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个娇气包 第9节
赵母道:“咱村子里多了个举人,尤二郎年少就有了此般功名,指不准以后做大官儿,咱同村人说来也是自得。” 村里的妇人家打发光景的趣味儿少,总是跟爱说谈些村中事。 她道:“看这势头尤家是要做席面儿宴客的,届时你同伯母一道去吃酒,这般喜事儿,主家都喜欢热闹。” 霍戍没答应也没不答应,他对村里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没什么兴趣,不过紧接着却又听赵母喜气洋洋的说道: “桃哥儿也是个有福的。” 一直没怎么搭话的霍戍闻言冷不伶仃问了句:“刚才地里那个?” 赵母笑起来:“你见着他了?” “嗯。” “桃哥儿可是我们十里八乡生得最水灵的小哥儿,就是可惜了身子不好,可里正眼光好,早早就给他和尤家二郎定了亲,现在到了年纪尤二郎又中了举,便是里正舍不得哥儿也要办亲事了。” “尤家二郎文质彬彬,桃哥儿心又好,总是照料村里乡亲,又门当户对,这是桩再好不过的亲事了,到时候做席面儿肯定气派又热闹。” 霍戍听着赵母一直没个停歇的说着村里的喜事,眼角轻跳,脸色算不得平和。 那张白玉一样的脸和清澈有点呆的眼睛从他脑子里一晃而过,霍戍抿紧了唇。 赵长岁说的倒是不错,他们江南相貌好身段佳的姑娘小哥儿一大把,可惜就是旁人下手太快,一家有女百家求。 所以在同龄男子还只晓得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的时候,他就已经懂得摘地里的春花讨姑娘小哥儿欢心了。 昔年霍戍对赵长岁的自得嗤之以鼻,如今一语不发,他抬脚而去:“我四处转转。” 赵母拿着纸钱站起身,看着不知怎的忽然远去的伟岸身影,嘱咐道:“那你早些回来,夜里伯母给你烧肉吃。” …… “娘,你回来了!听见没,表哥家里放了好久的鞭炮,定是他从书院里回来了!” 余孙氏方才回到家,就见着自家的哥儿收拾得鲜亮,作势要出门去。 她一把拽住人:“你上哪儿?” “自然是去姨母家里恭贺表哥啊!这乡试三年一回,上榜之人不足百号,平素姨母待我不错,这般大喜事儿怎能不去祝贺!” 余孙氏去紧紧的抓住自家哥儿,拉着他往屋里去。 “有的是你祝贺的时间,不差这须臾。我有话同你说。” 余夏见着他娘的神色似乎有些凝重,虽是心思早飘去了尤家,却也还是跟着他娘往屋里走。 “娘,什么事儿非要现在说不可。” 进了屋,余孙氏四瞧了几眼附近没人,她将门合上。 余夏见着他娘反常的行径,不由得道:“到底咋了娘?” “我问你,且同我说实话,不得一句隐瞒。” 孙氏一脸正色,道:“你同纪家哥儿怎么一回事?细细说明白了来。” 余夏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脸上的喜悦褪却而低下了些头去。 孙氏见他这幅模样,便晓得是真犯事儿了:“还不快说!” “便是那天乡试放榜,我和纪桃榆一同去的城里,那布告栏下人多得很,他自己不当心掉进了河里。” 孙氏听得心里一惊,眸子都放大了三分。 他一把抓住自家哥儿的胳膊:“他是自己掉进去的还是你弄的,不准同娘撒谎!” 虽是心里有狡辩之词,想着说是他自己掉进去的,反正也没有人能作证是自己推的,可是见他娘凶了起来,他心里又没底,语气弱了好几分:“就、就是他自己落水的嘛。” “还在说谎!” 孙氏大斥了一声。 余夏被吓得一个激灵,顿时眼睛也红了:“我、我也没想害他的,就是,就是想他出个丑。” 听到确有其事,孙氏又气又惊:“村里谁不晓得纪家哥儿身子弱,里正和他娘子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倒是敢把他往水里推。