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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126节

    龙莽和簪缨坐在临街的一座观景高楼里,望着窗外景象,虽说事情是他龙莽应承下的,此时看着,也觉糟心。

    他麻挲一把脸轻叹:“真成土匪了。小娃娃,为了你口中的‘小忙’,乞活的名声都要毁在我手里了。”

    簪缨淡然弯唇,“我做买卖童叟无欺,事后大帅所得必超所值。”

    龙莽哼哼一声,不答腔,反瞥簪缨手腕。

    她此日穿的是大袖襦衣,遮住了手背,乞活帅挑起眉,意

    味深长问:“好了?”

    簪缨难得在心里骂了一声,收起淡笑,亦不答腔。

    龙莽见她这个模样,越发想逗她,“我有个妹妹……”

    话才开头,这时候隼报送来,簪缨展纸一看,目透明光:“鱼上钩了。”

    龙莽闻声收心,抹了把脸站起。这一站,气势立马不同,向窗下的长街吼道:“别他妈耍了,来活了!”

    孙坤倾巢出动,气势旦旦而来,不止为了立功,还因听说接掌蒙城的宜昌公主,是位有财有貌的无双佳人。

    虽说她今日落在贼匪手里,必是给糟蹋了,但美人何辜,他去英雄救美,献上些殷勤也是好的。

    谁知才在城外列开阵势,孙坤部曲就被四面埋伏的伏兵一拥而上。

    孙坤脑子懵登的空当,麾下阵脚已乱,一骑黑马勇猛无匹地陷阵,手挥长刀,冲他而来,孙坤力不能敌,当场被擒。

    首领被制,余众很快溃不成军。

    这场声势浩大的奔袭,不出半日,便草草收场。

    当孙坤悲愤无比地被捆成粽子提入城中,看清了一位容貌姣艳的少女同擒他的人站在一处,很快反应过来。

    他自诩英雄一世,一朝毁在女子与小人之手,不可思议地叫道:“宜昌公主,你竟和土匪合伙!你、你、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簪缨听起来好笑,“谁为兵,谁为贼,还不好说。”

    她转头施令,“王首领,如今灵璧已空,速速领人去搜查,看看彼城军营中,可有州府与这位孙将军的信件往来。”

    她此时的身份还是“公主”,一旦找出信件,证明孙坤是受了刘刺史的指使来攻蒙城,她便可以反咬一口,指认刘樟对她意图不轨。

    物证有了,而龙莽此前收了人钱财买她性命,更是实打实的人证。

    那对府君夫妇算来算去,却万万不会想到,乞活帅会临阵倒戈。

    只要她将这桩事的前因后果往京中一报,到时候无论是刘樟,还是樊氏世族,就都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簪缨令人将孙坤暂且收押。

    龙莽则归拢部下,清点伤员,将所俘的灵璧官兵甲胄装备全部搜刮过来,簪缨看在眼里,没有言声。

    乞活军就地在城中休整了一夜。

    到了次日,王叡果然从灵璧城孙坤的住所,找到了刘樟的亲笔信。那信尾之处,有“事关绝密,览后即焚”八个字。

    然而孙坤听从军师之言,留了个心眼,提防刺史拿他做文章,并未烧信,秘密地保管起来。如此反倒成全了簪缨,拿到了二者互通消息的证据。

    龙莽见这里没他的事,便要带兵撤走。走之前不忘跟簪缨提醒一句:“莫忘了,跟大司马提一提乞活。还有许我的粮,我的马,可不要差账。”

    簪缨目光微微闪动,没有应诺,反唤住他:“大帅且慢。大帅是真心想入北府军?又如何确定我便能说动大司马?”

    龙莽心道这不是废话么,好歹看在这几日与簪缨共事,观感不错的份上,没有粗鲁地带出脏字儿,只说:“你同大司马两家是世交,情同舅甥,这层关系大晋还有谁不知道?就是大司马为替你出气,断去废太子一臂的事,也传——”

    他说到断臂二字,神色忽变,话音顿止,不再说了。

    簪缨慢吞吞地说:“其实若想杀北胡,何用舍近求远,我现有一法,大帅可以参详参详。”

    龙莽本已要走了,闻声问:“什么?”

