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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栏女儿奋斗记 第60节

    李妈妈被她话说的又气又臊,加上边上还有个玉娘看戏,砸了茶盏喝止道:“今儿你就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要是不把东西收拾好,我就拿绳子捆了你走!”

    说着话就怒气冲冲出了屋子,剩下福娘一个人在屋里头痛哭。

    玉娘站在门口看李妈妈身影消失不见了,才回头努嘴提醒福娘道:“妈妈已经走了,喏,陶三那边怎么说的,他拿的定主意不?妈妈的话千般不好也有一句说的对,陶家他做不得主,就是他点头要娶你,他家里人不同意,这事终究成不了,总不能私奔吧。”

    福娘收住了泪水,哭了半天嗓子都有些哑,这会端起之前倒好的热茶,水温已经凉了正好入口,喝了一杯润了喉咙才和玉娘道:“我也知道他不中用,他要是说服了他哥最好,说服不过也有愧疚,我闹这一场,陶家多少能补贴些,放心吧。”

    “你别瞧我和妈硬成那样,”福娘悄悄指了指床铺里头,“首饰料子我全都收拾好了,早打包了一个,现在只是想趁着这个时候把人问出来,要么就了断了关系,要么就把亲人见上,像妈妈这样若有若无的,我替她担心。”

    玉娘忍不住为福娘鼓掌,好,还真是李妈妈的亲生闺女,娘俩打包的速度都这么快。

    福娘撇了一眼玉娘,“你别傻乐,还是想想自己吧,妈要让你走,你千万别跟着她,现如今要跑急缺了银子用,趁着这时候,你就和她赎身去,能折价个一二百两银子。”

    玉娘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福娘,好姑娘,你这是教唆我砍自己亲妈一刀啊。

    “这我哪能做得到,李妈妈待我这样好了,现在趁人之危,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好意思?”玉娘假意推辞了两句,“那什么,我意思意思砍个二百两得了。”

    第112章 赎身

    “五百两。”玉娘伸出一只手,哪怕对面李妈妈豹头环眼,磨牙吮齿那般吓人也没缩回去。

    “放你娘的屁,至少一千两!你又没开过宝,往外头唱才唱了多久,这时候赎身,少说我也亏了一千两银子去。”李妈妈拍着桌子分毫不让。

    “四百八十两。妈妈可想好了,现在我还值点钱,到时候跑了到县外,谁知道我去,那身价可要更低的。”玉娘喊价往下又低了几分。

    “九百两,最少九百两!妈妈我养你这几年花销多少啊,吃穿住行,从长安请来的大师傅,帮你穿针引线的结识贵人,这里头耗费了多少人情心血,外头人用一千两也换不来哟。”李妈妈见吓唬不住,转而算起账目来。

    “四百六十两,妈妈您多犹豫一分,咱们跑的时候就迟一分,若不是为了福娘,我连这消息都可以瞒下来的,到那时再谈妈妈又能奈我如何,现在这价钱已经是厚道的了,光跑腿通信,要我说,就值百两的,我一个丫头能花多少银子,就是请师傅教,也不单教我一个,妈妈要是这都算上,不如把我挣的那些也算算清楚。”

    “八百两,我的好玉娘,你总要让妈妈我留点养老钱吧,我养一个姑娘花了多少,眼下又是费钱的地方,再不留点,我和你妹妹都要去吃西北风去,你难道要见着我们娘俩活活饿死么。”李妈妈开始卖起惨来,打起亲情牌。

    无奈对面玉娘对于她这几招已经眼熟心硬了,这会曲下三根手指,“四百六十两第一次。”

    “好好好,我现在才看透,你这个黑心忘本的小娼妇,也和你四姐一样养不熟,趁火打劫是吧,反口咬人是吧,我还真是看错了你!当初就不该买你,让你去街面上接客,我看你还能活到这么大么,还能穿金戴银挣到几百两么?”

    “四百六十两第二次。”玉娘又收回一根手指,只剩下食指还竖立着了,“首饰衣裳我都不要,那些也值许多银钱,妈妈想明白了,眼下也只有我才肯出这个价钱。”

    “你!”李妈妈气得要死,咬牙切齿道:“好,你有本事,你有银钱,既然这样阔绰,那干脆把这院子也卖你好了,七百两,你要是有,就全拿走!”

    “成交!”

