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顾回得到热搜的消息时已经是下午六点散戏的时候。

    第一天拍摄，人员互相都比较陌生，于是都格外认真，容易入戏也容易出戏，但气氛很好，出什么问题都能很快商量着解决。汪导对这部戏十分看重，演员虽然不少都是靠私人关系介绍的，但许多老戏骨却都是汪导靠交情请过来的。顾回没有同这样多老戏骨对戏的经验，拍摄时容易紧张，所幸他本身的性格就能对角色演技加成不少，一天戏拍下来，意外得了不少表扬。尽管知道这些表扬多是看在汪导的份上勉励他的，但顾回还是觉得备受鼓励，兴致勃勃地准备回去拿着剧本和储立再聊一聊怎么演。

    直到他碰上还没来得及卸妆一脸凝重来找他的储立。

    储立被汪导安排跟全场，一是向老戏骨学习演戏，二是让他注意顾回演戏时的一些动作细节，在之后演出的时候协调人设。所以前期没有戏份的时候他就在一边跑龙套，第一天开拍，他自然也在现场。顾回正要和他打招呼，储立冷着脸径直走到他身边：“你经纪人联系你了吗？”

    顾回一脸茫然，储立“啧”了一声，把手机递给他看：“事情不太对劲，你是得罪谁了吗？”

    顾回站在原地，迷茫地看着热门条目上与他相关的那条，点开以后，大V小V在广场似是而非地讲一些传言，更多的，是普通人在广场上跟风骂人吃瓜。

    为了专心拍戏，顾回没有随身带手机，等他回到化妆室拿到手机才看见屏幕上几十个未接电话和更多的消息。他连忙打给小吴，很快就被接通，小吴那边闹哄哄的，于是很大声地冲着顾回说话：“顾回？你先别看热搜，没事的，公司正在解决……”

    顾回打断她：“我看见了。”他又犹豫了一下：“你放心，我没事。这件事好解决吗？”

    小吴没想到他这么冷静，一下子安慰的话都噎回去了：“啊你这么说我也……没事吧？何老板看着好像有准备……诶诶诶何总？”话说到一半，手机似乎是被拿走了，何孟的声音随后出现在对面：“顾回？你知道热搜的事了？现在有人在你身边吗？”

    “储立在。”顾回老实回答，“我还在片场。我需要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需要做。不，你要保证自己不难过，不崩溃，不被影响，认真，好好地拍戏。”何孟说话的声音里显露出些笑意，“我听得出来，你肯定都能做到。”

    顾回不置可否：“那我就不管了？”

    何孟嗯了一声：“交给我吧。”

    储立站在他身边看到了他打电话的全程，看到最后，原本揪着的心竟然也慢慢平静了。他没有想到顾回居然能这么平静，这样一场舆论的大危机，他却能这样轻描淡写地对待，他都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其实这原本就不是一件大事？

    这样的错觉，在随后肖楚的到来时消失了；这是件大事，大到肖楚一路从训练基地的宿舍跑到了拍摄地，大到他气喘吁吁推开化妆间的门，走到顾回面前，紧紧抱住他，一直一直在说“对不起”，反倒是顾回伸手拍着他的后背缓和他的情绪。可当他们平静后相对坐下，肖楚却忽然跪在他面前，手紧紧握着他的，双眼通红：“你失去的，我都会还给你。我有的，我也全部给你。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了。”

    整件事情，直到顾回在晚上接到“爷爷泡的茶”导演组的电话才知道了原委。

    小策划在电话另一端哭成了泪人，话都说不清楚：原来利用顾回顾忆炒作节目热度，是拍摄前就做好的决定。

    计划的来源是小吴原本嘲讽的那句“反正顾回顾忆长得都一样，不说谁知道谁是谁”，这句话给了运营灵感。云光彼时还在风口浪尖，顾忆粉圈广大，影响力也强，小策划原本也是想借着爷爷汪导的面子向云光公司借来顾忆吸引观众，但没想到最后汪导选择了顾回。虽然正式开始合作时所有人都发现顾回确实更合适这个节目，但观众热度从来没人嫌少，热度能炒一点是一点，所以决定在宣传时故意模糊嘉宾身份。这个决定小策划告知汪导时是被汪导竭力反对的，这招太损，弄不好自己名声被反噬了。但小策划脾气特别犟，非做不可，汪导再严厉，当面对的是自己唯一的亲孙女，心也就软了。所以万事俱备，小策划就一点没觉得有问题，真就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从前期宣传开始运营组就选择半遮半掩的方式，通过打tag吸引顾忆粉丝误以为爱豆偷偷参加了新综艺，趁着公司对顾回顾忆限制社交平台发言的时机，在粉圈宣传处顾忆参加了新节目的事。随后正式宣传时也只@汪导和地方台，逐步推出正式的宣传视频，而那时顾忆的粉丝发现新综艺居然是和汪导合作，更加认为爱豆事业发展到了新高峰，在顾忆处于某名导新电影拍摄期间，无法同外界沟通的时机，后援会暂时与艺人无法取得联系的情况下被高兴冲昏了头，自发宣传，达到粉丝自来水的局面。

