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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烧玫瑰 第7节

    面具对视线没有任何影响,时灼行动如常地转身下了车,抬头迎上站在车旁等他的莫森,“现在就进去?”

    后者点了点头,却没有往前迈出步子。那双被面具遮去的眼眸,像是在盯着空中什么东西看。

    时灼若有所思抬起眉来,“上校,你在看什么?”

    莫森收回目光没有说话,扣过他的手腕将他按在车身前,指尖沿着后脑勺插入他的发丝。男人从他脸侧微微垂下头来,停留在他的耳朵边淡淡道:“我在看监控。”

    时灼从他肩前抬起眼睛来,迎面撞上前方空中红光闪烁的摄像头,很快就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那本该是用来监察道路的摇头监控,如今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的方向,就好似有人正阴沉地透过那道红光窥伺他们。

    隐在面具后的表情淡了下来,时灼动作自如地抬起另一只手,缓慢而缱绻缠绵地攀上莫森肩头,半是玩笑半是嘲弄地轻声道:“上校,帝国军官的情人可真不好当。不仅要在总督面前演,还要在监控范围内演。”

    猜测这枚摄像头拍下的内容,最后多半会被发送往总督府内,他意有所指般地提起了那位看似和气的总督。

    “是不好当,”莫森的话锋却没有往那边去,而是重新绕回了时灼身上,“所以我给你半个小时。”

    “半小时?”没有向对方说明是否能够做到,时灼轻轻哼笑着挑起尾音来,“上校,你对待情人的样子,就像是在命令你的副官。”

    “那不一样。”男人语气顿了顿,不带情绪地驳回他的论题。

    “哪里不一样?”时灼有点好奇地偏了偏头,“论前线生死任务的完成度,我应该不比上校的副官低。”

    “副官没了可以再找,情人没了可不好找。”对方沉下嗓音略带冷肃地吩咐,“半小时后无论任务是否完成,你都应该从会场后方的办公区里出来。”

    攀在他肩头的手指骤然蜷了蜷,时灼一言不发地愣在原地。

    “时灼,”察觉到他的突然走神,莫森出声叫他的名字,“你还有什么问题?”

    时灼从轻微的晃神中恢复过来,朝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虽然清楚对方的话并非暧昧剖白,只是想要借助他的能力而已,但他仍是满腔感慨地低叹一声,继而在莫森冷淡如常的问话声里,沉默地低头将下巴抵上对方肩头。

    两个人互相做着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举动,嘴里说的却是私人情绪半分不沾的公事,在暧昧亲昵中将反差与割裂拉伸到了极致。

    他们看似亲密无间,却又彼此隔河相望。

    但是在此刻这个瞬间里,时灼心底突然就涌起了,想要卷高裤腿趟过河的冲动。他被送去前线战场的六年里,那些帝国军官从来都不会顾及他们死活。

    “上校,”片刻过后,他抵着莫森肩头喃喃开口,“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两人在监控下做足了戏,才戴着面具进入地下城中。拍卖会的接驳车将他们送向会场,莫森拿的是两张贵宾邀请函,被会场里漂亮的兔女郎引往楼上包厢。

    除了那位给他们带路的兔女郎,场馆中还穿梭着不少装扮相同的人,都穿着带白色毛边的黑色裹胸蓬蓬裙。裙子的长度大约在大腿位置,下方是性感的黑色网袜和短靴,头发上与裙子后是会动的仿真兔耳与兔尾,双手与脖颈上戴着黑色的丝绒项圈与手套。

    进入楼上的贵宾包厢以后,时灼慢悠悠地靠近莫森耳旁道:“上校,这里的兔女郎性感又漂亮。”

    不想对方却反过来将他一军,“你很喜欢?”

    时灼想了想,最后谨慎回答道:“看着挺赏心悦目。”

    “时灼,”莫森话语冷淡地提醒他,“你不是来这里看兔女郎的。”

    “我记着呢,上校。”他伸出手在光屏前点了点,画面中大厅里穿西装的男人,“这个就是经理?”