    玉娘当机立断就拍了个掌,半点反悔的余地也不给李妈妈留,这可是双喜临门呐。

    李妈妈舌头抵着牙齿啧声看着玉娘,她到底把钱都藏哪里去了,七百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她哪来的钱呢。

    “妈妈别管我钱从来,横竖是真金白银,趁现在天色尚早,把街面上几位妈妈和前头保人请来,大家做个见证好写契书的。”为防夜长梦多,玉娘当即就催着李妈妈叫人。

    花娘赎身不比买卖,货银两讫就完事,即便写了契书可到底没有衙门作证,老鸨们黑心些翻脸不认扣住了人也是有的,需要有几个保人作证,这样即便她不认账,也有其他人相帮。

    保人们也得找多几个,不能光只听老鸨的,选她亲近人去,玉娘早早就打听过这其中的关窍,又细细询问过后堂巷里赎身的几位老阿姐们,经过她们指点,选中了往日在十街这里还算厚道公正的三位妈妈做保人,其中一个就有宋妈。

    下剩两位,一个是松竹馆夏妈妈,一位是街头前摆摊子卖肉的胡娘子,再有一个帮忙看契书的书铺孟掌柜,有他们作证,李妈妈反口也无用。

    “好哇,你是做足了准备,连人都看好了,那你还留什么。”李妈妈气笑,她得有多讨人厌,能让半大的孩子老早就谋划着要赎身走人。

    “好妈妈,您说再多,我也不会加钱的。”玉娘冷静的戳破了她为自己营造的道德陷阱,“您买我不就是为了挣钱么,无论是我嫁人还是赎身,银子总归是到了您的手里,二两换七百两,这笔买卖您没亏,叫人吧。”

    见玉娘咬死了这个价格,再怎么也榨不出油水了,李妈妈只好收回多余口舌,黑着脸叫鲁婶刘妈去外面请人来,自己去了书房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个匣子来,里面是泛黄皱巴的几张纸。

    宋妈妈离得近,人第一个到的,还带了小七过来,母女两路上就听鲁婶说了请她们来的缘故,一见了面,没顾着李妈妈的脸色就夸赞玉娘道:“五姑娘,我就说你有本事,瞧瞧,这才几年呐,就攒够了银子赎身了。”

    “赎身之后的出路可想好了?你拿这一大笔银钱出来,想来手头紧的,租买房舍不划算,李家呆不下,要不然来我家搭伙,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性子好,不像你们妈妈那样暴躁,对了,你小七妹妹也想着你,都不是外人哩。”

    “咳咳咳——”李妈妈眼看着宋老鼠一来就撬墙角挖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就用力咳嗽了几声,示意自己还活着,不是个光喘气的,“用不着换地方,李家就是她的家,待得舒服的很,换哪去?”

    “诶,李妈妈,俗话说的好,人去不中留,人家要真舒服她赎身做什么哩,我晓得你脸上挂不住,这样,到时候玉娘换地方到了我家,你要想她了就过来瞧瞧,我不收你铜钱。”宋妈妈好意劝着李妈妈,自觉自己这个法子想的周全。

    小七也跟着她妈点头,“是呀,要不然叫玉娘回去看看你,反正就这几步路,李妈妈别伤心。”

    呸,tui,滚!

    李妈妈怒气三连,她终于明白李玉娘为什么要请宋家的人过来见证了,因为她们家两母女凑不出一个用过的脑子来,听不懂人话啊。

    干脆闭上了嘴盖上了眼,眼不见为净,等着其他人都到齐了才重新起身,对人道:“今儿请大家来,是为了做个见证,我养的五姑娘玉娘人也大了,正青春的年纪,我这个做妈妈的养了她这几年,现如今当着大家伙把这几年账目算一算,结清了好放人过自己的日子去。”

    孟掌柜开的书铺挨着十街,所以常有花娘赎身请他写契书的,这会熟门熟路就写了两份,末尾年月日标上,又有三位保人签字画押,又有他书铺私人盖章,李妈妈也在边缝处写了弯弯曲曲蚯蚓字作为验证。

    等着玉娘也签了名字,红彤彤按了拇指印,把这张赎身契书和她先前被卖的卖身契约都拿到手时,才忽的有些实感,原来是真的,她自由了。

    第113章 来人

    拿过赎身契,又给了来见证的保人们每位一个荷包,里头是一两银子的答谢费,玉娘才把人送走,转过屋里一瞧,李妈妈按着匣子朝玉娘伸手要银子呢。

    为着七百两里头还涉及到房契地契的缘故,所以众人在场时玉娘并没有交钱,而是等着人走了之后再私下交易。

    玉娘当时从桃花源酒楼出来就特意绕道去了小屋拿钱,当时打的主意是想着即便要跑,也能带着金银细软,这会儿就正好派上了用场,两张祥安当的汇票六百两,剩下一百两是金银各半。