    在此期间，运营组同时想利用顾回顾忆两人粉圈的长期矛盾再添一把火，正式宣传期间就开始煽风点火，觉得综艺里的嘉宾不像顾忆，像是顾回，多次挑拨，使许多粉丝开始产生疑心。

    而在综艺第一集正式播出后，当揭露出嘉宾是顾回而非顾忆之后，被骗来观看综艺的顾忆粉丝便登时炸了起来。运营组趁时机买了个小热搜，#是顾回还是顾忆#，热搜最高被搜到了十几位，虽然点开都是顾忆粉丝在骂节目组骂顾回，也有吃瓜群众在热门微博下吐槽：这俩人像成这样，你们粉丝自己都分不清楚谁是谁，还在那吵吵吵吵个鬼啊？顿时被一群人喷到关了评论改名走人。

    事情到这里其实已经达到运营组的计划，热度足以维持让观众知道这是一部很不错的综艺，顾回也是个很不错的明星，甚至还是个大学霸，这些前期的骂名在后期都能洗白，况且汪导卖了顾回顾忆一个大人情，事情确实不地道，但好好解释，两个人应该都能理解。但意外的是原本的热搜都快掉没了，突然另一个热搜直接蹦到了热搜榜第三位，还是恶意十足的#小偷顾回退出娱乐圈#，显然不可能是节目组买的热搜。但热搜很快登顶，沸了，爆了，所有人当时就傻眼了。

    运营组很快联系X浪公司，对方却语焉不详，迟迟不肯给回复。但当热搜维持在首位十五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时候，所有人明白这是有新的资本下场了，有人借了他们这阵东风，掀起了一场对个人明星的网络暴力。

    许多或实或虚的言论在期间被疯狂散播，但无一例外，都是对顾回恶意十足。他们无意中点起的星星之火，已经成了烧灼顾回的漫天大火，这已经是他们无法控制的事了。

    小策划这才知道自己给顾回惹了怎样的大祸，打给汪导说过整件事后被汪导骂着打电话给顾回道歉，却在开口的瞬间就哭得不能自已。而汪导也很快赶来安抚顾回，但顾回依旧平静，平静得他们这些旁人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

    但他平静，肖楚却不会。他找汪导到一旁说话，虽然已经被顾回安慰得平和许多，可说话时的火药味儿把汪导都有些镇住了。肖楚的想法是，既然是在汪导的节目里出了这样的问题，那么后续需要汪导配合他们来恢复顾回的名誉，而此外的补偿，没等肖楚说，汪导便拍着胸脯保证，我从没打算伤害这个孩子，他后面的路，无论他选择什么，我会尽全力帮他铺好。

    随后汪导把电话打给了何孟，在说到在节目里补偿顾回的问题时，助理突然拿着手机走到何孟身边报告：“何总，顾忆他自己发了微博。”何孟把手机拿过来一看，顾忆是这样说的：工作中，许久未上线。综艺的事，原本是安排我去的，但是我临时接到很不错的电影剧本，所以我求哥哥代替我去了，很感谢节目组的同意和理解。所有责任，全在于我，请大家不要再攻击顾回。哥哥为我付出了太多，也因为我一再受到伤害，我们之前从没有谁抢谁，谁偷谁，都是哥哥在迁就我。我会在近期参与“爷爷泡的茶”的节目录制，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看到这条微博何孟笑出了声：“汪导，你赚了啊。”汪导在对面摸不着头脑，何孟提醒他去看顾忆的微博，又过了一会儿，听见汪导“啊呀”一声感叹。

    “汪导，双赢的机会来了。”何孟赶紧忽悠他，“你帮我造个星，我给你一个顶流的热度。”

    “顾回顾回同场的这期节目的嘉宾，加上我一个。”