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第400节
唐太宗横空出世, 松赞干布也应运而生, 统一吐蕃; 唐朝与吐蕃缠缠绵绵两三百年,在唐朝快灭亡的时候,就把吐蕃也拉着一块儿入灭了。 李玄霸不想让大唐在吐蕃身上耗费太多精力。他原本想趁着吐蕃还未统一时做点什么,但做的所有谋划,都败给了吐蕃的地利。 后世去过西藏的人都知道,就算有现代医学的保护,大部分人上青藏高原仍旧会有较为严重的高原反应。 吐蕃人凭借地利,打大唐是“顺流而下”;大唐要打吐蕃,就是“逆流而上”。行军难度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更惨的是,吐蕃随便占大唐一点地方都能转化成自己的力量;大唐打下吐蕃的领土后只能退回原地。在科技不能战胜大自然的时候,封建时代的人占领贫瘠的地方得不偿失。 吐蕃那地比草原还难搞。治理土地不是闭着眼睛划去人口就能消化,哪怕是现代人,让他去请青藏高原支教他也不乐意去,别为难大唐人。 李玄霸拉着连秦王都不是,完全不想现在思考太过遥远的事的二哥商量了许久。还年少的二人得出结论,大唐要减少吐蕃崛起的唯一办法,就是封锁。 吐蕃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资源,根本不足以让其成为强国。在吐蕃前期无法掠夺强大的大唐时,他积攒资源都是从西方的印度半岛入手。 王玄策一人灭国为何没有封赏?除了唐初名将遍地之外,唐太宗不仅仅是军事家,还是战略家。他打的每一场仗都要看到切实的利益,而不是为了面子好看。 即使那时吐蕃和大唐还是蜜月期,唐太宗让人在吐谷浑等地练兵的举措很明显是在防备上升期的吐蕃。王玄策是灭国了,但好处是吐蕃的,大唐就赚了个面子。天竺不给大唐脸面,大唐确实该敲打天竺,但不是这个敲打法。 不过这也不怪王玄策,战略家太少,而且那时还没有“战略”这个概念,战略家都是天生的“直觉”,连他们做出决定时可能自己都没有好好思考前因后果,更别提教会他人。 如果唐太宗留下自己关于战略思想的只言片语,唐高宗和唐玄宗也不会傻到帮突厥和南诏统一来反叛自己了。 灭国没有好处,就没有功劳。这是唐太宗时期以防穷兵黩武的奖惩策略,也是他在高丽战场上局势占优还主动退兵的原因。 李玄霸拉着二哥在地图上画圈。 在印度半岛扶持势力封锁吐蕃西南,要等到二哥当皇帝后才能实现;封锁吐蕃东出掠夺,关键在于掌控和扶持听话的吐谷浑部落,他们现在就在做;防备吐蕃将来与大唐争夺丝绸之路要道,李玄霸和李世民将视线投到青藏高原东北边,唯一能形成人口聚集地的“东女国”,苏毗部族。 苏毗王国所管辖的核心范围在如今青海玉树市,因有通天河、扎曲等大型河流贯通,是高原上难得可以半农半牧的地区,是吐蕃想要离开高原的“阶梯”。 今年,松赞干布三岁。其父囊日松赞将灭掉苏毗王国,正式完成了从山南小邦首领向吐蕃统一君王的蜕变。 “三姊,你坐镇陇右时,和东女国有过接触。”李玄霸在陇右时,就常常慷慨地支援吐蕃各部落,好让他们不要太快统一。 后世常说吐蕃强盛是因为唐太宗让文成公主带去了先进的农具和种子,这当然不是事实。 首先唐太宗派人送文成公主出嫁时没带工匠,带的是丝绸乐人之类的东西,吐蕃借文成公主的亲事与大唐交换技术,是唐高宗时期的事。 其次就算文成公主带了工匠和种子过去,和吐蕃崛起的关系度也不大。松赞干布与大唐联姻,是已经统一吐蕃,掠夺了东南,与大唐打过一仗但失败后。吐蕃在对东南的战争中已经夺取了先进的铁器农耕技术。 说白了技术这东西,现在又没有什么贸易壁垒,只要统治者想学了,随便去哪都能学到。封锁技术是不可能的。只要一个地方强大,周围零散小国就会跟着吃肉喝汤。 