    莫森点了点头,“整个拍卖会从开始到结束,都需要经理在场统筹全局。”

    时灼缩回手指来抵在下巴边,“现在拍卖会还没有开始,场内人员流动性很大,我可以先去探个路。”

    得到男人的应许以后,他起身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楼上的贵宾间还没有坐满,时灼回忆着脑海里的结构图,从走廊另一侧的旋转楼梯下去,穿过人少的角落往后台区域走去。

    前厅与后区连着狭长幽暗的走廊,此时大部分人已经被叫去大厅,由经理指挥和分派工作区域,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时灼独自一人进入了那条长廊。

    与他提前背下来的结构图无异,走完过渡的那段长廊以后,时灼见到的都是临时员工区域,通往办公区的那条走廊,似乎隐藏在还要更加深处的位置。

    他一路走到整条长廊的尽头,终于在玻璃门后发现前方的经理办公室。门上安装的似乎是虹膜锁,时灼还要上前去低头细看时,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拐角那侧,有厚底靴整齐落地的脚步声传来。

    脑中闪过会场保安脚上的军靴,时灼连忙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推开更衣室的门侧身躲了进去。更衣室里灯光暖黄,有人在布帘后方换衣服。

    门外保安巡视的步伐声逼近,听着帘内窸窸窣窣的声响,时灼轻步走近布帘旁站定。待帘子里的人换好衣服掀帘,时灼速度极快地伸出手去,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与鼻子。

    紧接着,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时灼认出了那双熟悉的杏眼。

    “薇薇安,”他戴着面具叫女孩的名字,“我是时灼。”

    面具没有开启变声功能,听出他那道熟悉的声音,薇薇安无声地朝他弯起眼眸。时灼放下捂住她的那只手,关掉了脸上遮严真容的面具。

    同样听到门外传来的巡视动静,薇薇安伸手将他拉回了帘子后,躲在帘子后小声与他叙旧:“我们又见面了。”

    目光顺着她戴兔耳的发顶下移,时灼看到了她身上黑色的兔女郎裙子,“你在这里工作?”

    年轻的女孩看着他点头,“分开的时候就说过,我们下次见。”

    时灼眼中流露出几分了然,目光绕着她周身打了个转,忽然就附在她耳旁说了句什么话。

    薇薇安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头顶感知到情绪的仿真兔耳朵,也跟着朝他弯出困惑的弧度。

    时灼不再说话,朝她轻轻勾起唇来。

    拍卖会开始以后,兔女郎们进入包厢给客人送茶点。包厢门被人敲响的时候,莫森头也不回地看着光屏。主持人在台上介绍稀有的拍卖品,踩着对方抑扬顿挫感染力十足的语调,负责包厢的兔女郎推门缓步走了进来。

    她手端托盘停在莫森身侧的桌前,弯腰依次将盘内的茶点摆上桌面。鼻尖立刻萦满空气中漫开的浓香,男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脸也不偏地冷声吩咐道:“离我远点。”

    旁边的兔女郎却没有依言照做,非但没有与他拉开距离,反而将端糕点的那侧小臂,又往他身前凑近了几分,裹胸前袒露出来的那片白皙皮肤,更是直接对准他的脸侧轻轻贴了上来。

    莫森眸中情绪微微陷入冰冻,抬手捏住她的手腕用力收紧起来,“没听见吗?”他清晰的话音里带着警告与压迫,“我让你——”

    余光间骤然有浅浅碎芒掠过,兔女郎的雪花项链从锁骨前垂落下来,带着项链主人还未褪去的体温,轻轻晃荡着砸在了他的下巴边。

    捏着兔女郎的手腕没有回头,男人缓缓眯起一双眼眸来。

    第11章 强闯

    将莫森捏在自己腕部的手指缓缓掰开,时灼借伪装篡改过的甜美女声轻笑道:“上校,这里的糕点还不错。”

    莫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掀起眼眸打量了他两眼。

    时灼还是原本那张脸没有变,却又像是几乎换了张全新的脸。

    他戴着轻轻晃动的毛绒兔耳朵,额前遮过眉骨细软却浓密的齐刘海,以及脸侧垂落下来的黑色长卷发,将他的面部轮廓修饰成了漂亮的巴掌脸。海藻般卷曲的发尾遮盖住他光裸的肩头,让他的肩宽看上去与寻常女孩无异。

    与会场里的那些兔女郎一般无二,他身上是黑色的裹胸蓬蓬裙与长网袜,脚上踩着一双带小高跟的短皮靴,脖颈上的项圈已经将喉结完美掩去,戴丝绒手套的指尖还捏着一只兔子玩具。

    那是只屁股后上发条的复古兔子,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指尖的目光,时灼拧紧发条将玩具兔子摆在桌边,小巧可爱的兔子一路蹦到了莫森手边。

    “薇薇安从仓库拿给我的小玩具。”时灼笑着伸手将兔子抓回手中,唇边维持着笑容的弧度不变,“上校,你是不是知道她在这里工作?”