我打小就教你人要有良心,不可过于软弱受人欺凌,却也不能太过跋扈不讲理,如今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孙氏气极,反手给了小哥儿一巴掌。 余夏人都被打懵了,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相信这巴掌是他一向讲理的娘甩过来的。 “什么丑你要让人冲着丢性命去!” “表哥是何等人中龙凤,纪桃榆那么一副身子骨儿还和表哥结亲,分明就是里正欺负姨母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尤氏一族又不怎么管,没有依靠存心拿捏,这才叫表哥连娶个身子健全的姑娘哥儿都没机会!” 余夏也气急了,觉得他娘胳膊肘往外拐,哭着喊道:“即便纪家是村里的大户,可现在表哥都中举了,何等荣耀!虽表哥早早没了父亲少了一重依靠,可尤家也是咱们村子里的大姓户啊,以前不管表哥一家,但现在表哥有了功名争回了气,尤家定然都会拥护着,纪桃榆他怎么匹配得上表哥!” “糊涂,糊涂啊!” 孙氏气得胸口快速起伏,虽是气余夏不知事情全貌便自以为有理在此处叫嚷,但冷静下来立刻猜出背后肯定有人唆使,否则余夏一个小哥儿怎么会晓得这些大姓背后的事情。 至于这个唆使的人是谁,她不问都晓得是她那个好姐姐。 正是晓得是她姐姐,她才心寒的厉害。 孙氏未有辩驳村里大姓人家的事情,而是厉声道:“你让纪家哥儿出丑丢了名声,然后呢,要如何?” 没等余夏回答,孙氏道:“你姨母同你说如此两家的婚事也便有由头作毁,届时你表哥就能娶你了,是与不是?” 正中下怀,余夏脸微微一红。 “糊涂!” 孙氏骂道:“你姨母就不是个人,她怕是在二郎中秀才的时候,觉着前途无量就已经生出了悔婚的想法来。可惜纪家这些年对他们家又实在不错,这事儿不好开口,自就需要旁人帮她去办,这就盯上了你!” “孩子,你姨母是拿你当刀子使呢!” “怎、怎么会,那可是我的亲姨母。” 余夏迟疑道:“姨母说了,她喜欢我,想要我这样的儿媳。” “你姨母连纪家都瞧不上,能瞧上咱们家?纪家尚且是村里的大户,咱们家算得了什么?” “姨母说了,不是想要多好的人家,只是想有个康健的儿媳。” 孙氏嗤笑:“那纪家哥儿是不能跑还是不能跳了,不过是比常人弱些罢了,城里还时兴这般病弱之风呢。再者二郎既是中了举,难不成还需要个强壮的小哥儿姑娘回家种地?纪家哥儿是今天才弱的?你姨母若不是想要好人家,一开始怎么不说这套词了?” 余夏被她娘问得生生愣住,竟寻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你姨母打小便心高,当初家里同她说的人家其实是你爹,结果你姨母嫌弃余家穷死活不肯嫁,分明晓得你姨父身体不好,还是冲着尤家家境要嫁过去,然而没过几年你姨父便去了,留下两个孩子她一个人拉扯。你姨母当初都瞧不起余家,现在你表哥出息了还能瞧得上?” “也是娘的错,这两年忙着你哥姐的婚事,见你总往你姨母那儿跑也没太留心。我知你喜欢二郎,可你姨母决计是不会应允的。” 孙氏叹了口气,把余夏拉到身前来:“此后,你便再别去你姨母跟前了,她支使撺掇你替她做些她不好干的事情,到时候你背了锅她倒是撇得干干净净。” “咱们余家只是村里的小户人家,紧着裤腰带过日子,眼看你哥哥姐姐陆续成家,日子稍微好过了些,你可别再犯糊涂,你想想,要是里正记恨上咱们家,那余家在村里还有活路么?” 一套疾言厉色下来,余夏止不住哭,既哭自己先前蠢,又哭他和表哥没了指望,再有些后怕纪家攥住事情不放。 “你姨母不讲良心,往后自有她的苦果吃,咱们千万不能再牵扯到两家的事情里去了。” 