大唐的繁荣必定带着周围小国进行技术和经济大跨越,李玄霸能做的事,只有控制他们的崛起先后顺序。 既然知道山南有个部落的松赞干布父子是千古难见的明君贤才,李玄霸当然就选择山北的部族支援。 他的商队远赴吐蕃高原,每次行商必定死伤至少一半人,所获得的成绩便是囊日松赞现在还有一半部落没有征服。 可能在唐太宗整个统治时期,吐蕃都不会有机会与大唐为敌了。 李昭坐镇陇右时,从李世民和李玄霸手中接过的事中就有监视吐蕃高原动静,扶持山北部落。 但直到如今,她才明白这些行为背后的动静。 原来吐蕃高原将会出现一个强大的王国,与大唐一同强盛又一同灭亡。大唐后续半辈子都在和这家伙打仗,拖着对方入灭,让吐蕃高原再不能出现一个能威胁中原的政权。 李昭刚开始还很淡定,后来听得头皮发麻。 她知道李玄霸会谶纬。全家人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晋王会谶纬。 但现在李玄霸所说的事和谶纬有什么关系?这完全是未来的人拿着过去的史书照着念! 李昭听完李玄霸的谋划后,问道:“你说的这些事,还有谁知道?” 李玄霸道:“只有二哥。” 李昭松了口气。她喝了口温水压压惊,才严肃道:“你应该将这些话遮掩后告诉我,知道你秘密的人,只有陛下就够了。” 李玄霸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阿姊,东女国很苦。” 李昭疑惑:“嗯?” 李玄霸微笑道:“东女国没有四季之分,只有寒热两季。即使阿姊居住的地方是东女国的东部,海拔偏低,一年也只有一半时间为热季。如果阿姊留在长安,只要不出意外不生大病,说不定能活到七八十岁。但去了东女国,能活六十就是长寿。” 李昭眼皮子跳了跳。 李玄霸继续道:“在东女国当女王有什么好?吃喝没有中原丰富,穿金戴银都无人炫耀,每年一半时间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发呆,头疼百姓要怎么度过这漫漫寒冬。除了史书中多提一笔,享受完全没办法和大唐的公主比。” 李昭疑惑道:“我知道……你现在把东女国的生活说得这么可怕,究竟是想让我去还是不想让我去。” 李玄霸没有回答,继续说些令李昭头皮发麻的话:“阿姊,你知道我所预见的你原本的结局吗?” 李昭:“……” 她苦笑:“我不想听。” 李玄霸想剧透的时候,可不管别人爱不爱听:“阿姊仍旧在父亲起兵时拉起一支军队响应父亲,在攻打长安时与父亲会合。然后,阿姊就只当公主了。” 李昭神色一黯:“或许本该是这样,这样才正常。” 李玄霸道:“那个时空没有我,珠娘大概也在宇文老师触怒杨广后生死不明,父亲统一天下的速度也没有现在这么快。当柴绍能回到长安和阿姊生孩子的时候,阿姊大约已经是高龄产妇。你诞下二子后就早逝,虽然父亲给了你很高的待遇,你是第一位有谥号、有开府特权、死后以军礼下葬的公主,但你在史书中连个名字都没有。” 李昭双拳攥紧,猛地抬头,眼角发红:“我所立下的功劳,在史书中连个名字都不配有吗?!” 李玄霸道:“是。” 李昭咬紧牙关,就像是强忍着什么痛楚。但她最终将所有声音都咽了下去,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松开攥紧的拳头,漠然道:“或许本该是这样,这样才正常。” 李玄霸道:“纵观历史长河,在皇帝消失之前,带兵的公主仅有阿姊一人。” 李昭道:“我确实古怪。” 李玄霸道:“东女国处于战略要地,无论是守望西域之路还是防备吐蕃,大唐都会派人在那里驻守。” 李昭道:“无论我去不去,对大唐的布局都无关紧要。” 李玄霸道:“但一个原本就有女王的小国,一个恐怕还没有一个郡大的蛮夷之地……” 李昭道:“可能是我不需要你和二郎开口,让后世史官心甘情愿记录下我真实姓名,为我著书立传的唯一机会。” 