    莫森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心中早已料到这样的答案,时灼双臂抵着桌面俯下身来,侧过脸来近距离地注视他问:“那么上校,我想你应该也早就知道,通往办公室的大门上装了虹膜锁吧。”

    “你去看过了?”莫森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里抬眉,“想到进去的办法了吗?”

    “没有。”时灼表情遗憾地摇摇头,“没有不打草惊蛇的办法。所以上校,”他压低嗓音懒懒靠近莫森耳旁,“我很抱歉,可能需要用到比较粗暴的方法。”

    似乎立刻就猜到了他话中的意思,对方出乎意料地没有否决他的提议,“我会让人引他过去。”

    时灼眼中浮起小小的惊讶来,转而想到对方能轻松解决监控,又觉得这点打草惊蛇算不上什么。他拿上摆在桌边的空托盘,转身从包厢里开门退了出去。

    只要监控中不会留下证据,时灼行事就不再受任何约束与限制。他哼着小调从旋转楼梯那侧下去,怀抱托盘靠站在墙角的阴影里。

    不消片刻时间,他就望见经理神色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拍卖会经理是位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在临时接收到终端上的消息后,他从拍卖大厅的后台进入员工区域里。这个时间员工区域里没什么人,除了偶有来回走动巡逻的保安打手。

    保安中临时受雇的兼职人员居多,在进入最后方的重要办公区域以前,经理谨慎多疑地支走了巡视的小队。

    整齐低沉的军靴脚步声逐渐远离后,整条光线明亮的长廊重新陷入寂静,转身检查完走廊两侧沉默对望的白墙,经纪将自己的双眼对上玻璃大门的虹膜锁。

    门锁在扫描过他的虹膜后应声而开,身后视野冗长狭隘的走廊顶灯却轻闪起来。经理手扶门把手在光线明灭中回头,皱着眉头扫了眼后方幽暗沉寂的长廊。

    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状,嘴里骂着廊顶忽明忽灭的灯,他迈开一条腿慢慢朝门内走,脚下却突然传来轻微不断的咔嚓声响。

    经理神经紧绷低下头去看,视野内一只可爱的发条兔子,动作机械地蹦蹦跳跳朝他而来。认出这是公司制作的复古玩具,经理绷紧的神经霎时松弛下来,迁怒般地朝兔子重重踢了一脚,将它踢去门内过道旁的角落里。

    兔子发出的动静很快就停下来,经理松开门把手慢吞吞迈步朝里走,全然未觉身后的那扇玻璃门,在即将自动缓缓合紧上锁时,被什么小巧却坚硬的零件轻轻卡住了。

    半分钟以后,经理背对走廊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外,用同样的方法扫开了门上那道锁。

    只是等他抬头将手落在门把手上,要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入里面时,却骤然心惊震颤地发现,眼前这扇玻璃门上,除了体型微胖的自己以外,还清晰明亮地映着另一道高挑的人影——

    那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贴近,此时正一动不动地叠在他的身后。

    他神情惊怒地迅速回过头去,按住把手要将办公室的门关紧,却被身后人手起手落放倒在地上。

    脚尖抵上几欲闭合的办公室门缝,垂头踢开脚边不省人事的男人,时灼弯腰将拎在手里的短靴穿回去,步伐慢悠悠地推门走了进去。

    档案柜就靠墙摆放在办公桌后面,雾面玻璃柜门同样是上锁状态。转身蹲下去搜男人的身无果,时灼又翻箱倒柜地找钥匙。这样漫无目的地搜找片刻后,他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时间拖下去对他没好处,自己这边和莫森有半小时的约定,经理也不能从拍卖会上消失太久。既然说过要用上粗暴手段,那就索性用到底好了。

