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节
等到晚上，罗衍从书房里回来，就看见桌上已经摆好了丰富的菜肴。 八荤八素，琳琅满目，仿佛慈禧太后用膳，让罗衍也忍不住浑身发抖，心想该不会是娘子察觉了什么端倪，在菜里下了能叫人修为尽失的毒药，要将自己锁在天工坊的地下室里囚禁起来吧？ “夫君，你坐啊。”石琉璃微笑说道。 罗衍战战兢兢地坐下，就看见石琉璃优雅地右手持箸，左手轻轻挽住右手的袖子，夹了一个仙果在自己碗里。 “夫君尝尝，味道如何？” “娘子。”罗衍本来就心虚，哪里敢尝，只是强笑说道，“咱们都是辟谷修士，何必贪恋这口腹之欲？不如我先将其收好，下次工作累了，吃些权做宵夜……” “不行。”石琉璃笑眯眯道，“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一口都不尝，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吧？” 罗衍便越发断定这些食物有问题，连忙问道： “娘子为何突然今天要下厨？” “是这样的。”石琉璃款款说道，“夫君以前性格都比较……散漫，最近突然勤于工作，让大家都很惊讶，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做些美食来犒劳夫君，作为鼓励。” 说着，她又亲自持箸握勺，将每盘菜都弄了一点，亲口吃了，以示无毒。 罗衍见了，便晓得自己有所误会，心里羞愧不已。 为了掩盖这惭愧的情绪，他便强行装作根本没有怀疑菜肴有毒，只是转移话题笑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以前太过惫懒，将诸多事务留给娘子打理，实在是说不过去。” “夫君能有此念，实在是太好了。”石琉璃擦了擦眼角。 也不至于感动到落泪吧……虽然是虚伪地说着谎，但罗衍见石琉璃这般情态，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既然如此，那天工坊还有许多剩余工作，例如宗门内部的一些需求，还有掌教、长老那边的礼节邀请等等，也都劳烦夫君一并接手吧——反正都是坊主应该做的。” 罗衍听得瞠目结舌，连忙推拒说道： “咳！我最近才开始接手坊内事务，还是有些不熟练——娘子且让我先适应一段时日，要不下个月再说吧？下个月一定！” “如此也好。”石琉璃点头应下。 罗衍见石琉璃不再坚持，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便和石琉璃一起用餐起来。 石琉璃嚼着佳肴，暗自却想： 愿意为坊内做一些事情，却又不愿意全部接过去。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真心想要工作，而是出于某些别的目的……比如说，代偿心理？想要弥补？ 先适应一段时日，下个月再说……并非单纯的拖延，却给出了“下个月”这个时间点，也就是说到了下个月，类似代偿的、驱动他去做这些事情的动机，就已经不存在了么？ 第九章 摊牌 宴席过后，酒饱饭足。 罗衍也不疑有，只当是因为自己惫懒太久，突然奋发，老婆大人给自己的奖励罢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罗衍便继续起来工作。 如今他贵为天工坊之主，地位虽然尊崇，但事务繁多如山，却是三教之中最为忙碌的。 客户订单也就不说了，时不时还有来自宗门内部的各种人情来往，什么经验交流，什么收徒摆酒，什么宗门政策方针的学习……搞得他是苦不堪言，屡次三番想要再次甩手给石琉璃。 但想想自己叛离蓬莱之后，娘子该有多么孤苦无依……又只能硬生生地忍下。 石琉璃看在眼里，便越发确认夫君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否则也不至于这般“临时转性”。 难不成，是在外面养了女人？ 此念一起，立刻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想想，下意识就觉得荒谬可笑：整个天工坊的事务都在我的手里，他拿什么去养别的女人？ 他要是真的出轨，我就……我就把他扫地出门！哼！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惊惧难安。 扫地出门有个毛用？ 人家是景云长老，元婴修士，又有阵法造诣在手，出去随随便便就能再造一个天工坊。 说白了，现在是天工坊需要罗衍，而不是罗衍需要天工坊。 没了罗衍的天工坊，还有谁能绘制阵法，满足外界诸多大小门派的定制要求？怕不是分分钟就变成算命流派了。 想到这里，石琉璃越发担忧，连铸剑的工作也暂时放下了一些，有事没事就跑到罗衍的书房里，给他端茶送水，捏肩捶背，让罗衍也有些受宠若惊。 