    李妈妈刚要接过,却见玉娘笑眯眯按住了银钱,只和李妈妈不动的那只左手示意,“好妈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呀。”

    李妈妈铁青一张脸,虽然没有出声,可玉娘看她的嘴型就知道这会骂的一定很不文明。

    她那里松了手,玉娘才抬起自己这边,同李妈妈交换东西,捏着李院的地契房契看了一遍,确实有衙门官印才放下心,和自己的两张文书放在一起塞进了怀里。

    李妈妈哼了一声,“你要小心,这东西要是丢了,我可不会补的,除非你再出个七百两去。”

    “妈妈放心,我一定好好保存。”玉娘捂着胸口,皮肉贴着纸张,满满的安全感。

    “也是哩,你有屋子遮风避雨,又有银钱伴身,自己又有姿色,想来也是要做买卖生意的,倒比我们仓皇逃跑、风餐露宿要安全的多,怎么会丢呢?”李妈妈还有些气不过,这会阴阳怪气道。

    不怪她难受,这次是紧赶着处理东西,算是贱卖了,这屋子这家具这摆件,要是不着急慢慢出手,少说还能再挣上一百多两的,如今白便宜给了玉娘,怎么叫李妈妈不心疼。

    要不是带不走,恨不得家伙事全给背上,只留个空房给人。

    “这是哪里的话?”玉娘笑着答道:“不是咱们几个一起走吗?妈妈怎么还要撇下我。”

    “你?”李妈妈这下是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了,“你都已经赎了身子买了这屋,你还跟我们跑?五姐,别拿你妈妈逗趣,把我气死了与你什么好处,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是认真的。”玉娘郑重其事,“虽说我身子清白了,可咱们母女情意没断呀,为什么不跟您走呢。”

    话是这样说,可实际嘛,玉娘心里算盘打得清楚。

    福娘跑了得罪了黄县丞,自己这么一个小花娘哪里敢孤身留在清平县,岂不是现成的靶子么,倒不如跟着李妈妈借着她的身子躲一躲。

    “你真的要跟我走啊。”李妈妈见玉娘这样笃定,心里也有些半信半疑起来,“你要是真走,你要这房子干嘛?”

    “这您甭管,我乐意买,我钱多了,爱烧着玩儿。”玉娘没老实到和李妈妈说实话的地步。

    买房子理由好几个呢,一来是她住习惯了地方不爱挪;二来嘛李家院在十街这地理环境确实是好,李妈妈这价格只是应急折卖,收拾好了慢慢寻摸主顾转手一卖,最起码她还能挣个一百两的,至于这三来嘛,黄县丞终究是头过路虎,不是坐地户。

    他在这里待个三年就要高升往上走的,难不成为了报复小丫头,他要留在清平县城做一辈子的佐贰官?想想也不可能,这里的关窍李妈妈不清楚,可玉娘从荣娘那里已经打听明白了。

    像荣娘说的,这人身后有着背景,不论巴结上巴结不上,单是他亲戚那使劲就能把他调走,早晚是要走,等他一跑自己再回来不就成了。

    就算县丞留下的人看自己不顺眼,可玉娘背后也不是没人呀,府城那不还有个晏子慎杵着吗。狗仗人势,呸呸呸,狐假虎威还是可以的。

    虎死不倒架,再怎么也有个太监孙子的名头在,糊弄大官儿不中用,吓唬吓唬小吏还是行的。

    李妈妈是爱女心切,不敢冒此风险,可玉娘却敢赌一赌,这可比叫她挑客人卖身风险小得多。

    李妈妈活这么大,还没见过手底下花娘跟她夸富的呢,见从玉娘嘴里实在问不出什么好话,只好边生闷气边去箱柜里头再塞点东西,等着都打包好了之后等了许久,才见着老牛瘸着腿鼻青脸肿的进屋子。

    “怎么回事?”李妈妈和玉娘福娘都待在正房里头等着人,鲁婶和金盏已经结算了工钱,刘妈守着院门,玉娘福娘也收拾好了包裹,换上棉布衣裳,将脸用包巾裹个严实,腰里系上石头荷包,怀里额外揣了一把匕首。