李玄霸再次露出乖巧弟弟的笑容:“东女国太苦,去那里当女王,对阿姊来说也形同流放。但阿姊是一个很高傲,也很有责任感的人。身为华夏几千年历史中唯一带兵的公主,阿姊要不要为后世苦苦挣扎的女性留下点什么?” 李昭好奇道:“你常这么和二郎说话?” 李玄霸点头。 李昭道:“二郎怎么不揍你?” 李玄霸道:“我哥揍我的次数还少吗?” 李昭无语:“也是。” 她对李玄霸招了招手,李玄霸乖乖起身走到李昭身边。 李昭伸手,李玄霸弯腰低头。 李昭狠狠揪住李玄霸的脸颊不多的软肉。 李玄霸:“痛。” 李昭又上了一只手,两只手使劲把李玄霸的脸往两旁扯。 李玄霸痛得眼角泛出了泪花,但任由阿姊揪脸。 李昭松开手。李玄霸默默揉脸。 李昭憋闷道:“大德,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李玄霸一边揉脸一边道:“除了二哥,我只对阿姊说了这些话。” 李昭叹气:“行,我离开后,你就只折磨你哥。谁让你们是双生子,他出生自带你这个冤孽弟弟,是他的报应。” “我觉得这个不能用报应来说。”李世民翻窗进来。 李昭更加无语:“你之前躲在墙根?” 李世民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李昭扶额:“你可以在屋里立了屏风,躲在屏风后面。” 李世民笑道:“那样会被阿姊发现。” 李昭道:“你们二人同时出现也没关系啊!” 李世民一愣,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挠头:“啊,也对,是阿玄……阿玄,你又坑我!” 李玄霸望着房梁吹口哨。 李昭起身拉住要踹死这个臭弟弟的大唐年轻皇帝:“虽然我也认为大德很欠揍,但你这一脚下去,阿娘就要踹你了。” 李世民气得跳脚:“你就是仗着娘娘宠溺你胡作非为!” 李玄霸理直气壮:“对啊,怎么?你不服气?” 李世民气得都想把弟弟流放,但以他对李玄霸的了解,他把李玄霸“流放”去江南,李玄霸肯定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比在长安还逍遥自在。 他绝对不会允许李玄霸离开长安独自逍遥!他勤政的时候,阿玄必须也矜矜业业当好他的贤王! 李昭被这两个弟弟笑得直不起腰。 她松开李世民,让李世民轻轻踹了李玄霸两脚发泄愤怒:“你们两小还只会爬的时候就这样,阿娘一个岔眼,你们就滚打作一团,但分开你们,你们又一个比一个比谁嚎得嗓门大。我看你们一辈子都这样了,等头发胡子全白了还会互相追打。” 李世民道:“那不是因为阿玄气人吗!” 李玄霸道:“我绝对不可能比我哥嚎哭的嗓门还大。” 李世民伸手敲了弟弟脑壳一下。李玄霸脑袋晃了晃,头铁。 李昭再次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她这两个弟弟真是活宝贝! “阿姊,东女国虽然寒苦,但我相信阿姊肯定会选择当女王。”李世民对李昭眨了眨眼睛,“阿玄说阿姊是唯一的将军公主,我们家真厉害!我们要在史书上留下更多的痕迹,让后世所有人都仰望我们。” 他说罢,笑着揉了揉自己下巴的胡茬:“东女国是大唐的藩属国,阿姊记得每年都来长安朝贡。等天气寒冷的时候,阿姊就住在长安。” 李昭笑道:“再说吧。如果国内无事,我当然会怎么舒服怎么来。” 李世民笑眯眯道:“别忘了朝贡的贡品!就算是阿姊,也不能在礼节上疏忽。” 李昭哭笑不得:“好,骏马、猎鹰……你还喜欢什么?” 在桌子上无所事事打滚的乌镝跳了起来,扑腾到桌子上,一翅膀掀飞了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