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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欺 第39节

    “快别说了,我们快走,有人要过来了。”

    陆霄一看,探照灯已经亮在他们不远处,连忙压低了声音,连身上摔的泥灰都没功夫拍打了,抓着还在地上的方时恩,把他拽起来,连滚带爬地赶紧从墙边逃窜而去了。

    两人幸运地没有被发现,方时恩和陆霄两人略受一些皮肉伤。

    苏执聿发现他这次是把人得罪很了。

    整整一个星期,方时恩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

    方时恩从前是很聒噪的,即使苏执聿不回复他,他也能坚持不懈地自己在两人的聊天框里聊很久。

    可是这一次,他一条消息也没有发,短信和电话也更是没有。

    甚至到了周五,苏执聿也都没有收到一条方时恩来催促他接他回去的消息。

    此前在周五早上,方时恩就会像是生怕他会忘记一样,开始提醒他。

    可见这回是真生气。

    苏执聿站在学校门口对面的马路牙子上,举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被挂断的电话页面,停顿数秒后,苏执聿终于迈出脚步,决定去方时恩的宿舍楼。

    因为这周是十一长假,宿舍楼下有很多推着行李箱离开的学生。

    苏执聿往楼上走,等到了方时恩的宿舍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哎,你要不要,我刚找到的资源,保存了很多,你要是我发给你……哎,害什么羞啊,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是不是这个妞你看着不喜欢,我这还有别的呢。”

    “不用,我不看,你自己留着吧!”方时恩的声音听起来很难为情一样。

    陆霄这时候压低了声音,很鬼祟地又问方时恩:“你做过没?”

    方时恩脸上神情一僵,目光根本不敢和陆霄对视,最后还是不想欺骗陆霄,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声。

    陆霄这时候却根本不信,“装什么啊,我一看你就没经过事。”

    方时恩根本不想和陆霄再继续这种话题,浑身不自在地说:“爱信不信。”

    “真的?你真的做过?”陆霄看方时恩那样,很是不信的样子,又继续问:“那什么感觉?”爽吗?”

    陆霄没问自己和谁,和男的女的,方时恩大松一口气,这种正值青春期的男孩或许对这种带有颜色的问题就是这样兴致勃勃。

    “你想试试吗?”

    在门外听到这里的苏执聿,骤然抬手将手放在了门把上。

    下一秒,苏执聿听到了方时恩闷声说“其实也没什么意思,算是有一点爽吧,但是很累。”

    门“哗啦”一声被推开,苏执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宿舍里的两人骤然抬头。

    下一刻,陆霄手忙脚乱地赶紧把手机上正在播放的小视频关掉,却没有想到越是着急越是手滑起来,手机差点儿从手中脱落,陆霄伸手去抓,却不小心将耳机扯掉,手机里面高昂亢奋的声音突然在整间小宿舍里响彻。

    陆霄感觉到脸部都充血了,伸手抓着手机赶紧关掉,然后看着气势迫人的苏执聿,将手机塞进口袋,连对方脸色都不敢多看,干笑着“呵呵,都是男人,都懂吧。”

    “哈哈,哥是来接时恩的吧,来得真早。”

    “我就……我就不打扰了。”

    陆霄笑得脸色扭曲,感觉有点儿控制不好脸上的肌肉了,抬脚走到门前,却发现苏执聿目不斜视,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自己,更没有要给自己让路的意思。

    苏执聿看起来明明很年轻应该与他们大不了几岁,偏偏总是这样气势迫人,冷峻的脸上即使不带什么表情或者开口训斥,也能让人感到一股无形迫人的压力。

    陆霄无端生出被长辈抓包做了亏心事的心虚,贴着门边,扭着身子,从方时恩宿舍红着脸逃离,过程连苏执聿的衣服边也没有碰到。

    陆霄逃离方时恩的宿舍后,苏执聿迈腿走了进来,狭窄的宿舍里只留下两人,空气一下陷入寂静。

    “以后最好不要和同学聊一些不健康的话题。”苏执聿这样讲,然后走到了方时恩身边。

    方时恩从苏执聿出现,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像是在这十月份的天气里打了一层霜一样。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苏执聿望着方时恩这样问。

    苏执聿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方时恩直接将脑袋也背过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不理会苏执聿。

    好像决心与苏执聿冷战。

    苏执聿这时候听到方时恩从喉咙里发出来一声低哼,背对着自己,垂着眼睛,也不看自己一眼。

    “走吧,回家。”

    可能因为是在学校,苏执聿的动作还算是有所收敛,他将手搭在了方时恩的椅背上,顺着往下碰到了他的肩膀。

    方时恩突地一下坐直了,好像不想让苏执聿再碰到自己。

    “今晚带你去吃瑞吉特,去吗?”

