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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长子 第563节

    说起来都有些酸楚,王鏊情绪难抑,高声道:“老臣愿辅佐陛下,重振大明国威!”

    “好一个重振大明国威!”

    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

    略微平复心情以后,朱厚照准备结束这次大会,问道:“你们可还有其他要事?”

    坐在边上的成国公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插嘴的机会,一看要结束了,顿时有些着急,“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讲!”

    “是。老臣听平海伯言,海外贸易之事或有变故。因为老臣想请陛下再定筹建水师之事。”

    听到这个,朱厚照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事儿现在他不急,这帮人倒急了。

    第六百零九章 卫我海疆!

    历史上隆庆开关(1567年)以后,世界各地流入大明的白银以千万两计。充足的货币供应会在一定时期内促进经济的繁荣和商业的活跃。

    在那之后几十年,明末出现了我们在课本中学习到的‘资本主义萌芽’,就是因为海外一直在输入白银,催生大明出现更多的商人甚至商帮。

    大明的生丝、瓷器、药材以及茶叶都是压倒性的贸易优势。

    更多的商人会促进手工业发展,催生就业和消费。在这个过程中,沿海地区的小农经济会向市场经济转变,经济也会大步伐迈向货币化。

    经济是底层的东西,底层开始变化,对整个社会的冲击是巨大的。

    对上层人士来说,他们能凭借财力过上奢华生活,不必做官也可以拥有很好的生活,于是有了一批‘思想家’,他们本身生活无虞,所观察到的社会和人也开始和以往不同,这就有了明末有限的思想启蒙。

    对于底层百姓来说,随着国家税赋全部统一缴纳白银(1581年),那么百姓只能用粮食去换白银,可白银一直输入,银价一直降低,那么老百姓的负担就在一直加重。

    对于大明这个朝廷来说,有一点需要注意,就是大量的货币是从海外输入,那么就是变相的失去了货币的发行权。

    到了明末,西方发生了三十年战争(1618~1648),战争导致他们本身对白银的需求激增,而且打仗太久还打出了经济危机,原本的商路也被破坏,各类需求全部降低。

    西边已经不亮了,好死不死,1633年日本德川幕府开始全面转向闭关锁国政策,日本流入中国的白银骤减——东方也不亮了!

    这一整套的货币、贸易、地缘等等逻辑关系还是非常复杂的。

    对此,朱厚照已经考虑了很久。其中一个概念,就是这一类改革和国家行为,其背后必须要有经济动因。

    如果没有经济动因,而仅以一纸命令去对抗千千万万人的利益,实在不智。

    现在,成国公在这个场合下,一定要提水师筹建。

    这句话给朱厚照的信息,不仅仅是建一支水上舰队那么简单,而是进一步印证了他心中的这一想法。

    另外,国家强盛,军事强大当然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面,但真正的天朝上国一定是站在经济巅峰。他这个后世来客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带领军队横扫全世界,那最后会把自己也打得满身伤痕,但经济统治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所以有些问题就值得深究。

    比如说……他迎着成国公的请求问出了一句思虑良久的话,“成国公,你以为朝廷筹建水师,目的是什么?”

    四个阁臣全低着脑袋,但心里则在想皇帝用意。

    天子心思不同寻常,以成国公的应变能力,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得准。

    不过他们四人也是瞎操心,成国公这么急切,肯定是带着目的的,他马上回道:“老臣以为应当确保吕宋岛这个海上驿站不被佛郎机人所掌控!”

    朱厚照忍不住一笑,海上驿站,明朝的人开始理解海上贸易,是会用这种说法进行类比的嘛?也不知是哪个讲的,还确实有几分神韵在其中。

    “你的意思是佛郎机人会攻占吕宋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据平海伯所言,大明开海以后所获白银数千万两,佛郎机人狼子野心,眼热心馋,必定会冒险行事。”

    朱厚照再问:“大明的丝绸与瓷器主要就是通过佛郎机人卖往极西之地的。如果他们进攻了吕宋,咱们介入将他们再打一顿,这样两方交战,就像大明与鞑靼,这个时候丝绸和瓷器再卖给谁呢?卖给和我们打仗的人?”

    “额……”成国公只是听平海伯渲染其中的危险,但是他也没接触过海上的事,这么一问反倒把他给问懵了,“请陛下明示。”

    朱厚照轻轻笑了笑,挑着眉头说,“要与人开战,就要先准备好没有他我们也行。否则战事一旦焦灼,打个三年五年的,两方贸易断了,谁去和那些桑农说,啊,我们今年的丝绸都卖不出去了,你们留着自己穿吧?”

    “对啊。”

    “不错,不错。”

    ……

    御座之下的五人纷纷点起头来,皇帝此番考虑确实更为全面。

    “兵者,国之大事。本就应当慎用,陛下此番教诲,臣等受教。”

    这样拍马屁的话,王炳说得最多。

    成国公则听不明白,这啥意思?水师不建了哇?银子不要了吗?等到佛郎机人真的控制了吕宋,把一匹丝绸的价格从十六两压到十两,那个时候可怎么办?

    人呐,就怕关心。有自己的利益在其中,成国公早就和梅可甲仔细了解过了,什么商品单价、贸易的关节、对方通过什么办法来卡住他们等等。

    这么一想,他更加急了。

    这件事从梅可甲入京就开始折腾,本来大家都有个底线,就是觉得反正三月开大朝会了,大朝会上可以讨论的嘛。但今天是关门,如果带着这个结果出去……那怎么能行?

    “陛下!海贸之银年入百万,这便是又一个东南,朝廷振兴马政,又编练骑兵,其中半赖海贸银,若是水师不建,海上但有风云,只怕到时悔之晚矣!”

