家人们,又回到了元宵节那天晚上。”

    “我没有去什刹海滑冰,也就没有摔伤脚踝,我姐姐也就一直在婆家没有回来,我就像寻常年岁一样,在元宵节夜里,和家人一起出去走百病、看花灯,一玩就是通宵。”

    “我提着一盏兔子灯笼,不停的催促家人们,说走了,走了,时候不早,你们怎么都磨磨蹭蹭的。”

    “哎呀,不管我怎么催,他们就是不肯走,我一着急,就醒了。”

    “原来是这样。”魏崔城说道:“看来是我吃干醋,听岔了。”

    陆善柔顺势倒在他怀里,“那就罚你抱抱我。”

    魏崔城抱着她笑,“这种惩罚多来一点。”

    她的谎话信手拈来,是因为这个场景在她脑子里重复了无数次。

    她总是想,如果元宵节我不去滑冰就好了。

    如果姐姐不回来就好了。

    如果全家都出门,像以前那样走百病,玩通宵就好了。

    但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她趴在魏崔城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她还有一个活着的家人,会在漫漫余生里陪着她。

    这样一想,她又充满了力量。

    陆善柔说道:“起床,去张皇亲街。”

    依然是寒江独钓同行。

    张皇亲街,张氏族人在这里聚族而居,占地最大的当然是寿宁侯府,张夫人和徐琼住的宅子很不起眼,门口只贴着对联,连石狮子都没有。

    魏崔城敲门,道明身份,投了干爹的名帖。

    牟斌的帖子就是不一样,很快,一个官家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来请他们进去。

    陆善柔等人来到一个花园,刚刚进园子,就听见了悠扬的古琴声。

    古琴声跌跌撞撞,上下起伏,听起来连呼吸和心跳也跟着乱了。

    此曲名为《酒狂》,是西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所作的曲子。

    这首曲子就像一个人嗑了五石散,又喝了个大醉,光着脚,散着头发,犹如一个精灵,在山水之间漫无目的的瞎逛,且啸且行。

    艳阳高照,柳絮纷飞,池塘边的凉亭里,四周垂着绿影纱隔绝柳絮,徐琼就坐在里头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