    簪缨轻敛一袖,不急不徐道:“如今灵璧已空,成了无主之城。大帅与其回濉水,何如就此占了灵璧?待豫州换了青天,我会想办法让此事过了明路,此后大帅便可在城中经营,岂不好?”

    “我要灵璧干什么?给

    你看家护院?等会儿,”龙莽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眉心骤然一折,直直盯着簪缨。

    “你,从打一开始,就没想过替我引荐给大司马。”

    他的声音已经沉了下去。

    簪缨与之对视,却笑了,水亮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不让须眉的锋芒。

    她当然没想过,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小舅舅手底下不缺能人,她缺;小舅舅为了她能让出救命药,她也可为他以命相酬,但却不能只为他而活,她也有自己的事想作为。

    簪缨仰起秀颈,注视龙莽道:“我从扬州一路行来,见京畿之地国泰民康,而一出徐淮,便渐有小队胡骑袭扰边鄙田庄之事,屡禁难止,百姓深受其害,豫州境内,尤为严重。

    “豫州的乱象,大帅在此扎根多年,必也深知。既然官府不作为,那么我来。

    “我身边幕僚出一主意,可招募民间武装力量,统一管理,再小股分队,分散驻守至每一个郡县田庄,仿斥侯军制,在各地之间设置负责联络的探子,一地有胡兵入境,则火速报信,四邻来援,最大程度保护百姓与田粮。”

    这便是小舅舅常年驻扎前线无暇分出精力去做,而她恰恰力所能做的事。

    簪缨见龙莽沉吟不语,像是听了进去,继续游说:“这个办法没什么高明的,就是琐碎,麻烦,费时,费钱。但我有钱,”

    龙莽忽然笑出一声。

    簪缨眼神却十分认真,“我有钱,只要龙大帅愿意同唐氏共襄此事,你要马给马,要钱给钱,我见贵部所用的铠甲刀器多是战场淘汰之物,甲多薄脆,刀多卷刃,我可以为乞活军全部换新,便是打造出一支精锐之师也不在话下。如此,对抗胡骑便是如虎添翼。”

    龙莽眉间的戾气不觉涣散,使劲揉搓两下鼻子,没吭声。

    簪缨却不觉敛起眉峰,“我知道,大帅自负勇武,窝在乡野许会觉得屈才。可大帅既口口声声言有杀胡之志,难道抵御入侵乡里的胡兵,就不算杀胡了?”

    龙莽被问得心中一震。

    再看这女子言语果决,哪里是之前求他办事时诚挚示好的姿态,明摆着是装出来的。

    龙莽终于捋清了前因后果,郁闷地发现,这就是个小骗子。

    可他满肚子火气偏偏发不出来,因为他心里跃跃欲试,竟有几分意动。

    隐隐的,也对她的这份决断生出几分欣赏。

    “朝廷会眼睁睁放任乞活如此坐大?”半晌,他沉声问。

    簪缨很快接口:“此事交由我解决。我虽商户,在朝中还有一二人说得上话。”

    龙莽嗤笑一声,“往常听说‘囊中有钱不如朝中有友’,你够豪横,两样都有。”

    他话锋一转,“可我怎么信你,怎么确定你用我不是一如刘樟用孙坤,无事拿我当刀使,有事把我推出去了事?”

