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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凛然道:“小人正是李心一,这里是小人的寒舍。敢问阁下前来,可有要事?” 来人露出了一点笑容,道:“那就是了,某是奉赵大人之名特地来谒见先生的。” 李昕伊迷惑了,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得罪过哪位姓赵的大人。 但他还是说道:“那请大人将马拴在树上,随小人进屋吧。“ 见过礼后,李昕伊问道:“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来人说:“某姓方,名均,表字正则。先生可唤某正则便是了。” 李昕伊说:“当不起方大人一句先生之称。” 方均却说道:“赵大人命某前来,是想请李先生出山辅佐。” 李昕伊心想,他一个画画的,什么时候能用“出山”来形容了。 于是惶恐不安:“小人只是一介无名画师,无才无德,不知赵大人需要用到小人什么?” 方均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李昕伊,“这是赵大人命某亲自交给李先生的。” 李昕伊看到信封上笔势刚健的字迹,眼皮跳动了两下。 等到拆开信,扫一眼落款,终于想起了赵元未来。 赵元未在信中盛赞西湖之美,灵隐之妙,将杭州府各地的景色罗列了一遍。毕竟是进士出身,文采那是没得说的。 通篇看下来,简直把杭州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人间仙境。 要不是李昕伊上辈子就是杭州人,差点儿真的就被说动了。 绘画需要写生,需要美景的熏陶,杭州确实是个好地方。 李昕伊看完信,对方均微笑了一下,说:“方大人中午留在寒舍用餐吧,小人母亲宰杀了母鸡,正炖汤呢,方大人留下来用些吧。” 方均没拒绝,留下来和李昕伊一起用了午饭。 李母因是寡居之人,不方便见外客,自己躲在厨房里用完了午饭。 李昕伊心里有些不大高兴。 午饭后,李昕伊对方均道:“劳请方大人稍候片刻,小人这就给赵大人回信。” 方均点头应了,李昕伊于是回里屋给赵元未写回信。 家里的四只狸花猫以一种微妙的角度围住了方均,看起来只要方均稍有异动,猫爪子就能毫不客气地挥上来。 方均看得有趣,想上前摸一摸其中一只的脑袋,只见那只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了柜顶,虎视眈眈地盯着方均。 大黄狗寸步不离地守在厨房门口,李母就在厨房里。 方均只好无聊地打量着室内的陈设。 从外面看,李家的房子和别的屋舍没有什么不同。 黛色的瓦,青色的墙,小小的院子里是一洼菜畦,门外栽着棵梧桐树。 进来一看,里面也没什么不同。 按理说李昕伊是画画的,屋内好歹挂着一两幅自己的画作吧。但是没有,墙上光秃秃的,角落里还挂着一两件农具。 再看摆设,一张四方木桌放在西墙边,对面竖着木质的柜子,柜顶上一边蹲着一只狸花猫,算是难得的装饰了。 看得出来地面是打扫过的,但是角落处还是可以看见飘落的猫毛。 总而言之,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农舍和农人,方均不太明白,为什么赵参政这么重视这个未及弱冠的黄口小儿。 第21章 南有嘉木 李昕伊写完信,将信递给方均,道:“赵大人的意思小人都明白,小人的话都写在信上了,劳请方大人将信交到赵大人手里。” 说罢,他拱了拱双手,道:“多谢方大人。” 方均接过信,想到赵元未的吩咐,本想再多说两句的,可是一犹豫,他已经走到门前,而李昕伊正摆出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他只能咽下嘴边的话,心想既然要说的话都在信上了,多言无益,于是告辞,上马离去。 方均这一走,李昕伊立刻往梧桐树下走去。 果然,他种的猫耳朵草,有的叶子缺了一大块,有的被连根撅起。原本整齐的一片,如今已经不像样了。 李昕伊心疼地蹲下`身,捡起了叶子。 赵元未的邀请是一回事,但他去不去,什么时候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昕伊是真的觉得自己无才无德,只会画两笔画。可是偌大的杭州府还会少一个画师吗?比他画得好的,比他年长且有声望的,实在太多了。 他不觉得自己在赵元未面前有什么特别的。 若说有交情,在处州的时候,他赵元未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是看他年纪小,画得有趣,逗逗他罢了。 他还没有蠢到觉得人家是真的看重他的地步。 如果他想入官场,成就功名,当初早就赖在吴肃身边了,不管是作画还是读圣贤书。别说等知县上门来请了,他怕不是会自己拎着画向卫铮毛遂自荐。 可是赵元未毕竟是一省的长官,李昕伊不能驳他的面子。不管怎么说,人家派亲信来请他,这么大的脸面,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绝。 李昕伊又想故技重施,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李母看李昕伊这几日面带忧色,怏怏不乐。她多次问他,李昕伊都含糊过去了。 李母于是问起了前几日来的方均,他也用“在处州时认识的一个故交”来搪塞李母。 不是李昕伊不想说实话,而是他自己也在纠结着。 是退避三舍?还是勇往直前? 理智告诉他,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某种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却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他不想去面对纷繁复杂的人与事,不想在对环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手足无措,更不想成为上位者手上的一件不知用来做什么的工具。 他本能地想要远离所有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像一个直觉灵敏的动物一般,提前感知到危机,随即远远地避开。 可是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就在于不管是哪个时空,这种愿望都是非常奢侈的。 这一日,李母要上山采茶。 梧桐村三面环山,而且大多是低矮的丘陵。山上常年栽种着茶树,这些都是人工种植的,每到清明前后,村中的妇人都会去采摘茶叶。 不过李母要采的茶不是这个。 梧桐村的东面有一座山,当地人叫它杨茅山。在梧桐村过世的老人都会选择把自己葬在杨茅山上。 每年的中元节,人们会在山上的坟前点一支蜡烛。到了晚上,烛火明明灭灭,满山的蜡烛似乎能把整座山都点亮。 在山顶处,有一株老茶树,据说已经生长了上千年。 对梧桐村来说,老茶树意义非凡。这么多年来,常有人上山采老茶树的叶子,据说能解百毒,延年益寿。 李昕伊自然不信这个,即使是最嫩的叶子,尝起来也带着苦涩。真要那么神,那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