    “朕几时说过不建水师了?你慌什么?”

    “啊?”

    内阁四人也都在苦思皇帝的圣意,最边上的杨廷和像是一下子想到什么。

    “朕,是想你们都弄清楚,大明筹建水师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因为佛郎机人蠢蠢欲动,所以就建一支舰队击败他们?仅此而已?”

    话到此处,谜底终于要出来了。

    杨廷和拱手,“还有倭寇、还有海盗,打败了佛郎机人也还有其他人。最为重要的是,大明的商路也不能由佛郎机人掌握,而应该由自己掌握,否则今日来一贼,明日来一贼,日日有贼,这要防到什么时候?”

    这番话,能说出来极为不易。就是杨一清和王鏊也都有一副恍然的神情。

    “只有这样,朕才同意建这一支水师。”朱厚照顺着接话,同时呢喃道:“当年三宝太监的舰队何其强大?到最后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朕今日重建水师,若是找不到理由,想必朕百年之后也会不复存在。

    回到刚刚那个如果佛郎机人不和大明做生意,又当如何的问题,朕的意思,大明的商队要能自己向西,一是寻找能代替佛郎机人的人,找不到替代者也要找到能买下这么多商品的地方,二是自己向西开拓,把商品卖到吕宋、满加剌甚至更远。而水师的意义就在于,大明的商队到哪里,水师就到哪里。愿意和咱们做生意的,那友好相处,秋毫不犯,不愿意甚至要侵犯大明商队的……就得用当年陈汤说过的四个字了——虽远,必诛!

    如此,这支大明水师筹建得才有意义,海贸银也才能年年平稳,即便咱们都不在了,后世儿孙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好,便不会轻易的再让三宝太监的悲剧重演!!”

    皇帝这番话说得并没有慷慨激昂。

    不过其中蕴含的道理很是深远。

    只是……内阁四人都不知道自己不是听错了,‘不愿意甚至侵犯大明商队的虽远必诛’,侵犯还能理解,不愿意贸易,也要必诛?

    这种话,总不至于是皇帝说错了。

    成国公则没注意,他是听完了皇帝的话心中激动,忍不住高呼:“陛下明鉴万里!以我天朝上国之姿,正该如此!”

    “嗯,朕有四位大学士在这里,你们给水师想一句口号,从正德五年开始,大明水师每建一艘船、每养一个兵,每前进一步都是为了这个目标,且这个目标要自上而下,层层传达,尤其水师官兵本身,更要知道他们为何要在风高浪急的海上与人作战。

    照着这个意思筹建水师,杨阁老,你以为如何?朕是否有遗漏之处?还有……花费银两扩军,说不准还会有人给朕戴上一个穷兵黩武的帽子呢。”

    成国公抢话,“朝廷此举,哪里是穷兵黩武?若不扩军才会损失更多的银子!”

    杨一清叹息,天子的手段太高明了。

    海贸银两在上关乎国库丰盈,在中关乎京中大半勋臣和文臣的分红,在下又关乎沿海百姓、商人的生意所得,这种形势之下,反对之人怕是要引起众怒了。

    天子的这道旨意,不过是顺应了这个大势。

    当然,他心中感慨并非是不赞同,当初他与刘大夏关系不和也是在于他坚持支持朝廷出兵。兵者,是国之大事,但不是无底线的罢兵休战。

    “陛下要筹建水师保护大明商队与百姓,此乃天子之责,确实不算穷兵黩武。老臣以为,不如就以‘保国安民、报效朝廷’为号。”

    朱厚照嘴角一抽,其实倒也没错,封建时代报效朝廷更是第一号政治正确,但总感觉是怪怪的。

    “其他人呢?”

    王鏊是个大才子,他蹙起眉道:“陛下,用卫我海疆代替如何?”

    “代替哪一个?”

    “代替保国安民。保国安民体现不出水师,便是陆上之兵,也可用保国安民。”

    朱厚照:“……”

    怎么这个大才子也要留下报效朝廷四个字?

    “杨廷和,你以为呢?”皇帝流出求助的眼神。

    “臣以为,当兵之人大多不识字,因而越简单反而越好,不如就叫护商军。”

    朱厚照:???

    他迅速决断,“不争了,还是用卫我海疆吧。取其‘疆’字。”

    “疆字?”

    “是,从今往后告诉世人,海疆也是疆土!”

    到了几百年以后,就让他们用这个来当做自古以来的根据吧。他还可以多占些地方,看看是哪个不孝儿孙漏掉自古以来的地方。

    第六百一十章 圣旨飞赴

    正德五年四月十六日,江南之地,暮春时节,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官道上两旁杨树连片成林,翻飞的白絮弥漫于空气之中,令人生厌。

    中午的阳光还是温暖,漏过斑驳树影,偶尔有些鸟类在看到人类的车队时一下子惊恐散开,溅落了一地的无名花瓣。

    树荫下有歇息十数人,他们都是农家装扮,粗布麻衣还带补丁,手腕上袖口翻着,听到北方有官府车队往南,想看又不敢看的倒生出许多敬畏。

    “……苏州府有商家收生丝,这些都是当地的桑农,他们肩挑背扛,想着到城里能换些银子。”

    这话是骑着马、护着一辆马车的带剑青年所讲。

    他说完之后,马车里传出声音,“倒是和福建的茶农不同,苏州不种茶是不是?”

    “少。苏州特色是其他物件儿,比如吴中西山有一物名为枇杷,其肉白而嫩,味甘而甜,中丞既然到了苏州,不妨一尝。那姜雍姜知柏怎么样也要几日交接时间。”

    “不了,我们是客,不要在应天府的地界上寻吃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