    他盯着那张无辜纯丽充满迷惑性的脸,心里还是过不去被摆了一道的郁闷,故意恶狠狠地碾牙:“毕竟你可会骗人得很。”

    簪缨微愣,她是诚心招揽乞活兵,还真没反过来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她很快表明态度:“若有条件,你提,都可以商量。”

    龙莽道:“灵璧归我。”

    簪缨点头,“这是说好的。”

    龙莽:“蒙城也归我。”

    簪缨想了想,她在此城暂留,要这座城却没用,若龙莽能好生管辖起来,不再发生樊卓治下之事,能者多劳,未为不可。便又点头,道:“好。”

    “叫声大哥。”

    簪缨一下子愣住。

    她不知他是怎么拐到这句话上的,只当是草莽枭雄惯爱混说笑,她的脸皮已不像从前那样薄了,叫他一声,也不会掉块皮肉,

    当场便大大方方道:“大哥。”

    龙莽哈哈大笑,“不是这个叫法,我的意思是,你我结义,结成异姓兄妹。如此一来,我才信你不会背地坑我!”

    簪缨一时失语。

    龙莽等了等,见她不啧声,了然一哼:“是了,你出身富贵人家,哪里看得上我这泥腿子。令慈唐夫人是曾与皇后拜过姊妹的人,我哪里配和小唐娘子攀亲扯故!”

    簪缨哭笑不得,语调微微甜腻,“龙兄,你的脾气怎的说来就来?我本商籍女,发过誓这一世都不入士族,又有何高贵之处?”

    资助乞活军和资助北府军不同,后者她可以放一万个心,但是对于乞活军,她急需这支队伍助力不假,却也担心他们坐大之后,野心膨胀,生出什么异心变故,叫她弄巧成拙。

    结拜为兄妹……倒是一个比歃血盟誓更牢靠的办法。

    根据这一次的合作,她对龙莽的为人也摸出几分根底,他虽不拘小节,却是个大节无亏,义字当头之人。

    簪缨想定了便定了,一点不拖泥带水,“好,小妹愿认龙帅为义兄,此后同舟共济,绝不悖离。”

    龙莽眉头一挑,看着她,“你真想好了?”

    簪缨嫣然一笑:“是啊。这下子义兄不走了吧,也不怕我坑你了吧?我这便去告诉杜伯伯,请他准备好香烛,好向我阿父阿母焚香告知此事……嗯,再选定吉日,与义兄正式结拜,何如?”

    龙莽听她顷刻间便思绪清晰地安排妥当,大乐,自然说好。

    杜掌柜闻听此事,猝然一惊,劝小娘子慎重一些为是。

    然而簪缨坚持,他无奈何,就按小娘子的吩咐准备了下去。

    其后,这消息又不知被哪个碎嘴的故意透露给了傅则安。

    受监于偏房中的白发郎君听后,眼波苦晦,沉默许久,轻声吐出两字:“也好。”

    不管他人惊异也好,不乐也罢,龙莽却是许久没有过的高兴。晚膳与簪缨同案共食,为照顾小女娘的感受,不可一顿无酒的乞活帅破天荒没有饮酒,不住笑道:

    “好,真好,我又有妹子了。往后我便叫你阿奴,听说南人都是如此称呼小辈。”

    簪缨嘴里的饭险些噎住,忙道:“不要。”

    她怕龙莽多心,又赶忙绞尽脑汁地解释,“这个……大哥的祖籍在洛阳新安,我祖上是长安人,皆可算是北人,不用如此称呼……平常就可。”

    “那也成。”龙莽随得她,又想起一事,自说自话,“不过这样一来,大司马岂非长了我一辈,也成了我舅舅?”

    “咳、咳咳!”

    簪缨终究没逃过这顿呛咳,头埋得快要落进碗里,羊皮靴里的脚趾抠地,小声道,“也许以后是平辈呢……”

    龙莽没听清她咕哝什么,只是目光扫过她的耳尖,粗手大脚的汉子也不懂,“白日被风掃着了?耳朵怎么红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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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无事,兄妹二人辞后,各去歇息了。

    却在将要就寝时分,忽有传讯兵飞奔入驿馆,向簪缨禀报:“城外有一股队伍疾进而来,大约数百轻骑,穿的是豫州军服色,猛驰之中队脚犹齐肃非常。”

    簪缨披氅惊起。隔壁房间,龙莽也听得消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披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