    老牛迟疑的看了看福娘,李妈妈甩了个眼神过去,“不妨事,福娘已经知道你是那边派过来的了,你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愣了一愣,看着李妈妈点了头才凝重道:“出不去了,城门口门丁把我打了一顿,死活不肯放我出去,我往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挨个试过,一个走不出去。”

    “是单你一个,还是其他人都不行?”李妈妈追问道。

    “就只有我,我见着其他人都能过去,唯独我不行,好像认出了我是谁,我编慌说自己家住城外,结果当场就被揭穿,反而又招一顿好打。”老牛指着自己红肿青紫的外伤苦涩道,“给了银钱也不中用,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守城门的?”李妈妈心里划拉了一下人选,她跟守城门的没结交上关系呀,

    玉娘提醒道:“喜春来家的红花姐,现就做着衙头老爷,他那里肯定晓得。”

    “好,那你赶紧过去问问,银子只管花,打听清楚了底细要紧。”面对这紧要关头,李妈妈也不吝啬银钱,从那堆银子里拿出锭银元宝就递了过去,玉娘点点头,趁着夜色带着刘妈赶紧去了金家,找到银花托她转手,问出了人五两银,问出了缘由再给五两银。

    果然是银子好使,只消一晚上,银花就急忙忙到了李家,紧张道:“你们怎么得罪了大老爷?我姐说了,她趁着谭老爷昨晚喝酒的时候悄悄打听的,谭老爷说是县丞老爷下得命,不许放走你们家一个人去。别说你们,就是帮忙的仆妇丫头,还有坐轿子的搭马车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这下玉娘可算是领教到当官的手段了,想的还真仔细周全,连有关系的全都宁杀错不放过,她们娘几个可真是坐困城池了。

    看他这模样,像是非要等到都中来人辨识才罢休。

    玉娘面色沉重,从李妈妈那里要来了剩下银钱,一锭给红花,一锭塞给了银花,“这银子你藏着,攒起来到时候和我一样赎身。”

    银花摆手道:“你给我有什么用,我妈妈三天两天去我屋哩,哪有藏钱的地方,要不你替我收着,等我做上了生意,把钱都放你这儿,要是命好些,说不定呀,我二三年也能和你一样赎身,到时候我攒了钱找我娘去。”

    她期冀道:“要是我也能撞大运,碰见个府城公子哥就好了,像你似的,半年就能出来,多好啊。”

    玉娘看着她许愿叹气道:“也不知来的是郎还是狼哩。”

    不用撞运,十天半月的,就有个都城公子哥要来了。

    果然,没过几日,县城里头忽然迎来个大人物,骑着白马,风度翩翩,头簪花,穿锦袍,相貌端正,举止文雅,比当初朱浔进城更有威仪,比晏子慎说话待人更有礼貌,堪称二者高配。

    满县城人早把什么朱千户晏老爷的抛在了脑后,这会儿嘴里头只谈论这个从长安回来的斯文公子,十街上花娘们摩拳擦掌,想一试身手。

    毕竟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李家那个花娘钓了个府城的公子哥,就能轻松赎身,挣到好大一笔银钱,现如今这回来的是长安的公子哥,一定更富有,况且性格也比上回那个要好,真是个良人哩。

    就是一向谨慎的宋妈,都不禁来了兴趣。

    第114章 一见钟情

    “东之贤侄,多年未见,你如今可叫老夫都不敢认了,”黄县丞抚须感叹道,“实在是芝兰玉树,气宇非凡呐。”

    “哪里,姻伯夸赞了,”闼东之躬身行礼,并没有因为黄县丞的官位低微而态度傲慢,看得黄县丞越发和蔼起来。

    “到底是官宦子弟,世家出身,来来来,快坐下,”黄县丞赞了一句,“可比那些个莽汉强多了。”

    “哦,姻伯说的是谁?”闼东之撩袍坐下,举止闲适道。

    “哼,还能有谁。”黄县丞收紧下巴摆下脸来,“不知你认不认得,就是和先前从长安被撵回来的,河东卫都指挥使朱家儿子拜把子的那个,听说也是都中内相义孙,豪横跋扈,目下无人,连老夫也不放在眼里,来县城几个月竟一次都未上门拜访过。”

    他这么一形容,闼东之脑海里就冒出了个人来,眉毛一挑,笑容慢慢从脸上展现,“姻伯所说那人可是叫晏子慎的,去岁认的曹公公做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