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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 第119节

    崔凝瞬间就忘记了繁琐的案子,赞叹道,“哎呀呀!五哥一笑真要倾城了。”

    “不许胡说!”魏潜敛容轻斥,面上却仍旧带着未曾褪去的笑意。

    “对啦,五哥,我有字了,祖父给取的。”崔凝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上“世宁”二字。

    柔软的指头轻触掌心,如羽毛扫过,那痒痒麻麻的触感从掌心直搔动他心底,一瞬间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

    第186章 我还亮不亮

    魏潜手掌收紧,握住那根纤细的手指。

    崔凝动了动手指去挠他,笑声清脆,颇有些得意的道,“是不是很好听?”

    “定世安宁。”魏潜那一点悸动消失无踪,看着崔凝单薄的身板不禁心生怜惜。

    崔凝愣了一下,“咦?我的字是这样解释的吗?我以为是愿世安宁呢。”

    魏潜笑而不语。崔氏绝不是那等随随便便放个闺阁女子出来玩耍的人家。既然崔氏族里同意她入士,就意味着默认把她当做男人一样去栽培,清河崔氏的男人又岂是那么好做?更何况,崔凝从小生活在山野,与崔氏那些从小被精心栽培的男丁差距何止一星半点!

    这个傻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往自己肩膀上放了什么样的重担?

    “听着还挺有气魄啊!”崔凝喜滋滋的道。

    “傻。”魏潜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

    别人要是这么评价崔凝,她肯定是不承认的,但她觉得这话从魏潜口中说出就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崔凝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我觉得,这样你的聪明就会传染给我一点呢?”

    手低触感太好,魏潜忍不住揉了几下。

    崔凝发髻微乱,那些小碎发就翘了起来,好像欢喜又得意的样子。崔凝笑眯眯的蹭蹭他的手,抬眼望着他,“五哥,二师兄说要我找一把叫做‘斩夜’的神刀,虽然是哄我,但也未必不是意有所指。你破案如神又这么正义,是不是斩开黑夜的人?”

    “你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未必就是黑夜。”魏潜看着她小狗似的神情。目光柔软,“也有可能你就是太阳。如果你自己被黑暗蒙蔽,不再发光发亮,那才是真正的黑夜。”

    崔凝瞪大眼睛,紧张道,“五哥,那你看我还亮不亮?”

    她总是万分认真的说出这样令人捧腹的话。聊了一会。魏潜一天的烦恼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亮着呢。”魏潜拍拍她的脑袋,笃定的道。

    崔凝吁了口气,挨着他的手靠在车壁上。“五哥,谢谢你。”

    “嗯?”

    “你娶我,是委屈你了……”崔凝轻声道。

    魏潜微微皱眉,“婚姻大事。只有愿不愿意,何来委不委屈?”

    下山这几年里。崔凝还有很多事情不懂,但有些事情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就崔魏两家的婚事来说,人人都觉得魏潜是高娶,倘若她真是能持家相夫教子的贵女。那确是便宜了魏潜,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婚后还是要做官。崔家也不会平白为他人做嫁衣裳,否则祖父不必特地请魏祭酒喝酒。只需一点口风放出去,还怕魏家不来求亲?

    接下了这桩婚事,对魏家和魏潜来说是利是弊实在很难说。

    即使魏潜被传的名声不好,可总有一些不信谣言的人家,凭他的人品才学不愁娶不到一位窈窕淑女。

    “你觉得我是好心帮你才答应这门婚事?”魏潜问。

    崔凝的确有点这种想法。

    魏潜勾起起嘴角,慢慢逼近她。

    气息相闻,崔凝突然想起上次那一吻,心底一慌,急急道,“那、那、那,那咱们应该去告诉赵捕头抓真凶了!”

    “嗯。”魏潜直起身子,吩咐车夫转道往府衙去。

    上次定亲的事敲定之后,他从心底觉得这是将来的妻子,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冲动之下亲了她,事后回想起来却有些后悔,她还太小了,不懂这些事情,应当循序渐进才对。

    崔凝还挺喜欢上回亲吻的感觉,自那一回以后,她打心底觉得自己和魏潜亲近了很多,是不同于所有人的那种亲近。眼下看他抽身回去,心底说不出的失落。

    两人默默坐着,各自藏着心事。

    隔了一会儿,崔凝忽然爬起来,在他脸颊上啾的落下一吻。

    魏潜懵住,崔凝已经已经一脸贼笑的乖乖跪坐好。

    安静了许久,崔凝没有听见魏潜有任何声音,不禁心生忐忑,拿眼偷看,却见他正含笑看着她。

    崔凝遂也咧嘴笑了。

    在她脸上很少会有羞涩的表情,即使有,也未必会是因为男女之事。这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魏潜想着,自然的伸手握住她的手。

    即便崔凝不懂,他也不打算趁机在白纸上胡作非为,在成亲前把两个人的亲密只保持到现在这个程度就很好。

    马车停在俞府前,两人互相整理一下仪容,敛容下车,一前一后进了衙门,颇有几分官威。

    崔凝趁着旁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扭头冲魏潜眨了一下眼,好像一只偷吃了小鱼干的猫,魏潜不由弯了弯嘴角。

    一进俞府,沉重的气氛使所有人都收了心神。

    崔凝把魏潜刚刚分析的情况跟赵捕头说了,让他派人私下寻找证据,自己则去内院晃了一圈,先去探望俞夫人,而后去了俞瑢的院子。

    俞瑢刚刚沐浴过,倚在临窗的地方绣个小物件。

    崔凝令侍婢噤声,远远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俞瑢一身牙白色的衣裙,洗过的乌发半干着披在身后,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崔大人。”屋里的侍婢走出来,瞧见崔凝连忙欠身行礼。

