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还回去（一）

    一点说明：番外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雪湖和四叔的发生在知秋那篇之前，小宝贝们不要疑惑

    *

    贺衍留了穆雪湖的命，却也下了狠手。年轻男人在医院昏沉三个月，出院后被接入一处偏僻小洋楼半养病半软禁又大半年，总算能下地走路。

    穆雪湖从来不怕死，对贺衍留下自己的原因没兴趣探究，佣人喊开饭，他就吃两口，佣人劝休息，他便躺下，安安静静。在他心中，自己早与死人无异，徒喘几口气罢了。

    待伤好得差不多，浦华商会来车接他去上任。

    穆雪湖也当真乖乖去，苍白脸庞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你死我活过的人，如今一个塞一个平和，堪称上海滩第一奇闻。

    日子一天天过去，隐藏在平静面容下的波澜终于压抑不住，他趁夜深人静时分，潜入厨房藏刀。许是这段日子表现太好，屋内竟然没有守卫，被他轻松得手。

    刀刃极利，借微弱月光反射冷凝光芒。

    穆雪湖定定看着刀尖一点，眼球内血管汩汩跃动，手指越收越紧，绷出青筋来，最后却是垂了眼皮，无声讥笑，手一甩，将刀子扔在地上。

    咣当一声，终于惊醒沉睡佣人，披上毛衫前来查看，只来得及瞥见瘦削男人上楼背影，以及厨房地上的突兀利刃。

    佣人忙不迭通知屋外守卫，守卫又一早禀报贺衍，如临大敌一般。

    贺衍倒不甚在意，眼皮也没抬一下，只说，“不用管，一切照旧。”

    于是商会的车子照旧来接，司机照旧毕恭毕敬候着。

    穆雪湖立在二楼窗边，瞥见黑色轿车，诡艳嘴唇勾出讥讽弧度。

    他笑贺衍一等一手段，更笑自己按时穿戴齐整。

    昨夜握住刀子，他想不出来该用它刺谁。对贺衍是恨吗？恐怕妒多一点吧，妒他做到如此地步。

    试问自己能吗？

    不能。

    输得彻底，不甘又如何。

    杀人诛心，着实高招。

    于是他也照旧上车，继续为浦华商会效力。

    又是一年，柳妈妈带着孩子与奶妈先到，然后才是她。

    她没怎么变，甚至比最后一次见时丰腴些，手腕上的镯子终于不再一副随时要脱落模样。

    相对而坐许久，盛娇颐主动开口叫他名字，“雪湖。”

    苍白男人心神震动，紧紧抿唇，许久吐出两个字，“小颐。”

    眼见森森墨瞳就要对上来，盛娇颐突然慌了，仓促起身去看孩子。

    穆雪湖一阵悲凉，终究没说什么，也一起上前看，没有太靠近，与她保持两步距离。

    稚嫩的雪白脸蛋注意到他，黑黢黢眼珠子滴溜转过来。

    柳妈妈笑道，“穆少爷，您看，小少爷的眼睛和您长得一模一样。”

    像他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穆雪湖不动声色，余光略过身旁女人侧脸温柔，眉间一凝，而后缓缓放松。

    再看那双黑得异于常人的眼，感觉好像也不坏。

    *

    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也没法说明白。

    那日之后，盛娇颐渐渐来得多了，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说得多了。不提最后那档子事，其实他们关系一直不错，毕竟共患难过。

    转眼又是一年，慢慢地，他们像在杭州时一样，吃饭、聊天、看书，下雪那天她心血来潮弄来铁炉烤地瓜，寒风中冻得鼻尖通红。

    两人一人一半，红彤彤的瓤直冒热气，吹三口才能吃上一口。

    她留宿过几次，而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不想，只是好不容易好了些，他实在不愿再毁于一旦。

    他给孩子取名穆思杭，含义昭然若揭。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抽条般长开，倒是与他越来越像。三岁之后，柳妈妈带着穆思杭来这里与他同住。

    穆雪湖想，看来贺衍也不是全然不在乎，心中漫起短暂的畅快。

    然而，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能说能跑的小男孩几乎霸占了盛娇颐全部注意力，两人明明共处一室，却时常两句话也说不到。

    他给她倒好茶，正准备提议出去看电影，那边就喊，“妈咪，妈咪，看我抓到了什么？”

    穆思杭跑累了，天也黑了。电影看不成，那就去花园散步吧，消停了一顿饭的小男孩又扒住女人脖子不撒手，“妈咪，我想听故事。”

    盛娇颐直接笑眯眯答应，“想听哪本？”

    面白眸深的小男孩也笑，“老虎那本。”

    一大一小，有说有笑，说不尽的温情。

    小孩子精力旺盛，读完一本又要听下一本，等他睡着，盛娇颐也困了。她对穆思杭有亏欠，难免多宠一些。推开房门，见卧室一片漆黑，盛娇颐微愣，再看床上，苍白男人背对门侧卧。

    盛娇颐只当他今天疲累早睡，轻柔关门，无声走入浴室，洗漱过后，掀开被子也躺上去。

    她刚闭眼，身后一动不动的男人突然翻身压上来，惊得盛娇颐低呼出声，本能挣扎，两只手腕却被男人死死按住。

    森然墨瞳在黑夜中格外诡异，仿佛根本不透光。男人嘴唇微抿，呼吸却沉重，掌心也开始发热，拇指摩挲她手腕嫩肉，欲火一触即发。

    硬挺的东西顶上她大腿，烫得不可思议。

    他还是没有动，沉沉看她，拼命寻找首肯信号。视线仔细描绘着她的五官，如同抚摸。

    待到目光落上自己嘴唇，盛娇颐听见男人吞咽声响，温热越发靠近。

    不是没感觉，可她还是沉静开口，“雪湖，我不喜欢这样。”

    身上男人迅速僵硬，屏息凝神，眼底满是狼狈，艰涩挤出一声，“对不起。”   说完，逃似的躺回自己位置，留个瘦削后背给她，一如在杭州的那个冬天。

    无数念头涌上心头，盛娇颐无声叹气，掌心贴上去，轻轻搓他冰冷的胳膊。

    穆雪湖怔忪，一动也不敢动，唯恐是幻觉。

    女人一手探进衣服里，柔软掌心毫无阻碍碰触男人后背皮肤，一点一点爱怜似的抚摸交错疤痕。

    穆雪湖颤抖起来，妖艳红唇抿得发了白。

    那只手缓缓向下，他的心也随之攀高，直到它停在他腰侧，游弋上小腹，酥酥麻麻发痒，心脏却是猛然落回原位。

    空荡荡失落叫他知道自己原来这样贪心。

    没想那只手突然用力，将他翻过来，而后换她压到他身上，两只手似有若无箍住他手腕。

    盛娇颐眸中有雾，唇角隐约带笑，在他灼热又压抑的目光中，悠悠开口，“雪湖，我小气得很，想报仇。”

    “怎么报？”男人声音已然沙哑。

    她就是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也同意。

    女人扬眉，声音愈发娇软，“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也要一模一样还回去。”

    神经剧烈颤抖，穆雪湖喘出热气，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