    这是此前在云淮市,苏执聿曾带方时恩去吃过的最贵的餐厅,也是方时恩所谓最喜欢的。

    方时恩这时候总算是抬起来了眼睛,因为从来到这个新城市以来,苏执聿还没有特意带自己去外面餐厅吃过饭。

    两人视线总算是撞上,苏执聿黑沉沉的眼眸里,看不出来一丝杂质,他声音低了点,垂眸望向自下而上看着自己的方时恩。

    方时恩这时候好像还是很不想轻易地原谅他,倔强地抿着嘴,不讲话。

    苏执聿的耐心好像就直到这里了,他最后问,“放假了,你的同学也都会回家,你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苏执聿说的是事实,这样的七天长假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连陆霄也会在今晚八点乘坐高铁回到隔壁市的老家,宿舍楼也会变得空荡荡。

    可能是苏执聿话里的“一个人待在这里”刺痛了方时恩,方时恩脸色白了一瞬。

    “好吧,那我走了。”对待一言不发的方时恩,苏执聿状似无所谓般地讲。

    说完,他余光瞥见方时恩明显紧张了起来。

    苏执聿紧接着作势要走,刚迈出两步,便立即听到了身后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是方时恩终于从椅子上起身了。

    “等等……”

    苏执聿再一次赢。

    方时恩背着自己的黑色小背包,跟在苏执聿身后,离开了宿舍楼,路过楼下,方时恩脸上的神情和那些因为放长假可以回家脸上露出欣喜神色的同学,格格不入。

    两人来到车前,方时恩又去了后排坐,好像很排斥和苏执聿靠近,在所有有限的空间里要尽最大的可能远离苏执聿。

    苏执聿坐进车里,从后视镜里看了已经脱掉背包,在后排坐好的方时恩,没有与他计较。

    苏执聿开车带方时恩去了瑞吉特餐厅。

    这家餐厅是需要提前预订的,进去之后,便有侍应生带领入座。

    两人落座,苏执聿先将菜单递给了方时恩,和他说,“看看,想要点什么。”

    方时恩接过来菜单,又点他此前点过的几道菜。

    苏执聿在他点完后加了两道菜,然后把菜单交给了侍应生。

    餐食并未让他们等很久,苏执聿一直没有动筷,等菜上齐了,他发现方时恩很是迟疑地望了自己两眼,然后率先拿起了筷子,夹起了菜。

    两人开始进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方时恩变得话很少,不再像只总是能叫个不停的鸟雀一样叽叽喳喳,又或者很不知羞耻地和苏执聿讲一些故作亲昵的话。

    两人安静地吃了十多分钟,苏执聿冷不丁地突然出声:“怎么不拍照了?”

    这可是此前方时恩最爱做的事情,要在高档餐厅给这些价格昂贵的菜拍特写,用上颜色鲜艳夸张的滤镜,发在朋友圈里。

    方时恩神情低落,停了很多秒,才回答苏执聿,“没有人给我点赞了。”

    苏执聿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他帮助方时恩清理过好友列表的事情。

    或许对于方时恩来说,失去朋友圈的那些点赞和表示羡慕的评论,那么来这样昂贵的餐厅吃饭的意义要少了一半。

    甚至这些他此前吃起来津津有味的餐食,也变得不甚美味了。

    苏执聿看他耷拉着小脸,用叉子叉了一个沙拉里的菜叶子。

    方时恩没有再轻易地被一顿价格昂贵的餐哄好。

    苏执聿感觉方时恩把事情变得麻烦了起来。

    苏执聿这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他现任的助理,如果不是很紧要的事,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打扰。

    苏执聿起身去了卫生间,电话接通,果然是一个项目计划表上的信息出了纰漏。

    合作方发现了问题,正在兴师问罪,苏执聿这通电话打的时间有点长,亲自和合作方的项目负责人道歉,又重新安排了对接的人员,连带着对之前经手的此次项目的工作人员进行了处罚。

    这通电话打完,苏执聿在卫生间里又洗了洗手。

    出去的时候却发现,方时恩已经不在座位上。

    苏执聿这时候刚从卫生间出来,没有看到方时恩的身影,不是去了上厕所,能去哪里,又不是小孩子坐不住,会乱跑。

    苏执聿眉头忍不住蹙起,快走几步,刚要去找餐厅的经理,询问一下,就看到了方时恩正在餐厅的大门口,和那里的侍应生抬手比划着什么。

    “方时恩?”

    苏执聿走近了叫了他一声,方时恩猛然回头。

    一张惊惶不安的脸撞进苏执聿眼里,方时恩眼眶一周发红,眼泪都已经在眼睛里噙着,要掉不掉的。

    只是离开去接一个电话的功夫,方时恩竟然就要哭起来?

    苏执聿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他走过去,跟侍应生讲了句抱歉,添麻烦了,又去抓住了方时恩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带。

    刚一碰到方时恩的手,苏执聿就被那双手上的温度惊到,冰凉得像被冷水冲刷过。

    方时恩这时候却一把紧紧回握住了苏执聿的手,紧紧跟在苏执聿后面。

    苏执聿回头看他,发现他脸上的神情还是如惊弓之鸟般惴惴不安的。

    “你去哪里了?”

    苏执聿听到他声音沙哑地问自己,“不是自己说,接我回家吗?”

    方时恩以为自己丢下他走了。

    苏执聿莫名感觉到心口突然被什么重重抓了一下。

    这个电话可能确实是讲了太久了,苏执聿这样想。

    “只是去接电话。”

    苏执聿没有想到方时恩这样就被吓到,又很快想到可能是自己对方时恩做过太多次类似丢弃抛弃的试探和威胁,这导致方时恩对去接了一个长达二十分钟电话的苏执聿都无法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