    俞瑢放下针线,起身迎了出来。

    崔凝看看她的头发,“你若是不介意,我们进屋去说几句话吧。”

    “大人说的哪里话,欢迎还来不及。”俞瑢侧身引路,“请。”

    两人进屋坐下,崔凝看看她方才秀的东西,是一朵半开的牡丹,“我以为像瑢娘子这样清雅端庄的人应该会喜欢兰花、水仙之类。”

    “牡丹雍容富贵,谁不喜欢呢。”俞瑢轻声道。

    崔凝笑笑,“所以人心难懂。”

    “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俞瑢从从容容的与崔凝对答,并不主动问及她这么晚前来的缘由。

    “愿闻其详。”

    俞瑢从侍婢手里接了茶亲手放到崔凝面前,垂眼缓缓道,“人心所向,无非两样,一是情,一是利。”

    崔凝忽然觉得她一点没有少女的朝气,就好像看透人情世事似的,“那瑢娘子心中所向是情是利?”

    “我是俗人,有情也趋利。”俞瑢眼里有着一丝不容错识的笑意。

    崔凝再想细细分辨个中藏着的意味,那笑意却已经消失了。用排除法来推算,目前虽然还没有切实证据,但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俞瑢涉案甚深,至于她在其中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第187章 母女(1)

    面对俞瑢,崔凝有种无处下手之感,她手里没有证据,只凭推测无法理直气壮的指证。

    倘若俞瑢就是那个操纵一切的人,崔凝也没有信心从她口中套话,这么晚过来只不过是出于好奇,想再观察观察她,“瑢娘子早些休息,我这就告辞了。”

    俞瑢没有想到崔凝这么轻易就放弃盘问,平静无波的目光里终于透出惊讶,但也只是一瞬便隐去了,“如今多有不便,待事情过去,我再请崔大人吃茶,还望大人届时赏光。”

    崔凝顿住动作,似笑非笑的道,“令妹刚刚惨死,瑢娘子就惦记着宴请吃茶,怕是不妥吧?”

    俞瑢坦然道,“不悲不喜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俞二娘子得罪过你?”

    俞瑢淡淡道,“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磕磕碰碰。”

    这话说的看似有几分道理,却实在冷漠。什么样的磕磕碰碰以至于亲妹妹死了仍是无动于衷?撇去这一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面对死亡也太淡定了。

    崔凝深深看了她一眼,拱手道,“告辞。”

    俞瑢送崔凝到院门口,目送她的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下的花木之间。

    一旁的侍婢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娘子,崔大人是不是怀疑您?”

    “怀疑我……”俞瑢轻轻一笑,低头看着自己细细长长的手指,“我又没杀俞织如。”

    侍婢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奴婢是怕崔大人年纪小,办事不牢靠,胡乱冤枉娘子。”

    “朝廷里多的是刑狱高手,我堂堂尚书府嫡女,能被冤枉死了不成?”俞瑢抬起头,环顾自己的院子。面上无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真是可惜了俞织如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大娘子睡下了吗?”门外有人问。

    俞瑢回头便看见俞夫人身边的侍婢再朝里面张望,见着她回身,便笑盈盈的近前欠身行礼。

    “何事?”俞瑢面上的笑容消失。眉头蹙了起来。

    那侍婢恭敬答道,“夫人想找娘子说说话。”

    俞瑢沉默须臾,唤了一声,“岫云。”

    站在一侧的侍婢飞快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笑着对俞夫人身边的侍婢道。“姐姐且侯片刻,待娘子将头发挽起来吧。”

    岫云见主子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屋,连忙吩咐其他婢女过来伺候更衣梳洗。

    俞瑢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阵心浮气躁,眉头不由锁得更紧。岫云跟在俞瑢身边最久,自是比旁人更了解她,见状连忙把梳好的头发散开,随意梳了个髻。

    打理好之后,俞瑢才带着岫云慢悠悠的去了正房。

    自从今天二房闹过之后,府里的气氛更沉重了。连廊上照明的灯笼都显得暗了几分,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压抑。

    到了俞夫人的房间里,更是一股闷热扑面而来,浓郁的药味混杂着熏香的味道,熏得人头晕脑胀。

    “母亲。”俞瑢在榻前欠身,看见俞夫人头上绑着额帕,一脸的苍白,看上去娇弱不堪,心里就愈发堵得慌,“母亲可有事吩咐?”

    “坐下说话。”俞夫人让侍婢扶着起身坐起来。眼睛里已蓄了雾气,“听说崔大人去你那儿了?”

    俞瑢看向她,答道,“是。”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织娘的……”俞夫人喃喃道。

    俞瑢眼角一挑。声音微微冷,“所以呢?”

    俞夫人一噎,眼里的泪水倏然滑落下来,一番梨花带雨颇为动人,俞瑢却烦不胜烦,顿时一言不发的低下头。

    “女大不中留。儿大不由娘,你如今竟会给我脸色看了。”俞夫人哽着声音指责。

    “母亲说这样的话岂不是伤女儿的心?我只是太累了,您可知道二房今日闹到家里来了?”不管怎么样,毕竟是母亲,俞瑢就算不耐烦,也不敢随便接俞夫人的指责,这屋里跟筛子似的,但凡今天她敢说一句不是,明天满长安的人都会知道她俞瑢是个顶撞母亲的不孝女。

    俞夫人惊道,“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