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 第108节
谢卿礼费力?抬手去抓它?,在下一道劫雷降落前将它?紧紧握在了掌心。 那颗珠子灵力?耗尽,没有一点温度,摸着比他的掌心还冷。 他的视线模糊,生命力?在迅速流失,喘气间都像是在割着肺腑,胸腔内鲜血淋漓。 而那人倒在他的不远处,大口?大口?吐着血,一道又一道劫雷落在他们?身上。 他呢喃着:“师姐……” 想?必云念醒来一定会与他生气,可这?次他再也哄不了她了。 他要做这?件事,无论付出再大的代价。 人之将死,这?一生短短十七载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个遍,他这?才惊觉,他好像过?的真的很苦,他好像一直在失去。 老?管家对他说:“少主,活下去。” 舅舅舅母对他说:“阿礼,这?不怪你。” 外祖父外祖母对他说:“别回头,跟着你娘走!” 阿娘对他说:“头也不回地跑,不许看娘!” 其实他们?都想?他活着。 其实没有一人怨过?他。 其实无法原谅他的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柴家、裴家、谢家,三大家族因他灭门,彼时的他不过?是个稚童,可身上背了上万条命。 逃出来后他去了东境妖域,亲手碎了道心重塑经脉选择杀戮道的那天,下了漫天的大雪,只?有七岁的他躺在雪地中,醒来时浑身剧痛,周围是血腥流着涎水的一张张嘴,那些狼妖撕咬着他,势必要分食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动用杀戮道,绞杀了整个狼群。 杀戮道蚕食了他的人性,最初的那段时间他时常被心魔控制,迷茫时在妖域大肆杀戮,清醒时坐在山顶吹着晚风。 他立在高高的尸骨上,有时会坐在上面望着一望无际的妖域,指节轻叩身下的白骨,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极了谢家门前挂着的那风铃。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 这?一生太苦了,他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劫雷在耳边炸起,一道道砸在他身上,劈碎他的骨头,烧焦他的血肉,要拽着他永坠地狱。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的意识也跟着混沌不清,似乎有道声?音在喊着: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睡着了就不累了。” “谢卿礼,你很疼吗,你很累吗?” “闭上眼,闭上眼。” 他勾了勾唇,像是看见了极乐之境,长睫颤抖缓慢敛下。 光亮缩小、虚化、渐渐变成一条细缝。 在一切要彻底湮灭之时…… “谢卿礼!” 破碎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亘古传来,在轰鸣的劫雷之中也格外清晰。 “谢卿礼!谢卿礼!” 他微掀眼皮,依稀可以看见来人穿了一身黑裙。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下意识觉得,这?黑裙穿在她身上不太合适,太过?暗沉,束缚了她的活力?,她应该穿明媚又生机盎然的湖绿。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她跑的很快,一人遥遥领先,随着她的走近,腰间系着的深蓝发带随风飘曳。 那是他的发带。 “师姐……” 她毫不顾忌这?雷劫,在距离他几步远之时摔倒在地,又迅速爬起扑到他身前。 她的眼眶很红,泪珠在其中打?着转却并未落下,她死命压制着自己的泪水。 她将他揽在怀中,仰头望着即将落下的第五十道劫雷。 “师姐,快走……” 他想?要推她。 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 这?不是她能应付的劫雷。 “快走……快走……” 她死死抱着他,清丽的侧脸眉目肃重,红唇紧紧抿着。 “听?霜!” 银白的长剑自远处飞来,剑身迅速分化出一柄又一柄一模一样?的长剑,残影划过?,不过?转瞬执剑,漫天都是透着寒霜的长剑。 从一把,到数十把,数百把,数千把,直到数不清的长剑聚在一起形成半圆的堡垒将他们?完全?护在其中。 他们?的身后站了数不清的人,一人来到身前,反手挽出剑花直指听?霜聚成的剑盾。 “布阵,誓要撑住听?霜的剑盾!” “是!” 是扶潭真人。 他带人来了。 闷重的劫雷砸下,万柄听?霜剑聚成的剑盾重重摇晃,数十柄剑破碎,又在瞬间被云念重塑。 数十人脚步轻移来到阵点,随着剑修们?默念剑诀,流转着符篆的阵法腾起,贴附在剑盾内侧,强大的灵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剑盾。 迎着外头轰鸣的劫雷,云念抖着手替怀中的人擦着血。 她的心都在抖,巨大的恐慌自心底蔓延到每一处经脉,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窒息感逼迫的她完全?稳不住心神。 “谢卿礼,谢卿礼……” 她不敢碰他。 他的后背贴在她的怀中,她好似触碰到了他的骨头,血肉的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完全?掩盖了他的气息,熏得她的眼眶酸涩,原先拼命忍着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少年撑起疲软的眼看着她:“师姐,别哭……”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云念濒临崩溃,无措地喊着扶潭真人:“师父,师父救救他……你救救他……” 扶潭真人一边指挥剑修们?布阵,一边回身看她和怀中的少年。 只?一眼,两百多岁的剑道大能沉默不语。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谢卿礼。 浑身都是血,衣衫破破烂烂,脊背上白骨裸露血肉焦黑。 他甚至感受不到他的生气。 扶潭真人抖着声?音:“我现在抽不出来身,你将琼浆液喂给他,确保他身上起码要留下一根经脉。” 只?要有一根经脉,他便?还有救。 若是全?身的经脉都断了,他于修行一术上便?彻底是个废人了,人不可能摧毁两次道心另选大道。 并且他如今重伤到这?种地步,经脉断完后很难救回来,也承受不了扶潭真人的灵力?。 云念慌忙接过?扶潭真人扔过?来的琼浆液,她小心用灵力?游走在谢卿礼的经脉中。 全?身上千根经脉,他只?剩下十几根,岌岌可危到只?要再有一道劫雷便?会瞬间劈死他。 云念的手抖到怎么都打?不开瓶塞,她慌忙扼住自己抖动的手腕,咬开瓶塞后递到谢卿礼唇边。 “你喝下,你快喝下它?……” 可他的意识不清楚,血水不断吐出染红白衣,琼浆液灌进去又顺着血涌出来。 她绝望地哭着喊他:“你喝啊!谢卿礼你喝啊!” 他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消失,没有一丝力?气,能隐约听?见她在哭,她在喊他。 他想?回应她,想?说他在,想?让她别哭,想?为她擦去眼泪。 可什么都做不了。 睁不开眼,抬不起手,说不出话,什么都不做了。 只?能听?着她哭,听?着她崩溃,听?着她绝望。 下颌被人抬起,少女的清香和着那些血腥气涌入鼻息,紧闭的唇瓣被人掰开,温软柔软覆盖住他的薄唇。 灌进来的液体冰凉,他下意识想?抗拒,却被她死死掐着下颌,只?能抬高下颌任由她一口?一口?渡过?来。 那药实在是苦,苦的他心肺都疼,他忍不住皱眉想?紧闭唇齿拒绝她。 可温柔的女声?却在此?刻传来:“张嘴,喝药。”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一向听?她的话。 他松了劲,唇上的柔软离开片刻,又重新覆了上来撬开他的齿关,渡来的液体依旧苦涩,但他没有拒绝,仰头任由她动作。 他昏昏沉沉不知喝了几口?,那药苦的他直皱眉,紧蹙的眉心又被温暖的指腹抚平,他的头被人推了推,这?次靠在了她的颈窝,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桃花香。 他呢喃着:“师姐……” “我在。”她将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蹭了蹭他安抚着他:“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 她说会一直守着他。 那些灌进来的药给了他一点力?量,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她的手,修长染血的手强硬挤进她的指缝。 她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