这娘子如此温柔似水，怕不是我最近干的正事太多，一反常态，使得他已经察觉到我要走了？ 事不宜迟，得赶紧掩饰一下，不能在最后关头节外生枝！ 于是他便将双脚往书桌上一架，懒洋洋道： “设计了一整天的阵法，太累啦！来，琉璃娘子，替我把靴子脱了。” 石琉璃眼皮直跳。 换做平时，她只需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罗衍，这夫君就会乖乖收敛了。 但如今她正是缺乏信心的时候，因此也只能默默忍气吞声，将罗衍的靴子褪了下来。 “娘子真好，不如顺便替我洗个脚吧。”罗衍笑嘻嘻地说道。 石琉璃面无表情，只是去旁边取了盆来，伸手一指，便有天河之水从袖中不断涌出，落入盆里。 罗衍将双脚浸入盆中，只觉一阵冰凉沁骨，直刺心脾，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娘子，冷！冷！” 石琉璃心中暗笑，手里又施展术法，便有道道星光落下，水温也回升到温暖的程度。 罗衍脸色缓和下来，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儿脚，又将石琉璃抱在怀里，各种抱抱亲亲，让石琉璃略微安心了些。 又过了数日，终于到了万象仙人离派之日。 罗衍放下手头的工作，刚离开书房，正好撞见打算过来的石琉璃。 “夫君这是要往何处去？”石琉璃问。 “去检查护派大阵。”罗衍便搬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来。 护派大阵……石琉璃微微沉吟。 如今蓬莱玉清观内，最擅长阵法之道的便是罗衍，因此护派大阵一直是由他来维护。 但石琉璃仔细回忆，便发觉罗衍通常是每月十日到十五日去检阅一次，而今天却是初七，可以说比平时早了太多。 若说是夫君晓得护派大阵的重要性，特意提早几天去维护，也不是没法说通……他连天工坊的事情都还没完全接手，反而有时间关心宗门是吧？ 石琉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一动，便开口笑道： “说到这个，我还没见过护派大阵呢，不如和夫君同去，增长一番见识。” 这理由着实太过拙劣，毕竟你石大小姐何时对阵法感兴趣过？ 娘子肯定是生疑了！ 罗衍有心想要再次拒绝，但想到先前的安知素，便又咬了咬牙，狠下心来。 迟早都要曝光的，长痛不如短痛！ 像琉璃这般聪慧的女孩子，若是从头到尾都瞒着她，那是痴人说梦了，还不如等拿到补天石后，便跟她好好说清楚，然后再删号吧。 有了龙狐、徐应怜和安知素的先例，此时罗衍的心理底线已经大大下降。 所谓经历的多了，人就麻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那娘子就随我同去吧。”他颇为忧伤地道。 石琉璃见他答应得爽快，先是一怔，然后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不安起来。 两人离开天工坊，往万象仙人的住处走去。 “夫君。”石琉璃的不安感觉越发强烈，下意识便找了个话题，“你有没有觉得，我有时候实在太过多疑？” “娘子头脑聪敏。”罗衍轻描淡写地说道，“但聪慧的人往往喜欢多想，这也正常。” “我是觉得，多想并不是什么坏事，比较麻烦的其实是多事。” “嗯。”石琉璃当然知道什么是“多想”，而什么又是“多事”，闷闷地应了一声。 又走了一段距离，石琉璃突然问道： “夫君，护派大阵……是这个方向吗？” “不是。”罗衍从容地说道，“我要去仙人住处，取一些资料。” “哦。”石琉璃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的，只能喏喏应下。 抵达万象仙人的住处，只听见石琉璃忽然说道： “仙人今天似乎一大早就离派了。” “大概是什么要紧事去办吧。”罗衍随口说道。 “掌教请了几位散仙过来。”石琉璃继续说道，“估计仙人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归来，所以才要请散仙来坐镇。” “嗯。”罗衍心不在焉地应道，继续扫描之前万象仙人打开空间的位置坐标。 哦，找到了。 “夫君是在戏耍我吧？”石琉璃低声问道，“若是要取资料，为什么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夫君……在用神识探查什么吗，能跟我说说么？” 罗衍闻言怔了良久，忽然笑着说道： “琉璃，你还是那么敏锐。” “你疯了！”石琉璃顿时惊得两眼一黑，疾声说道，“仙人的东西，你也敢打主意！” “趁你还未被仙人发觉，我们赶紧溜走吧！” “如果我说，我之所以加入蓬莱玉清观，便是为了这件事物呢？”罗衍面无表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