孙氏整理好心续,拉着余夏道:“里正这些年对咱们家也不错,从未有过苛责和压榨,你和娘一道去一趟纪家,好生和纪家哥儿和里正赔个不是。” “可,可,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去么。” 孙氏紧拽住人:“时下去把事情说开,即便里正发怒,那也比日日胆战心惊的怕东窗事发要强。” 余夏瑟缩了一下身子:“知、知道了。” 第8章 “今年秋收粮食无功无过,若是按照去年的产税,乡亲的日子尚且还能过。” 下午太阳方才落到山脊上,纪家的夜饭已经早早的烧好了。 太阳阴凉了以后,风吹来正是舒坦,一家子围在院子的树下吃饭。 纪扬宗和黄引生碰了两杯清酒,说道了几句,从今日收药材的事儿又说到了秋收。 这几年赋税见增,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紧。 眼看着今年北方战事停了,不晓得能不能减免些赋税下来。 “不到州府户房的人下来,谁也不晓得今年的产税如何。别说是农户的产税见长,商税也是愈发了不得,城里的坐贾日日都在焦愁。” 黄引生叹了口气,这年头农户商户都难,为此更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去当官儿。 纪扬宗同黄引生倒了杯酒,道:“好在是尤二郎中了举,往后便有了免去赋税的权利,等着小桃子和尤家的婚事儿一办,咱家也就跟着沾光了。” 说到此处,纪扬宗难掩面上的喜色,而今要缴纳朝廷产税四成,近乎是一年粮食的一半了,能免去这四成,简直梦里都得乐醒。 “届时是自家女婿了,岳丈的医馆自也能庇护一二。” 黄引生闻言却是没跟着纪扬宗高兴,反而放下了筷子,看了一眼坐在黄蔓菁身侧埋着头吃饭的纪桃榆。 他同纪扬宗道:“听你的意思是想在上头来征收赋税前,把小桃子的婚事儿给办了?” “虽是目的有些明确,可这桩婚事早就说下了,早晚都得办。” “秋后手头宽些,本就是村里大办事的时候,也没有太多话叫乡亲们说。再者四成的产税不是个小数目,要是家里今年不缴这四成,能多上十余石粮食。亲事早些办了何乐而不为。” 黄引生吐了口气,看向还在埋着头吃饭的纪桃榆:“晓得你听着呢,说说吧,是怎么个想法?” 桃榆抬起头来,把嘴里含着的肉给咽了下去,见桌上的三个人都盯着他。 他脸微微一红,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爹爹的啊。” “你既是没有反对,阿祖自也不好说什么。这些年总有不存好心的人家打小桃子的主意,也幸而是亲事说的早,尤家二郎又出息考得了功名,如此才震退了那些不怀好心的,小桃子早些去了一户好人家,也少一桩顾虑。” 言罢,黄引生又看向纪扬宗和黄蔓菁:“只是一点,不能上赶着去尤家催促人完婚,到时候让小桃子落人口舌。” 纪扬宗笑道:“乡试前尤二郎还同我提过,若是这回上榜就要上家里来提亲,想必这小子都已经准备上了,用不着咱们多说。” 黄引生脸上有了些笑:“都吃饭吧。” 饭后,黄引生驾着驴车回城里,纪桃榆和纪杨宗一同把人送到了村主道上,这才折返回来。 纪扬宗看着身旁已经到自己耳朵了的小哥儿,仿佛只齐他膝盖高还在昨天,他背着双手踏着夕阳心情愉悦。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年爹娘没少紧着尤家。从尤二郎考上童生起书本笔墨的隔三差五得送,又奔走疏通人脉让他去城里最好的书院,说是把他当半个儿子养也不为过。” “过两日尤家要办席面儿庆贺,到时候也便晓得你亲事在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