    他开始暗暗在心中计算起来,蛮力破坏柜门触发警报后,从在档案柜里找到客户资料,到甩开保安打手跑到后门巷子里,大约需要花上多少时间。

    迅速完成粗略的估算以后,他一只手捞起摆在身旁的椅子,毫不犹豫地砸向了面前的柜子。尖锐警报声覆上耳膜的那个瞬间,时灼面不改色地将戴有手套的指尖,穿过满是玻璃碎渣的柜门伸向里面。

    整个一气呵成的过程里,他甚至连心跳声都不曾乱过。莫森既然愿意为他兜底,那么他也想看一看,对方到底有多大能耐。

    托在军校中学习过资料归类的福,时灼很快就看穿眼前的分类规律,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档客户资料。而办公室门外的走廊尽头,也终于有巡逻小队赶了过来。

    他在尖厉刺耳的警报声与杂乱重叠的脚步声中,单手拎着椅子走回办公室门边靠墙站好,先是打开终端给莫森发去信号,然后才神色从容不迫地翻开手中的资料。

    视线一目十行地扫过白底黑字,看清印在资料上熟悉的名字时,时灼不由得诧异地挑了挑眉。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敏锐地捕捉到消失在门外的军靴落地声响,时灼无声地抬眸瞥向旁边打开的玻璃门。

    门上清晰映着保安握枪抬起的双手,枪口不偏不倚正对着门内前方。时灼游刃有余地扬了扬唇角,猛地侧身扬起拎在手中的椅子,对准门口男人的脸与手用力砸了过去。

    后者慌不择路地往后大步退去,连带着身后那些负责增援的人,也都变得措手不及与慌手慌脚,如同多米诺骨牌般齐齐朝后倒去。

    打开终端扫描资料完成备份,时灼唇边挂着悠然笑容缓缓走出来,用甜到发腻的女孩嗓音软软道:“哥哥们别用枪指着我,我只是不小心迷路了。”

    巡逻小队自然不会信他的话,只是看他穿的裙子布料极少,除了那把快要摔到散架的椅子,身上也没有再携带其他武器,不免稍稍降低了对他的警惕性。

    队长重新举起手枪对准他,转头吩咐跟在身侧的两人上前。那两人摸出手铐朝他走过来,一人目光垂涎而炽热地盯着他胸口,另一人神色讥讽语调轻浮而冒犯:“我劝你识相点别反抗,回头裙子被兄弟们扒光,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哥哥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算是识相?”时灼眼眸困惑地歪了歪头,戴丝绒手套的指尖顺着胸前流连的视线,缓缓勾起裙子的白色毛边没入进去,“是这样吗?”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明显变了,队长举枪的手甚至有些不稳起来。

    时灼笑着从胸口摸出一张银色卡片,轻捏卡片将它变为手枪的那个瞬间,他拽过右侧紧盯自己那人的衣领,借由他的身体挡掉前方队长的枪口,同时抬起枪托重重砸向左侧人的脑。

    队长开枪的速度慢了一秒,子弹打在了被他抓来挡枪的人肩头。伴随着男人中枪的痛呼声,时灼松手用力将他踹向人群,趁其他人手忙脚乱避开时,他抬脚踢掉了队长手中的枪,一枪托快而准地砸在对方太阳穴上。

    男人登时被砸得眼冒金星坐倒在地,捕捉到耳侧朝自己扑来的风声,时灼反应极快地侧头躲过,借着对方有些收势不及的时机,一只手抓过那条手臂禁锢在半空里,另一只手握紧枪托猛地敲向他鼻梁。

    这支巡逻小队的战斗力并不强,赶在其他增援人手出现以前,时灼如法炮制卸掉所有人手中的枪,很快就让他们暂时失去应有的行动力。虽然知道莫森会让人处理,且这种地方势必会有隐藏摄像头,但在转身离开以前,时灼还是开枪打掉了所有外露的监控。

    两分钟以后,莫森从入侵会场监控系统截取的画面中看见,漂亮性感的兔女郎踩着高跟短靴提着蓬松裙边,穿过无人走廊中永无歇止的刺耳警报声,一只手松松勾着小巧精致的银色手枪,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抹去裙摆上的血迹,面容冷淡地从远处阴影中走回明亮的灯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